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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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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粮在洛水被劫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在京城蔓延开来，引发了巨大的恐慌和震动。前线战事吃紧，后方粮草却遭重创，此消彼长，军心民心皆可能因此动摇。
御书房内的气氛，比得知北境遇袭时更加凝重，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块。
兵部尚书、户部尚书、漕运总督等相关官员跪了一地，个个面如土色，汗出如浆。裴重锦面沉如水，端坐于龙椅之上，虽未发作，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林青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陛下，”她快步上前，行礼后直接切入核心，“洛水河道虽非全程漕运主干，但亦是官道，向来有官兵巡防。此次军粮押运，路线、时间皆属机密，水匪如何能精准设伏？此事绝非寻常匪患，必有内鬼接应，甚至……可能是有组织的预谋！”
她的话，说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却不敢轻易宣之于口的猜测。
裴重锦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官员：“尔等，有何话说？”
漕运总督伏地痛哭：“陛下明鉴！臣已彻查，负责此次押运的洛水段巡检使王焕，连同其麾下数十名兵丁，在遇袭后……尽数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畏罪潜逃！或者，已被灭口！
线索似乎在这里又断了。
“废物！”裴重锦终于怒斥出声，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得笔架乱颤，“境内运粮，竟能出如此纰漏！朕要你们何用！”
众臣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
“陛下息怒。”林青枫再次开口，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立刻从周边粮仓紧急调拨第二批军粮，更换路线，加派重兵，务必尽快送达前线，稳定军心。第二，彻查此事！洛水巡检司上下，所有相关人员，其背景、过往、近期动向，以及与外界往来，必须一查到底！同时，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宣称遭遇风浪，略有延误，以免引发更大恐慌。”
她再次展现了临危不乱的特质，思路清晰，直指要害。
裴重锦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准！第二批军粮调度，仍由你协同户部、兵部办理，朕会派黑龙卫精锐押运！至于彻查之事……”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林青枫身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林青枫，朕命你为钦差，持朕金牌，亲赴洛水，督办此案！沿途官府、驻军，皆听你调遣！朕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内，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钦差！
持金牌！
督办军粮被劫案！
此言一出，不仅跪着的官员们骇然抬头，连林青枫自己也心中一震。
让她一个女子，担任钦差，督办如此重大的案件？这在大楚历史上，闻所未闻！陛下对她的信任，已然到了如此地步？还是说，眼下局势，他已无人可信？
瞬间，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惊愕、质疑、甚至……幸灾乐祸。此案水深似海，牵扯必广，十天时间？一个不好，别说查案，恐怕她自己都会折在里面！
林青枫迎接着那些复杂的目光，也迎接着裴重锦那双深不见底、却带着沉重期望的眸子。
她知道，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任务，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但她没有选择。
国难当头，军机如火，她不能退，也不想退。
她深吸一口气，撩起官袍下摆，郑重跪下，声音坚定，掷地有声：
“微臣林青枫，领旨！十日之内，若不能查明真相，提头来见！”
没有片刻耽搁，林青枫接了金牌和圣旨，点了两名机敏的黑龙卫作为副手，带了必要的文书和一小队护卫，便轻车简从，连夜出发，直奔洛水。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单调而急促的声响。车内，林青枫摊开地图和带来的卷宗，借着摇晃的灯火，仔细研究。
洛水巡检使王焕，背景看似清白，寒门出身，靠着军功一步步升到如今位置。但他失踪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是参与了劫掠，还是发现了什么被灭口？
那些一同失踪的兵丁，是共犯，还是无辜罹难？
水匪……哪来的水匪有如此胆量和能力，敢劫掠军粮，并且事后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手指在地图上洛水那段河道划过，那里水势相对平缓，两岸地形却有些复杂，利于隐藏和突袭。更重要的是，那片区域，似乎离某个人的封地……不远。
雍王裴重钰的封地，洛州。
虽然洛州城并不紧邻洛水，但其势力范围辐射周边。而且，据陆明轩之前的密报，雍王名下产业，似乎也涉及漕运……
林青枫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果此事真的与雍王有关，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钱财？还是想借此扰乱朝纲，拖延北境战事，甚至……有更大的图谋？
她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下午，队伍抵达洛水畔的临河县，这里是军粮被劫案的发生地，也是洛水巡检司衙门所在地。
当地县令早已得到消息，战战兢兢地带着一众属官在城外迎接。看到钦差竟是一位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时，所有人都难掩惊愕，但看到她手中那面代表着皇权、可先斩后奏的金牌时，又纷纷低下头，不敢怠慢。
林青枫没有去县衙，而是直接下令前往被劫现场勘查。
河岸边还残留着焦黑的船板碎片和已经发黑的血迹，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油和血腥味。场面一片狼藉，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惨烈。
“现场清理过？”林青枫蹙眉问道。
县令连忙回道：“回钦差大人，事发后下官便派人封锁了现场，并未大规模清理，只是……前几日下过一场雨。”
林青枫不再多问，亲自沿着河岸仔细勘查。她注意到，一些折断的芦苇切口很新，岸边的泥土有大量杂乱的脚印，其中一些脚印深而整齐，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留下的，而非乌合之众的水匪。
她还在一处隐蔽的石头缝里，发现了一小片被勾住的、质地不错的深蓝色布料碎片，不像是普通兵丁或水匪能穿得起的。
她将碎片小心收起。
随后，她下令提审洛水巡检司所有未被卷入失踪事件的底层兵丁和文吏。审讯就在临时征用的河防营房里进行。
这些留下的兵吏大多惶恐不安，问及当晚情况，都说得含糊不清，只道突然听到喊杀声，火光四起，等他们赶到时，运粮船已大多起火，王巡检和一部分兄弟追敌而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问及王焕平日为人、交际，众人皆讳莫如深，只说他治军严格，但对手下还不错。
林青枫并不气馁，她知道，撬开这些人的嘴需要时间和方法。
她改变了策略，不再集中审讯，而是单独提审，问题也更加具体，甚至带着诱导性。
“王巡检失踪前几日，可曾有何异常？比如，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收到过什么信件？”
“你们平日巡河，可曾发现过可疑船只在这一带活动？尤其是……悬挂着特定旗帜，或者装饰较为华丽的船只？”
“王巡检的家人，如今在何处？”
当她问到第三个问题时，一名负责文书工作的老吏，眼神闪烁了一下。
林青枫立刻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她让其他人退下，只留那名老吏。
“你知道些什么？”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金牌在此，如实禀报，可免你罪责。若敢隐瞒，便是同犯！”
那老吏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大人明鉴！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只是……只是王巡检失踪前两日，他……他好像收到过一封从洛州城来的信，看完之后，脸色很不好看，一个人在房里待了很久……”
洛州城！
林青枫心头一跳！雍王的封地！
“信呢？”她追问。
“烧……烧掉了。王巡检看完就烧了。”老吏颤声道，“还有……王巡检的家眷，早在半年前，就以回乡探亲的名义，送回老家了。当时小的还觉得奇怪，他老家已没什么亲人了……”
提前送走家眷！这分明是预感到了危险，或者……早已做好了某种准备！
王焕绝非简单的失踪，他很可能知情，甚至参与其中！而指向的线索，再次隐隐约约地，指向了洛州，指向了那位看似与世无争的雍王！
林青枫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她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领域。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站起身，对副手下令：“立刻派人，暗中前往王焕老家，查找其家眷下落！同时，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前往洛州城！”
副手闻言，脸色微变：“大人，洛州是雍王封地，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贸然前去，恐怕……”
“正因是雍王封地，才更要去。”林青枫目光锐利，看向洛州的方向，“有些真相，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得清。”
夜色再次降临，洛水河畔的风带着湿冷的水汽。
林青枫知道，前方的洛州城，等待她的，恐怕不是答案，而是更深的迷雾，与更致命的杀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