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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灵州死牢深处,潮湿的霉味弥漫在昏暗空间里,墙上亮着的四盏油灯,将刑架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柳公子正被粗重的铁链牢牢束缚在刑架之上。
      牢门被人推开,听雷搬来一把圈椅搁在柳公子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随后面无表情退至一旁,双手抱胸候在那。

      片刻后,牢门再次被推开,韩亦行款步走了进来,慢条斯理地坐到圈椅里,他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目光落在眼前的柳公子身上。
      “说吧,你们要把铁矿拉到哪去?”
      他声量不高,但足以令柳公子胆颤。

      柳公子抬起头,与那双凌厉眼眸对上,沉默半晌后哑声道:“韩大人好神气,我那车上拉的皆是正经买卖所得,你们什么也不问便把我抓进牢里,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韩亦行垂眸冷笑一声,不作言语,反而是听雷面上一哂,讥讽道:“正经买卖?什么正经买卖要用到如此多铁矿?我怎不记得灵州有哪家铁铺姓柳?”
      他眼眸一转作思忖状,又道:“让我猜猜,灵州那几家大的都各自有矿脉,哪用得着买别家的?莫非,你与都作院哪位官员有所勾结,是替他露面运回这批铁矿?”

      柳公子镇定道:“大人说这话可就冤枉我了,这些年铁价起伏大,我囤铁矿不过是为了谋利,待哪年铁价上涨了再抛售,赚些差价罢了,何来勾结官员一说?”
      听雷眉头蹙起,冷声质问道:“赚差价?你拉的那批铁料如此低廉,要卖给谁啊?”
      柳公子却毫不畏惧,仍是泰然道:“我买什么样的铁矿与你何干?就算是质量差了些,那也有大把的人要!”
      听雷听得怒火中烧,只见他神色一紧,随即快步逼近,上前抬脚就朝柳公子的小腹踹去,咬牙道:“嘴硬?我看你能撑到何时!”
      柳公子挑衅地看着他笑,听雷正抬脚欲再踹,身后的韩亦行适时开口:“欸,何必这么急躁,我看这位柳公子应是被吓到了,记忆有些偏差,再给他些时间,让他好好想想,这铁矿究竟是何人指使,又是用到何处的。”
      听雷闻言剜他一眼,怒哼一声转身退回韩亦行身旁。

      韩亦行轻轻呼了口气,慢悠悠撑着扶手站起身,他整了整衣襟,目光锁定柳公子,却是对听雷说:“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说罢便步伐沉稳地走出牢房,听雷见状立即跟上。

      两人才走出牢房不远,听雷便凑到韩亦行身侧低声问道:“公子,咱们接下来如何做?这柳公子油盐不进狡猾得很,要不直接对他用刑逼问,看他还能嘴硬到何时。”
      韩亦行脚步未停,只偏头看了他一眼,道:“凭他那身细皮嫩肉的,摊上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小心把人打死。”

      听雷挠了挠头:“那总不能这么耗着吧,而且卢大人此刻定是得到信了,保不齐今晚便会派人来杀人灭口。”
      韩亦行勾唇一笑,“那就让他赶紧来,我还怕他不来呢。”
      听雷顿时摸不着脑袋,疑道:“啊?”

      看着他一脸懵的样子,韩亦行也不多做解释,只拍了拍他的脑门,道:“走吧,找一趟孟姑娘。”

      -

      “哐当!”

      碎裂的瓷片溅得三尺高,卢惇言面色铁青,一掌拍在案上,怒吼道:“岂有此理!这个韩亦行竟欺骗我至此!他藏得真够深啊!”
      摔了瓷瓶还不够解气,他又扬手将案上一应物件尽数扫落在地,破口大骂道:“这韩亦行到底是个什么路子!他何时查到柳康安头上的?”

      一旁的幕僚躬身侍立,神色凝重,待卢惇言怒气稍缓,才低声进言:“大人息怒,眼下柳康安已然落在韩亦行手中,若他将铁矿一事抖出来,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事已至此,唯一的法子便是派死士潜入大牢,将其灭口,以绝后患。”
      卢惇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你说得对,柳康安留不得!”
      他快步走至窗边,吹了个口哨,一刻钟后,四名黑衣死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一齐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卢大人!”

      卢惇言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扫过四人,沉声道:“今夜子时,潜入大牢杀了柳康安,记住,做得干净利落些,莫留痕迹,若遇阻拦,格杀勿论!”
      “属下领命!”四人齐声应道,随即退出书房,转身消失在高墙之外。

      临近子时,听风听雷已扮作守夜狱卒守在柳康安的牢房外,听风仔细打量着手中破甲弩,稀奇道:“这孟姑娘做的弩果然精妙,待会儿便让他们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话音刚落,听雷突然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眼神锋利地望向前方拐角口。

      听风立即收声,握紧了破甲弩,凝神细听。
      倏然,听得前方黑暗中传来细碎脚步声,步子异常轻盈。

      听雷比了四根手指,唇语示意道:“功夫不低,小心应对。”
      二人屏息凝神,死死盯着走廊拐角,下一瞬,四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拐角窜出,各个身形矫健,手中长刀泛着冷光,直奔二人而来!
      听雷身形一晃迎了上去,临动身前转头对听风嘱咐道:“待会儿可要瞄准了,别误伤了我。”
      “放心!”听风应了一声,迅速瞄准黑衣人。

      听雷与四人缠斗在一起,铿锵之声响彻走廊,这四名死士果然身手了得,招式狠辣刁钻,若躲闪不及必定致命,也瞧不出是何种路子。听雷以一敌四,才过了几招便觉得有些吃力,渐渐地落了下风。
      锵!听雷拼尽全力格开一柄长刀,虎口瞬时震得发麻,他后退半步,咬牙喊道:“快!”

      话音刚落,听风已锁定目标,指尖猛地扣下扳机,“咻”地一声,弩箭凌冽射出,精准地穿透一名死士胸膛,那人连声都没出,便身子一软直挺挺倒了下去。
      其余三人见状,心中皆是一惊,显然没料到狱卒竟有此等利器,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死士,错愕只维持一瞬,便立刻重整攻势,愈发猛烈地进攻听雷,听雷艰难地提刀与一人僵持,另一人绕到他身后直刺其心脏,好在听风瞄准及时,又是“咻”的一声,那人应声倒地,抽搐几下变没了动静。
      与听雷僵持的那人见同伙接连倒地,心中难免慌乱,下意识地低头瞥了一眼倒地同伙,这分神的一刹那,听雷立时抓住破绽,手腕一翻以刀柄将其击退,一刀插进他的胸膛。

      剩下那人见同伙接连毙命,便立即转头轻点地面,朝牢房奔去,听风见状立即射出一道弩箭,这人却腰身侧拧,躲过呼啸而来的弩箭。
      此人身法了得,三步便跃至牢房门口,手中长刀破空一劈,“哐当”一声巨响,粗壮铁链应声断裂,他一脚踹开牢门,身影如蛇蝎般滑进去。
      柳康安在牢里焦灼观望,原本已心灰意冷,见此情景眼中骤然亮起光亮,惊喜交加开口:“你是来救我的吗?”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道寒光。
      黑衣人面无表情,手臂一样,将手中长刀朝柳康安掷出,刀尖直接对准他心口要害,柳康安脸上笑容瞬时僵住,瞳孔骤然缩紧,浑身血液一瞬凝固。

      铛!

      一把匕首从后方急速逼近,精准撞上刀身,硬生生改了长刀的轨迹,那长刀偏了一寸,擦着柳康安的脸颊飞过,划出一缕血丝后插进墙壁里。
      却是听雷及时赶来救他一命!

      听风及时射出一箭,这回黑衣人躲闪不及,被弩箭穿破心脏毙命。
      柳康安瞪大双眼,显然余惊未消。

      就在此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夹杂着小儿啼哭之声。
      循声望去,来人竟是韩亦行,怀里还抱着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小儿,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脸上满是泪痕。

      他大步流星进了牢房,柳康安见了他怀中小孩竟脸色骤变,失声喊道:“虎儿!你,你竟拿一个孩子来要挟,未免太过卑劣!”
      韩亦行却是冷笑一声,“我且问你,卢惇言是如何许诺你对待你家人的?”
      柳安康面上拂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如常,坚决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一介草民,哪能认识卢大人。”

      韩亦行将娃娃放下来,谁知那娃娃却抱紧他的大腿,哭喊着要他抱:“哥哥,我害怕。”
      柳安康见状眉头皱起,急道:“虎儿!快到爹爹这里来。”
      但虎儿压根不认得他,对他的急切呼唤置若罔闻,只一味地要韩亦行抱着他,韩亦行无奈,只得又抱起他。
      好在这孩子干瘦,抱起来并不费力。

      韩亦行心下了然,一边安抚着虎儿,一边望向柳康安道:“我找到这孩子时,他正缩在流民窝里,身旁连个大人都没有,其他孩子都在欺负他,他也不敢吭声。”
      闻言,柳康安惊道:“你说什么?虎儿怎会在流民窝?他、他明明告诉我已好生安置我的妻儿,怎么会这样!”

      韩亦行轻声问虎儿,“虎儿,你娘呢?”
      虎儿听了却是哭得更大声了,哭喊道:“娘死了!娘病死了!”

      柳康安心中支撑轰然倒塌!
      他凄厉地嘶喊:“梦云!”

      崩溃过后,柳康安终于明了,他带着无尽恨意嘶吼:“卢惇言!你该死!你骗我!”
      刹那间,凄厉哭喊声响彻整个牢房。
      韩亦行也不理他,只垂眸轻轻拍着虎儿的后背,小孩儿得了安抚渐渐不哭闹了,最后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柳康安应是发泄完了,脑袋无力地垂着,半晌后哑声道:“我本是穷苦人家出身,却屡试不中,幸得我妻梦云支撑,她那时还怀着身孕,却熬夜织布做工供我读书。”
      他眼中噙着泪,强压着哽咽:“五年前,卢大人突然找到我,给我了一大笔银子,并要我今后为他做事,当时我根本不懂他为何偏偏选中了我,现在想来应是我又听话又好用又好骗又无靠山吧。”
      他眼中闪过自嘲,“你可知他交给我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四大家之一的严氏,据卢惇言说,那严家当家的很固执,他很不满意,我呢,便为他精心谋划了一场灭门计划,此事我做得滴水不漏,还将祸水东引至上任知州通判二位大人身上,即使到了今日,只要我不说,任谁也找不到证据。”

      韩亦行早已猜到此事与卢惇言有关,只是没想到当时震惊朝野的惨案竟出自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些窝囊之人之手。

      “我为了卢惇言,双手沾满了鲜血,后来,他为了彻底控制我,竟将我的妻儿囚禁起来,不许我见她们,却告诉我是为了她们的安全着想,已将她们妥善安置,让我莫要担心,我、我信了,此后更加为他卖命,生怕哪里惹他不满而迁怒于我的妻儿。”
      他难掩心中悲愤,挣得铁链乱响,“这些年,他私吞沉锋铁,并暗中卖往黑市,哦对了,那黑市正是金家金万山一手建造的。为了填补空缺,他令我与苍云村北土匪暗中交易,以低价购入劣质铁矿,这两年运往前线军营的军械全是一堆烂货,当然,这都是得了卢惇言的旨意,这次也不例外,韩大人您上回调运的沉锋铁是库房全部存量,都作院的库房早空了!他又不敢让您知道,便派我去寨子拉货,只可惜,却被韩大人半路截了。”
      他说着脸色渐渐暗沉,“卢惇言的罪行罄竹难书,我也一样,我自知死罪难逃,还请韩大人好生安顿好虎儿,待他醒来,求大人告诉他,我只是个乱认儿子的傻子,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韩亦行垂眸道:“孩子无辜,你犯下的罪与他无关。”
      “听风听雷!”

      “属下在!”
      “带他从密道出去,放出消息,就说柳康安被四名劫狱黑衣人炸死,五人皆尸骨无存。”
      “属下遵命!”

      一行人悄悄从密道出了死牢,身后立时响起震耳爆炸声,灵州死牢被毁于一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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