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星星不说话》浪迹7n

2、最初的我们

　　已经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座位上的。回过神时，手中是未完成的资料，眼睛则机械地做着事情，大脑却早已云游在现实以外。
　　这个想法令我不禁扑哧一笑，却又想起李亿清的脸，终究胸口添堵，提不起气。
　　正当我觉得无所事事，想要收拾东西去吃午饭时，林晓却突然神秘兮兮地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正如多年的默契所栽培，我可以清晰地从她的眼神里捕捉到：怎么样？的气息。她也可以下一秒从我的神色中掌握：不是很好，的状况。
　　我随着林晓轻手轻脚地推开玻璃门走出去，猛地呼吸了一口凉爽的口气，先前胸腔内的抑郁终于减轻不少。
　　林晓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迅速抓住我的袖口，嚷道：“哎哎，到底怎样？帅不帅？气质有？眼镜有？薄唇有？”
　　哦对，这丫头这几天迷眼镜薄唇男来着。
　　我看着林晓迫不及待的脸，终于决定有难同当，在我迅速地吐出“李亿清”三个字后，林晓了悟般地拉长尾音“啊……”了一声，随即抓住我猛摇：“我去！你丫没骗我吧？李亿清？和咱俩，特别是你相依相偎十年，后来又掉脸子走人的李亿清？”
　　我看着林晓不可置信的脸，终于恍悟，原来是十年。
　　我、林晓和李亿清，是看着对方从开裆裤到青春男女过来的。
　　林晓从小对李亿清那张没表情的脸有抵抗力，在初中人人嚷着“李亿清万岁”和“嗷嗷嗷，美少年啊！”以及“表白吧”的呼声中，依旧保持着将他当做隐形人的状态。
　　相反，我却从年幼时起，便将李亿清当成我人生的支柱。
　　既没有少女的艳羡，也没有林晓的冷静，更没有旁人的点头即可。
　　却比任何人都怀着艳羡，怀着自认为的冷静，怀着想要点头即可却不停攀附的念头。
　　直到很多年后，才真正明白，那是爱情。
　　李亿清走的那些年里，我时常算不清，我们到底度过了多少年。每次都是算到一半，就忍不住数到梦中去。于是我一直以为，那些年，是数不过来的天文数字。
　　从1990年，到2000年。
　　这是我曾经以为多么了不起的数字，如今诚然不堪一击。
　　我们人人都以为爱是坚固的堡垒，躲在里面就可以挡风遮雨，然而我们却都忘记了，最难躲避的艰难使我们自己。
　　正当我沉浸在思绪里百转千回时，林晓却忽然紧握住我的左手，着实令我从疼痛中惊醒。
　　我猛地抬头，便看见一泓深邃的眼。
　　李亿清短短地瞥了我一眼，将目光转移到林晓身上，站定良久，才从思索的神色中回过神，对林晓点了点头。
　　林晓自然保持着一贯作风，冷静地回以点头，表示礼貌，随即又是一声轻哼，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又想起找话题这担子来。不料林晓却先我一步扛了起来。
　　“李小哥这几年可好？着实令我和冷月想念得很呢！”
　　这句话尤为烫手，李亿清让它掉在地上，也没准备捡起。
　　年少时起，我便喊李亿清作亿清哥哥，而林晓也一直保持着人格分裂的特点，一边拉着个脸，一边俏皮地喊李小哥。
　　小学五年级时，我偷偷看红楼梦，暗地里学着林妹妹喊李亿清作，亿清。
　　林晓曾在独处时抖了抖鸡皮疙瘩，又指了指我问：“哎我说，亿清？这老掉牙的名字亏你也能喊出来酸我。”
　　直到有一次，在李亿清的面前不小心破口而出，我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恨不得把大地撕个口子，把自己埋了。而李亿清却只是微怔，随后轻笑，便有了由我去的念头。
　　多年后我每每想起，终于明了，李亿清打小就是个虽然沉默，但是却极具杀伤力的娃。凡事看在眼里，却一直不肯道破。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看了看林晓，又看了看李亿清，终于决定再一次打破这份尴尬：“亿清，你现在可好？”
　　李亿清笑笑将双手插在口袋，露出唯一的大拇指轻轻揉捻口袋的边角说道：“我很好。不知道顾宛城怎么样了？”
　　我怔了怔，准备客套的话语也生生卡在心口，只留下大脑呈缺氧的状态。
　　林晓早已心不在焉，听到这句话后终于燃起了战火。她再一次握紧我的手，将我往她的身边拉了拉。
　　“李亿清，别以为跟你客套两句就把你当棵菜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跟娘们儿一样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我告诉你，我最他妈不爱听言情故事了。”
　　李亿清却仿若未闻，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地轻咳，红色的大理石被蜡打的锃亮，一低头，就映照出我苦不堪言的脸。我想，今天日历上一定写得是“不宜出行”，不然怎么会让我的生活瞬间颠覆原本的面貌呢？
　　林晓见李亿清不说话，拉着我转身便走。
　　走出不远，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叹，我转头，却看见李亿清已经转过身去，坚毅的后背是无言的坚定。
　　我回过头，满心苦涩。你看吧，顾宛城，又是你。怎么会又是你呢？
　　出了士城的大门，八月的风已经有了秋天的味道，吹在身上，令我不禁紧搂住手臂，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
　　身旁的林晓突然由牵手改为挎着我的手臂，飞快地向对面的街道走去，神秘兮兮地说：“走吧，姐妹儿今天请客去海王府吃龙虾！”
　　这句话着实令我心情突然大好，要知道剥削人民不容易，剥削林晓更比拔虾爬子的壳儿都难。
　　正当我合计照多少钱吃能补回丧失的少女情怀时，后面却突然传来我名字的呼喊。
　　我清晰地听见身旁的林晓小声嘟囔：“明明都躲着走了。”

　　如果你站在对面的楼层观望，一定可以看见这出美好的偶像剧。
　　李亿清在三楼的楼道窗户处看着我和林晓。而正和林晓商量着吃点儿什么的我，却突然被人叫住。被叫住的人小跑向我们的同时，她身后的人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