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去感情》壹壹叁

3、你最近怎么样

　　期末考试后，陈择拿了第一，一班第一，全校第一。尽管他已经近两年没翻过课本背过书了，但至少他是认认真真学过的，如果真没考好，他就真辍学再也不上了。同时，这也让秦建军看到了他可投资的价值，秦建军开始疯狂给他砸钱，也让秦建军和季云的关系进一步被敲定。

　　季云没想过大办，这也正和了秦建军的意思，但季云虚荣，面子上必须过得去，她在秦家的七大姑八大姨跟前炫了个遍，秦建军给她的牌面属实不小，他把季云的娘家人都接过来住在酒店，办了整整三天。

　　秦骋在向西的露台找到陈择，他开口调侃，“你妈大喜的日子，你就躲在这里吸烟？”

　　陈择扯了扯嘴角，“我妈大喜的日子我见多了。”

　　“真假？话说，你妈这是几婚了？”

　　陈择弹了弹烟灰，水晶烟灰缸反射着将垂的太阳的光星，他说：“如果我妈跟你爸扯证的话，这是她头婚。”

　　“她跟你爸没领证？”

　　“没有。”

　　“她再磨我爸一阵子，那小红本子就到手了。”

　　陈择捻灭烟蒂，他又点了一根，“你爸愿意，我妈也不会同意。”

　　秦骋：“为什么？”

　　西边的太阳落下去，只剩下之前的余晖，呈着深色的晚霞。

　　陈择：“她啊，自私自利。”他去了趟洗手间，出人意料地，他见到了晋昙开，他有些意外，“没想到你会来，”

　　晋昙开置之一笑，“还好我那尚沾着点关系的远方表亲跟你家亲近，不然我们又会错过一面。”他笑容可掬，他说完后一直看着陈择，他想等着陈择先开口，可是陈择一直沉默，沉默中又显得局促，他笑道：“没别的和我说了？”

　　陈择犹犹豫豫地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晋昙开不禁失笑，“你上次就问过了。上次在小超市，你逮着我衣服、我买的笔、我的头发丝，硬生生跟我扯了十几分钟。”他朝陈择走进一步，陈择就退一步，他这次走进两步，陈择就抵到了洗手台，他的手撑着台面，他的处境如同他的心境，一退再退，到现在，再也退不了。

　　“陈择，我想了你两年。”

　　秦骋一进洗手间就听着这话了，他和陈择四目相对，他呵笑一声，“在这儿偷情呢，我的好大哥。”

　　陈择眼皮一跳，他推开晋昙开，“没必要了。都过去了，晋昙开。”他说完要走，晋昙开拉住他，低声对他说，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再过几个月就是我生日了，我们一起，你答应过我的。”

　　后来,冬天到了。今年的冬天来得晚，但来得更猛、更烈，气温降得低，冷风刮在脸上刺得生疼，这么冷的天，仿佛把人的心也冻得无情。秦骋总觉得离陈择远了，这次不是他疏远陈择，而是陈择在距离他。

　　陈择在班里对所有人都这样，唯独对他特别些，他十分享受。虽然现在陈择也时不时对他开玩笑，可他就是感觉不一样，况且他也没有在陈择面前说他恶心同性恋之类的话啊，而且在他当时“抓奸”到陈择的时候，陈择还跟他打诨呢。

　　有一节自习课，陈择被刘芯叫了出去，然后秦骋就透过教室后门看到陈择下了楼梯，他瞬间不困了，他披上外套也跟着溜了，他一直追到校门口，季云正跟陈择说话，他有些激动，甚至冲动，她扇了陈择一巴掌，她面目狰狞，好像很生气。风大且冷冽，季云哭了。

　　秦骋裹紧外套，太冷了，他离开了。

　　12月初，是秦骋的生日，以前家里就他跟他爸，他也没正经过一次，但今年有季云，季云赶着献殷勤，她把家里装扮得喜气洋洋，她对秦骋和蔼可亲，“今年你成年，该在外边过的，但还是家里有感觉。对了，你要不要请同学，我好准备准备。”

　　“不要，人多了很吵，”秦骋一口否决。他拿了两个人头，得空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陈择，“你成年那时候怎么过的？”

　　陈择正忙着拾装备，他很敷衍，“在家。”他一蹙眉，“不是，你狙他啊。”

　　“靠啊大哥，你坐着不嫌腰疼是吧，抬头看看我的血条禁不禁得住对面来一枪？”

　　陈择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车，“这有车，过来开。”

　　“你下来，给我药包。”

　　陈择：“我没有。”

　　秦骋音量抬高了，“你没有？你刚不是逮着那三级包狂舔吗？”

　　“哦，我包满了，没装下。”

　　秦骋气急败坏，开始抢陈择手机，“给我。我好歹得看看你背包里装些什么垃圾东西！让你不要的就扔，你倒好，什么都拣！子弹揣一背包，能配对的枪一把都没有！”

　　陈择护着手机不给，“滚开，我好心陪你打游戏，你还嫌弃我来了，你自己菜带不动就多练，别口若悬河，夸下海口。况且我一个人还能冲到决赛圈呢。还有你开车，能开就开，不会开就冲刺，撞这撞那的，晃荡得我头晕！”

　　秦骋破口大骂，“我靠啊！你个大傻逼！还冲到决赛圈呢，你说得好听，按我们说的，你那是苟到决赛圈！还有你晕3D怪我啊，我带你玩第一局就再也不想跟你组队，我说你菜，你不知难而退，反倒迎难而上，非得玩儿！你玩你还不会玩，一上飞机你就跳，你数数自己被毒死多少次吧，数得过来吗？你啊！你比萌新还菜鸡!”

　　被指着鼻头骂得狗血淋头，陈择义愤填膺，他把游戏界面一退，把手机揣兜里就走，他撂下一句，“您自个消遣吧。”

　　秦骋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沙发那头去拦他，“不是，怎么说你两句就急眼啊，况且我说的是假话吗？”他拦不住人，就找季云告状，“你看看你儿子，跟吃炸药似的，一天得生气八百次！”

　　“和事佬”季云必须出头，她朝着楼梯那边喊：“哎呀小择，玩游戏嘛不要较真，再说小骋是你弟弟，兄弟之间和睦些才好嘛。”

　　秦骋立马跟风道：“是啊！你还是哥哥，怎么这么小肚心肠，大度一点不行啊？”

　　陈择在拐角终了，对秦骋竖了个中指，然后潇洒上楼。

　　秦骋一瞪眼，指着陈择离开的方向就对季云嚷嚷，“你看看，你看看他啊！”他都快被气哭了。

　　季云安慰他，“小择就是这样，嘴上说得狠，其实心里还是想跟你一起玩的。”

　　秦骋看向她，“真假？”

　　“当然是真的！”季云信誓旦旦，“他还专门给你准备了礼物呢，他让我给你呢，纯手工的！”

　　秦骋眼睛一亮，“在哪呢？快快快，快给我。”

　　“在我屋里呢，我去拿给你看。”季云拿了个蓝色礼盒给秦骋，“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秦骋满怀期待地打开，是一条藏蓝色的丝巾，上面绣着一朵绽放的昙花，吐着淡黄的花蕊，是最简单的缎面绣和轮廓绣，他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喜欢！怎么戴？戴在哪？”

　　“你想戴哪就戴哪。”

　　秦骋二话不说就系脖子上，他自我欣赏，简直爱不释手。

　　陈择翻箱倒柜把他房间找遍了也没找着东西，他脑袋灵光一现，他急忙下楼，“妈！你……”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秦骋脖子上系着的丝巾，他一瞬间哑口，他攥紧了拳头，却发现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妈。我们谈谈。”

　　秦骋：“喂！你怎么又急着走，我夸你送的东西好呢！”

　　陈择锁上房门，他质问季云，“还不够吗？”

　　季云反问他：“那你呢？一直跟那个男人牵牵扯扯不也没个够吗！”

　　“别管我了行不行？”

　　“你是我儿子，说难听的，你半辈子都得归我！”季云身侧的手抖得厉害，“陈择，如果你不想再过两年那种日子，就安安心心考个大学！”

　　“陈择，那天来了多少人我清楚得很，来了什么什么人我也清楚得很，我看见他进了洗手间，又眼睁睁看着你进去，你有多少心机？”

　　陈择咬牙，“我没有！那天在校门口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非要再搬出来讲一遍吗？那两年还不够你挖苦我的吗！”

　　“我挖苦你？”季云声音哽咽，“我只是想让你像个正常人那样娶妻生子，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我嫁给秦建军，不就是因为他有钱，他能够给你更好的我所给不了你的吗！我是你妈妈，我生你养你二十年，我只是想要你过得好，我有什么错啊陈择！”

　　“你闭嘴。”

　　“校门口那一巴掌是你该受的。”季云下狠手又扇了陈择一巴掌，“这一巴掌，我希望你能长长记性！我就应该把那条丝巾像那坛毁掉的、枯死的昙花一样烧掉！陈择，我不喜欢昙花，我也不准你喜欢！”

　　陈择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个下午，秦骋来喊他分蛋糕，他以“睡了”的名头回绝，他坐在桌前，桌子上摆着一个完整的柚子皮和切水果用的一把小钝刀，柚子是昨天秦骋想吃要他给剥，留着柚子皮是为了闻味儿，即便过了一晚上，还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可以媲美昙花的白洁。他掰开一整团贴着青皮的白肉，买的柚子太酸了，含在嘴里也酸，残留的、蹦出的汁水也染着酸味，不比柔软的昙花花瓣，咬在嘴里泛着丝丝甜味。

　　粉笔在黑板上划过一道道符号，指针分明每一秒，风扇嗡嗡嗡地响，盖过杂音，掩去人影，角落墙缝，盛开绿芽。

　　晋昙开右手转着笔，眼睛看老师解题看得认真，而在课桌底下，他拿另一只手轻轻勾住陈择的小拇指，陈择惊愕地偏下头，他打开晋昙开的手，他抬胳膊到桌面上，余光瞪了晋昙开一眼，晋昙开瞥见了，他掩面而笑。

　　卡点似的，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晋昙开拉着陈择就跑，他们跑到老柳树前，“来吧陈择，让哥哥给你拍一张照留念。多好的地标建筑，因为要开一条旅游经济路线围起来保护，可惜啊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等这里发达了，我们有钱了，几棵柳树都种的来。”

　　“没良心的，你从小就爱往树上爬，考试前都来烧支香拜一拜，这老树举起你多少次，你如今是忘得一干二净。”

　　“真情都记在心里。我给这老树的香火都够他成精的了，我们互相慰藉，互帮互利。昙开，你把我说渺小了。”

　　晋昙开哭笑不得，“最属你有理了。来，我给你们照一张相。”

　　“晋昙开，你看今晚的月亮怎么样？”

　　“也就那样吧。跟往常一样。”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陈择对上他的眼睛，陈择启口说：“都不及你。”

　　晋昙开心花怒放，但他面上矜持，“谁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连手都不让牵。”

　　第二天的天空很阴沉，好像要一场大雪才能将它浸白。

　　秦骋要到中心广场买东西，“你真不跟着去？”

　　陈择摇摇头，“不去，你跟李叔去吧，我坐公交回去。”

　　车子疾驰而去，陈择缩了缩脖子，紧了紧围巾，学校门口长道两旁种满法国梧桐，现今被修理了一番，不仅光秃秃的没有叶子，枝干也被锯短了，有些白青的木头颜色显得极其丑陋。他慢慢走着，有人喊他，他能听出来，他不自觉地眼眶发酸，为什么忘不掉、放不下？

　　晋昙开：“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还好追过来了。下雪了，来这边。”他拉着陈择进了一条巷子，躲在屋檐下，“我昨晚想给你打电话，却忘记要你的新号码。见到你只觉得开心过了头，昏胀蒙了思考。陈择，补给我一个生日吧。”

　　“抱歉，又失约了。我想找一份礼物给你来当作体面的告别，却发现没有一件是合适的，或许我们从不该开始。晋昙开，我们不一样，你父母很爱你，你有兄弟，可我不行，你以后会找到自己可以执手一生的人。我以为两年时间足够消磨掉年少的无知和轻狂，目前来看，足够了。”

　　晋昙开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两年足够了，我，我啊。”他别开脑袋，吸了吸鼻子，“我早就不爱你了。”他知道季云不会同意，他不想给陈择负担，不想让陈择左右为难，可是他发现他没办法欺骗自己，没办法放下，“可是你真的忘记了吗？我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约会，第一次亲吻，第一次你靠在我的肩上，我们第一次互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你都能忘记吗？”

　　陈择将要开口，一阵鸣笛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寂静。

　　秦骋死按喇叭，这片区是居民楼，没一会楼上就有人顺窗户往外骂了。陈择却好似松了一口气，他赶紧过去，“你开什么车？李叔呢？”

　　秦骋瞪着他不语，他把车窗打开了，冷风吹得他鼻头通红。

　　陈择无奈，“去副驾，我开。”秦骋坐着不动，陈择就动手打开车门，把他拉出来，“前面路口有摄像头。”

　　秦骋气吁吁的，“反正都被拍好几次了。”

　　陈择打开后车门，把秦骋塞进去，他关紧车门，看了仍在远处原地的晋昙开一眼，他匆匆别开脸，然后上车，开车。

　　晋昙开悲痛欲绝，就这样走了，连声道别也不剩，这两年他日日惴惴不安，想念的汛潮卷席他干涸的脏器，撕扯他的血肉。分明曾经他们才是最亲近的人，他们形影不离，他们不分彼此。

　　陈择透过后视镜看了秦骋一眼，“你不是去买东西？”

　　“那边能送货上门。”秦骋语气不善。

　　陈择不以为意，“李叔呢？”

　　秦骋答非所问，“你小男朋友哭了，你不心疼？”

　　“他哪有那么爱哭。”回忆起来，陈择害怕极了，他来解释，“不是男朋友，是朋友。”

　　“你就装吧，我都听到了。”

　　路程安静又僵持，秦骋总拿一副哀怨的眼光看他，好不容易挨到回家，他停好车，“到了。”

　　“你自己下去吧，外头冷，我再待一会。”

　　陈择无语凝噎，家里空调地暖都开着，还比不上车里的暖气吗。他把车钥匙扔给秦骋，“别忘了拿上车钥匙，锁车。”

　　陈择真走了，秦骋就一个人待了十几分钟，他嫉妒突然出现的人挣走了陈择的目光和关注，他只想要陈择围着他转。他把签收的东西拿上楼，他敲陈择的房门，没人应，他又敲了几下，门开了。陈择浑身冒着水汽，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擦干，“你干什么？”

　　秦骋把一个橙色礼盒给他，“毛衣。给你的。”

　　陈择停意外的，“怎么想到送我毛衣？”

　　“看你毛衣都是清一色的高领，这个没那么高。还不伸手接啊？不想要啊？”

　　陈择接过来，“我收下了，谢谢你啊。”秦骋顺势推大门缝挤进来，“你快换上我看看。”陈择拿着盒子的手一顿，此刻这盒子仿佛又有千斤重，像一个烫手山芋，他声音有些勉强，“下次吧，我都换了衣服了。”

　　“你换上我看看合不合适，不过本少爷的眼光从没差过。”秦骋催促他。

　　陈择没办法，“那我去里面换上。”

　　“在这换得了，都是男的。”他啧了一声，“怎么换个衣服跟女人一样麻烦。”说着，他就几步走到陈择跟前扯他衣服，“我给你脱。”

　　陈择大惊失色，“我不要！你别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