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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剑拔弩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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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爷抬手拂过广袖,指腹摩挲着袖上暗纹,目光落在面前的程墨身上——那身素布衣裳沾着些尘土,衬得人愈发憔悴。
他皱起眉,即刻转向身侧垂首侍立的丫鬟,声音温和:“你引程公子去西跨院空置的厢房,取套公子的月白锦衫来,让他换了尘衣。”
丫鬟刚要应声,却听宋盏的声音从旁插了进来。
他广袖一摆,面上虽勾着浅淡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说不清的沉敛。
“父亲,哥哥初来府中,恐与丫鬟生疏。不如让儿子代劳,也省得琐事扰了公子心绪。”
宋老爷闻言,眉头当即舒展,只当他心思细腻又体贴,愿与程墨好好相处。
他捻着颌下短须,眼中满是欣慰,当即颔首:“你有这份心,再好不过。去吧,莫要怠慢了你兄长。”
宋盏应了声“是”,转身时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光泽暗淡造型却艳丽的昙花玉佩,目光扫过程墨的背影,唇角笑意未减,眼底那抹微妙却又深了几分。
去往厢房的路上,二人身后还是跟了两个侍女,因为赵知府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尽地主之宜。宋盏走在前方,程墨在他后方,两个侍女就走在程墨身侧微微后面一点,前半路二人无言。
程墨对自己右后方的侍女悄悄说道:“姑娘,你过来一点。”
那个侍女先是一愣,然后加快了脚步走到他的身旁,她的脸有些泛红,因为眼前这个公子实在是太俊俏了。“公子有何吩咐?”
“你说,宋弟是不是不太高兴啊?”程墨压低声音,眨了眨眼。
“啊,这……奴婢不知。”
“你瞧嘛,他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还走的那么快,我都快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兴许……宋公子正在想别的事情。”侍女估计没想到他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那他在想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说出来大家一块想?”
“……”
“姑娘,你说我们这个音量,宋弟在前面能听到吗?”
“程墨哥哥若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不妨直接说出来。”宋盏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去,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说道,“何必为难他人。”
程墨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险些撞上他,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着说:“宋弟这可就冤枉我了,你待我周到非常,何来意见之说?”
宋盏不语,转过身继续向前行走着。
到了厢房外,宋盏先走了进去,程墨转头冲两名侍女笑了笑,微微颔首道:
“姑娘请回吧,劳烦二位姑娘了。”
两个侍女的脸同时涨红,有些结巴地说不敢当,程墨的帅带着极强的侵略性,眉骨锋利如刀刻,眼尾却微微上挑,晕开一抹似笑非笑的艳色,瞳仁是极深的墨,偏偏眼睫纤长浓密,垂眸时在眼下投出浅影,添了几分矛盾的柔媚。笑起来更是勾人心魂,这世间大概很难有女子不对他心动。
两名侍女走后,程墨看着她们的背影收起笑容。霎那间,原本饱含春意的笑颜突然变了一副模样,眼底涌起寒潭般的深色。
他走进房门,宋盏已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坐在桌前捻着茶杯,微微摇着头吹着里面刚沏好的茶。
程墨倚在门上,笑着看着他,略带轻挑的笑道:“怎么不说话呢,宋弟。”
宋盏放下茶盏,注视着他。
“程宫主。”
程墨笑得更加张扬,他一边拍手一边称赞道:“宋少侠果然好眼力,本君佩服。”
窗畔悬着月白绫纱帘,被穿堂风拂得轻晃,将檐外的海棠树影揉成满室细碎的墨痕。两个男人就这样对峙着,虽然没有过多的语言,但是屋内的气压正在一点点变低。
宋盏眯着眼直视着他,盯着他那双狐狸般的眸子。
“你究竟想干什么。”宋盏沉声问着。
程墨原是半倚在墙上,指尖还漫不经心地转着他枚白玉扳指,眼底尚余几分散漫。听到宋盏的话,指节蓦地一停,扳指在指间顿住,那点漫不经心便如潮水般退去。
他抬眼时,眸光不再含着半分笑意,只沉沉落在宋盏身上,那目光竟似带了些严肃的分量,让周遭的空气都静了几分。
“我想要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你心中既然比谁都清楚,何必还反过来问我。”
“可以,那我问你。”宋盏站起身来,先前周身那股温润如玉的气度,此刻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压人的怒气。
随着他站起身的动作,腰间佩戴的昙花玉佩随之轻晃,衬得他的身影有一番不容置喙的威严,他沉声说道:“刘家布庄是怎么回事,麻烦程宫主给我个说法。”
此话一出,程墨眸中的严肃淡了几分,眼底弥漫出一些叫作“自知理亏”的东西,他长呼一口气,重新倚在墙上,垂着头说道: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妥,我本来让他们暗中调查,谁知那些杂种竟然杀人灭口,我已经把他们全部处理了。这,”他喉结滚动,顿了顿,“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宋盏突然向他大步走去,声线冷得像淬了冰:“所以呢?杀了他们无辜之人就能复生吗?”话音未落,人已逼近。
他狠狠掐住了程墨的脖子。
他指尖骨节分明,掐住他脖颈时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猛地将人抵在墙上。
程墨猝不及防间踉跄半步,后腰撞在墙上,喉间溢出一声轻哼,尾音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清润,却被窒息感掐得发颤。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还手挣脱的意思。他墨发散乱,几缕贴在颊边,衬得那张本就白的脸更显苍白,唯有被掐得泛红的颈侧,像雪地里落了抹艳色。
宋盏俯身相逼,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本是面如冠玉的模样,此刻唇线紧抿,连眼尾那点天生的温润都褪去,只剩迫人的锋芒。
两人呼吸相闻,程墨睫羽轻颤,指尖无意识地攥住宋盏衣袖,而宋盏掐着他脖颈的手未曾松半分,指腹下能清晰触到对方脉搏的跳动,空气里满是剑拔弩张的紧绷,连廊外掠过的风,都似不敢惊扰这对峙的瞬间。
“对不起……”程墨说道,他因强烈的窒息感而吐字艰难。
“你知道吗?刘府的独女才刚过及笈,就和萤儿一般大。而且她是姜姑娘情同姐妹的至交好友,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宋盏声音压的很低。这些是与赵知府讨论案情时姜老爷告诉他。他脑海中浮现出姜浅疏哭的颤抖的肩膀和清瘦的背影,手中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
“你……你知道的,我……我从未想过杀人,我……我已经派人去昙山寻引,引魂灯,可,可他们失败了,我会抽时间亲自……亲自去一趟。”
听了程墨的话,宋盏手中的力度渐渐变小,随后松开了他。程墨顿时扶着墙一阵剧烈咳嗽。
“抱歉。”宋盏带着几分克制,似乎恢复了些理智。程墨朝他摆摆手,顺着气。
忽然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程公子,我们可以进来吗?”是姜浅疏的声音。
二人立即整了整衣衫,随后程墨打开了门。姜浅疏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小锅热气腾腾的鸡汤。
两位姑娘眼含笑意,姜允离温柔动听的声音响起,“程公子,这个是我让小厨房给你熬的鸡汤,你吃一些。”
程墨垂头看着她笑了笑,侧身道:“二位姑娘请进。”
姜浅疏进来看到坐在桌前的宋盏有些吃惊。
“宋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宋盏刚要开口,程墨便接过了话,笑道:“我与宋弟一见如故,便一起喝了喝茶,闲聊了几句。”说罢指了指桌上已经冷却的茶盏。
姜浅疏与姜允离点了点头,姜允离忽然目光一顿,随即皱起了眉,她走到程墨面前,凑近他。
程墨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也没有后退,只是站在原地垂头看着她,在她靠近的瞬间,他闻到了一阵清甜的花香,他呼吸一滞,心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程公子,你的脖子是……”
在他的颈部有一道很深的红痕,是方才宋盏掐他留下的。
程墨才反应过来一般,“啊”了一声,然后笑道:“啊,刚才我和宋弟突发奇想,想切磋一下武艺,这不。”他指了指自己的颈部,
“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