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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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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那就赶紧动身吧。天色不早了,若你不想在郊外过夜的话,就得赶在城门关上前进城了。”说着,棠溪镜站起身,左手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后,右手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了一声嘹亮的口哨声。
跟着,林中便传来了一声嘶鸣。
不一会儿,在草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从林中疾奔出来,然后急急停在了棠溪镜的面前,甩了甩身上的鬃毛后,在棠溪镜面前低下头,看着相当温顺。
棠溪镜摸了摸白马的头和脖子,语气柔和地对着马说道:“踏影乖,等很久了吧,我们该回去了,这次要多带个人,要辛苦一点了。”
周宁安上前正要说话,棠溪镜已是一个翻身,利落地上了马背,低下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周宁安,问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马?”
还没等周宁安说话,棠溪镜迟疑了一下,问他:“你……莫不是不会骑马?”
于是,还不等周宁安反驳,棠溪镜弯腰俯身,抓住了周宁安的后领,一用力,便将周宁安提起来,扔到了自己身后的马背上。
马具上的饰物膈得周宁安猛咳了几声,还没等他反应,棠溪镜便一夹马肚,踏影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出去。吓得周宁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下意识抓紧了手下的马具稳住身形,免得自己被甩下马。
周宁安在后面被颠得七荤八素,不知东西南北,正觉得要死在这儿的时候,棠溪镜一扯缰绳,踏影嘶鸣了一声后,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周宁安侧头一看,在翻飞的红色衣摆间隙,看到了高耸古朴的城墙,还有城门上的“云洲城”三个字,正是他原本要去的下一处城池。
城门口分开站着两排士兵,正一一查验着来往的人的身份。因着已是黄昏时分,出城的人寥寥无几,在城门口的多数都是要进城的人。
棠溪镜控制着踏影走到城门处,从袖中摸出一块金铜色的令牌在手中,对着守城的士兵翻手亮了一下令牌,那两名士兵脸色顿时一肃,当即后退两步,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请进。”
棠溪镜点了点头,保持着一脸的高深莫测,端坐在踏影背上,进入到了云洲城中。
那些守城的士兵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连像一袋粮草一般狼狈地趴在马背上的周宁安,他们都没有多看一眼。
周宁安心中好奇,到底是拿着什么样的令牌,才能让这些守城的士兵如此恭敬。他见棠溪镜第一面,那些人多是称她为“斩春刀”又或是“斩春客”,想来这便是她行走江湖的名号,而浪迹江湖的人,又为何手上有这样一块令牌?
没等他疑惑多久,过了城门可见的范围之外,棠溪镜便在一处路口下了马,顺带将趴在马上的周宁安一块拎了下来,看他咳嗽着站稳身形后,这才开口问道:“你身上有钱吧?”
周宁安一愣,摸索着检查了一遍全身上下,确认过就丢了腰间的玉佩坠饰和荷包后,从袖袋里翻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藕荷色钱袋,看样子里面装了不少银钱。
看到这个钱袋,棠溪镜明显放心了下来,转身牵着马就往前走去,一面说道:“走吧,先去找个客栈住一晚。”
周宁安赶紧将钱袋塞回袖袋中,抬脚追上了棠溪镜的步伐,也这才发现,棠溪镜的背后,除了挂着一把刀,还有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不过他与棠溪镜也是今日方才相识,纵使好奇,也不好多打探人家的私事,便按捺下好奇,老实地跟在棠溪镜身后,与她一起走到一家客栈大门前。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刚走到门口,便有跑堂的小二迎上前来,脸上带着笑容,殷勤地对着他们问道。
“住一晚,要两件相邻的上房。”棠溪镜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店小二,颇为老练地说道,然后瞥了一眼周宁安,又交代了一句,“再要两大桶热水,分别给我们送到房间里来。”
说完,棠溪镜已经走到了客栈大堂之中,站在柜台前看着周宁安,对他抬了一下下巴,意思不言而喻。
周宁安领悟了她的意思,这是要他付钱。
不过本就是棠溪镜救了他,他出钱也是无可厚非。周宁安干脆地跟进去付了钱,还多要了两份的饭菜,待会送到两人房间里。
周宁安在房间里洗了澡,洗去了身上的尘土和血污,但沾了污渍的外衣显然是没法穿了,但他的行李衣物都在今日舍弃的马车上,此时想换也无可奈何,腹中也是阵阵鸣响。今日他一路逃命,体力早就耗尽了,再不体面,也只能穿着里衣坐到桌前,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正吃到一半,棠溪镜便从半开着的窗口窜了进来,如一只猫一般,无声而轻巧地落在地上,和抬起头的周宁安四目相对。
周宁安愣楞地看着她,只见棠溪镜依旧穿着今日的红色衣裙,不过发梢带着些许的水汽,显然是洗过澡的,手上还拎着一只大布包。见到周宁安穿着里衣的样子,棠溪镜脸色丝毫未变,也没等周宁安说话,就将手上拿着的布包扔到了他的怀中。
周宁安赶紧放下手中筷子,打开布包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两身衣服和一双千层底的靴子,一身是时下书生学子惯常穿的竹青色长衫,一身是月白色的长衫,还配了两根同色的束发带。虽说布料不及他平日穿着,但此刻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保证了他还有衣服可以穿出去。
“十两银子。”棠溪镜对周宁安摊开掌心,相当理所当然地说道。
周宁安抱着怀中的东西,从放在一旁的钱袋中拿出几枚碎银,交到了棠溪镜的手上,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多谢棠溪姑娘。”
棠溪镜掂了一下手中的碎银,心情也是颇为不错,对他也是笑眯眯的,说道:“好说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银钱到位了,什么都好办。”
周宁安此时正走到屏风后,穿上竹青色的外衣,闻言,不禁莞尔一笑,想到他这些年在宫中也见了不少捧高踩低两面三刀之人,倒是第一次见像棠溪镜这般坦荡荡表明自己爱财的,不知是否是被棠溪镜救过一命,她这般坦荡荡的爱财,周宁安倒并不觉反感,反而觉得颇为有趣。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行走江湖的人,都不拘泥于男女大防,见他只穿着里衣的模样,棠溪镜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和回避。
“你可是要回上京?”棠溪镜收好碎银,这才想起来这件事,向着屏风后的周宁安问道。
周宁安系腰带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而后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隔着屏风问道:“姑娘为何这么问?”
棠溪镜像是未听出他话中带着的几分试探之意,只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这口音一听就是上京人氏,瞧着也不像出来当差的,像你这般的公子哥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赶紧回家找人主持公道。”
闻言,周宁安低头思索了一下,将腰带系好,从屏风后走出来,状似无意一般看了一眼棠溪镜,这才说道:“原是这样,我第一次离开上京,确是不如你们这些行走四方的人敏锐。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是要回上京,请…家中长辈彻查一番的。”
棠溪镜听了他的话,瞥了周宁安一眼,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又利落地从窗口翻了出去,一下没了踪影。
周宁安默默地看着大开的窗户一会后,走到窗前,抬手将向外敞开的窗户关上,插上了插销。做完这一切后,这才走回到桌边坐下,继续吃着刚刚没吃完的饭菜。
棠溪镜离开了周宁安的房间之后,便径直去了云洲城城东,在城东的一条街的街尾,找到了她此次出门要找的人。那人穿着一身玄色布衫,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张木凳上,手撑在面前的桌子上抛着铜钱玩,桌前挂着一幅字,上面潦草写着:神算一卦50文。
棠溪镜瞧见他之后,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走到那摊位前坐下,手指敲了敲坑坑洼洼的桌面,发出细微的响声。
那人抬眼,看到了笑眯眯正看着他的棠溪镜,登时脸色一垮,握紧了手中的铜钱,就想起身走人。
只是屁股刚离开凳子,棠溪镜便笑着,用手指夹着一粒碎银,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等挪开手掌后,那粒碎银已经深嵌了木桌之中。
看见这粒碎银,那人方离开凳子不到一寸的屁股,又立刻落回凳子上,坐姿也比方才端正了不少,一手握拳遮在嘴边,咳嗽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棠溪镜说道:“许久未见,想不到能在此处和大名鼎鼎的斩春客巧遇,还真是三生有幸啊,呵呵。”
“过奖过奖了,想不到世上还有你贾神算不知道的事情啊。”棠溪镜笑着看他的动作,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弯着嘴唇,说道,“不如贾神算先算算,我今日找你是所为何事?”
贾神算冷哼了一声,兀自抠弄着嵌进桌子里的碎银,头也不抬地说道:“能让你这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去而复返,必然是重利所致。既然有话要问,就直接问吧,少在这儿跟我兜圈子了。”
闻言,棠溪镜笑容深了几分,右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上京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上京?问这个做什么?”贾神算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纳闷地看着棠溪镜,说道,“上京能有什么事,天子脚下,权贵遍地,江湖上哪个人会在那儿闹事?”
末了,贾神算脸上的狐疑之色更浓,皱着眉头,追问道:“你该不会为了几个子,牵扯进权贵的破事之中了吧?”
棠溪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道:“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发生了一点有趣的事,正好与上京有关,便来打听打听,上京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了。若是有,便去上京转转,看看热闹。”
贾神算一脸不信,但知道自己从棠溪镜嘴里问不出什么了,便说道:“上京那处没几个江湖人,我可不大清楚上京发生了什么大事。你若是想知道,只怕是一时半会打听不到了。”
棠溪镜挑了挑眉,贾神算看她这表情,又找补道,“不过我可以替你算一卦,如何?”
“不必了,你这卦就没有准的时候,算与不算,都没什么区别。”棠溪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贾神算的提议,右手在桌上一拍,再向上一抓,将从桌子里弹出来的碎银抓住,再扔向贾神算,说道,“左右你成日无事,不如替我打听一下上京之中的周姓人家吧。”
贾神算手忙脚乱地接下那粒碎银,再抬起头,只得见棠溪镜离去的背影,琢磨了一番,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对着棠溪镜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周姓……那不是国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