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春断秋》春十一娘

3、第 3 章

　　第二日天不亮，棠溪镜就带着周宁安出发了，只不过昨天的记忆太过鲜明，周宁安的强烈要求升级一下出行方式，只要能让他像个人一样赶路，钱都不是问题。
　　左右他身上的银钱多，值钱的东西也多，即使是一路花天酒地，也足够他们到上京了。
　　钱不是问题，其他问题也自然好办。
　　棠溪镜很快就给周宁安找来了一辆大马车，里面还配备了软垫和小桌板，并且额外雇了一个车夫负责赶车。棠溪镜就骑着踏影在马车旁边，护送着马车离开了云洲城。
　　有了棠溪镜的保护，果然这一路上就变得格外安全太平，便是偶尔遇上一些拦路抢劫的山匪，也不过几招，就被棠溪镜给打得哭爹喊娘地跑走了。
　　周宁安本以为能就这么顺利抵达上京，谁知越靠近上京，便越是危险重重，先是城门口的守卫越发严格，不仅将每一个入城的人的脸都仔细检查一遍，还要将所有能藏人装物的马车都检查一遍，直到确认没有可疑人物后，这才放行让人入城。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周宁安遇到了前来寻找他的家中下人，发现周宁安还活着之后，当即跪地喜极而泣，含着泪将上京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圣上病重昏迷，芸贵妃急病病重时，得知自己的儿子在外出游学时遇上匪乱，坠入山崖而亡后，接受不了打击吐血，当晚就撒手人寰了。
　　整个上京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人自危。
　　周宁安听完之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手中的檀木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跪在他面前的人穿着麻布衣衫，身上也带着不少伤，可以看出来是经历了不少波折才顺利逃到这里，遇上了往上京这边走的周宁安和棠溪镜。
　　棠溪镜靠在窗边，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移动，发现这两人都没有一个打算说话后，便觉得有些无趣，用手支着窗户，看着外头的枝繁叶茂的树木和在树枝上跃动的鸟儿。
　　“母亲她……还有没有别的话交代的？”周宁安摩挲着手中的檀木盒子，垂下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到他喑哑压抑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人眼含着悲痛之色，低着头咬牙说道：“当时…娘娘吩咐得急，只说她怕是走不成了，不管是生是死，她都得在宫里。但，她让小人告诉殿下，让殿下带着这盒子离开此处，千万不要再回上京。娘娘去后，福喜公公和叶柳姑姑都跟着一块去了，莺啼…去了皇后那儿，剩下的人都散了，只得小人一个，得了娘娘的嘱托，不敢耽搁，连夜离开了上京，这才能找到殿下。所幸殿下平安无事，不然小人……”
　　周宁安抬了抬手，底下的人立刻止住了话头，强忍着眼泪俯下身，等待着周宁安的吩咐。
　　“这一路，辛苦你了。这些银子你带着，加上这些年母亲给你的，正好足够你回到家乡好好生活了。”周宁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钱袋，钱袋被银子塞得鼓鼓囊囊，可以看出来份量不少，他将钱袋递给面前的人，语气温和地说着。
　　棠溪镜好奇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周宁安手中的钱袋，大概算了一下钱袋中有多少钱后，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到底是天家出身，都这个情况了，还能爽快地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给人做遣散费。
　　难怪人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也确实。
　　不过那人却没有接过钱袋，而是俯下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语气沉痛，“小人这条命都是娘娘给的，如今能幸不辱命，完成了娘娘的嘱托，找到了殿下，已是无憾了，怎能……”
　　周宁安还想说话，那人依旧是一副坚决不收的模样，他只得叹了一口气，低沉道：“如今我在明面上的身份已死，自是不能再轻易回到上京的，但只要我活着一日，那些人知晓了，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跟着我，只怕是比以前更危险。你是我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我想母亲也是想让你早日回乡的。”
　　“小人如何能回乡？娘娘分明是…娘娘的仇一日不得报，小人一日不得心安，还请殿下吩咐！”
　　棠溪镜已经坐到了窗框之上，背靠着窗框，曲着腿，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他们的对话，时不时用手指抠抠耳朵。
　　周宁安沉默良久，这才开口说道：“既如此，你便替我办一件事吧，若是能办成，想来母亲的仇也能有望得报。”
　　“听凭殿下吩咐！”
　　“你去西北，去找我的外祖。他多年前就离开上京，远赴西北，这些年来虽说未有只言片语传来，但……”周宁安话就停顿在这里，手指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檀木盒子，眼中流露出些许矛盾和复杂，但最终只交代了最后一句话，“行事千万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小人明日就启程，若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向殿下传信！”
　　“嗯，不必担心我，我身边自有人保护，待时机成熟，我也会前往西北。”周宁安颔首，说完了自己的话后，便抬了抬手，那人也会意，像重新找回了生活动力一样，干脆利落地站起来，退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阵子，安静得棠溪镜都觉得有些奇怪，转回头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一转头，便看到周宁安背对着她站在书桌前，左手边摆着那个檀木盒子，已经被打开了，而周宁安显然在查看盒子里的东西。
　　棠溪镜歪了歪头，换了几个角度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直到看到那推着桂花糕摊子的老婆婆终于出现，一下就坐直了身体，蠢蠢欲动准备下楼。
　　“棠溪姑娘。”
　　就在棠溪镜准备跳下去的时候，身后的周宁安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棠溪镜的动作一下顿住了，在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向顿顿饱低头，默默地转过头看向周宁安。
　　周宁安手中拿着一块淡粉色的布块，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上面似乎写了一些什么。
　　看来这就是檀木盒子里装着的东西了，棠溪镜倒是有些好奇，能让那位芸贵妃托人送到周宁安手里的，必然是什么重要的宝贝。说不定那块布帛就是什么藏宝地点，那张纸上面就写着线索。
　　不过棠溪镜虽然好奇，但是对于这种需要费时费力的解谜没什么兴趣，便只是应了一声，也并未多看。
　　“棠溪姑娘，抱歉，看来我们暂时是去不了上京了。”周宁安一脸歉意地说道，这句意料之外的话，倒是让棠溪镜愣了一下，语气怪异地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后，周宁安这才继续说下去，“只是如今我无处可去，只怕是还要麻烦棠溪姑娘做我的护卫一段时间了。”
　　“噢，没关系，只要你有钱，想雇我多久都没问题。”棠溪镜一脸的无所谓，随手拿开了被吹到脸上的头发，说道，“反正闯荡江湖就是到处走走，去哪里都行。所以，你接下来想要去哪？”
　　周宁安笑了笑，微微摇摇头，将手中的东西交叠折好，收进了怀中后，这才说道：“我的事情不急。倒是麻烦姑娘要辛苦护着我，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我记得姑娘喜好宝贝，不知道姑娘最近可有想要的东西，若是有，但说无妨。”
　　棠溪镜有些怪异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人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能这么财大气粗，莫不是出门时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身上了吧？
　　她行走江湖也不是没救过落难的公子哥儿，只是那些人除了穿的戴的，身上可是一毛钱没有。周宁安倒是个例外，棠溪镜就没见过身上随手一掏就能掏出这么多钱的，要不是还有一点点良知，周宁安就要被杀人越货了。
　　不过难得周宁安开了口，棠溪镜觉得这是她应得的，便也不客气地琢磨了一下，正好想起前不久听来的江湖消息，说是万剑山庄铸出了三把绝世宝剑，邀请各路英豪齐聚万剑山庄一同品剑。
　　虽说她用刀，但万剑山庄广发英雄帖，必定不是单单品剑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宝贝。
　　况且只要能叫得上名号的去了，还可以包吃包住。
　　虽然如今有周宁安在，棠溪镜也不愁吃喝，但不要钱的东西，谁会不想要呢？更不用说周宁安还提出宝贝任选这个提议，棠溪镜觉得自己不去这一趟真是亏双份的。
　　于是棠溪镜没想多久，便对周宁安说道：“宝贝倒是不一定有，不过万剑山庄最近在广邀江湖侠客到山庄品剑，我想去看看那三把绝世宝剑长什么样子。”
　　周宁安点了点头，没多犹豫就同意了棠溪镜的提议，说道：“那便去万剑山庄吧。只是我并非江湖中人，对江湖上的规矩并不熟悉，到时候还要靠棠溪姑娘多多提点了。”
　　“好说，好说。”棠溪镜嘴角翘了起来，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心情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