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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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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来,逻辑清晰无比,对付永嘉公主,需要一个足够亲密,足够有分量,能形成有效对抗的身份。
可对付一个十一二岁,只需稍加管教就能镇住的五小姐,用客人的身份来教导她待客之道,名正言顺,且不会引起任何不必要的联想和后续麻烦。
容璟心思缜密,算无遗策,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除非......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姜于归终于将心中的疑问尽数抛出,胸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容璟,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不相信以他的心机,会想不到更简单,更不引人遐想的方法。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而这个目的,让她因为心中始终装着林宴,而感到格外的不安与抗拒。
容璟此举,在她看来,并非单纯的维护,更像是一种不容拒绝的标记,一种无声的宣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寒风掠过枯枝发出的细微声响。
容璟静静的听着她的质问,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暗,仿佛有深不见底的漩涡在其中酝酿,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他没有立刻回答,周围陷入一种令人心慌的沉默,姜于归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
二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而姜于归脸上是一副容璟若不说出个令人信服的所以然来,便誓不罢休的执拗架势。
容璟知道,今日必须给出一个解释。
但他脸上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恼怒,也没有急于解释的仓促,他甚,极轻的,难以察觉的笑了一声,那笑声很淡,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以及几分你果然还是太天真的意味。
容璟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身量很高,这般近距离的居高临下看着她,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心底深处的那丝慌乱与不确定。
容璟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剖析事实的冷酷力道:“姜姑娘觉得你所说的客人身份,在这深府之内,就真的很妥当,真的能护得住你周全吗?”
他不答反问,将问题抛了回来。
“姜姑娘,你以为客人二字,在这国公府,乃至整个盛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疏远,意味着随时可以离开,意味着......无足轻重。”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的剖析着这府中,乃至这京城最现实,最残酷的规则。
“今日是容欢年幼无知,冲撞于你。他日,若无这层明确的归属,或许便是其他更懂得看人下菜碟的仆役暗中怠慢,或许是来自府外,知晓你与林宴关系的其他麻烦找上门来。客人的身份,太过模糊,太过脆弱,它给不了你任何实质的庇护。”
容璟的话语像冰锥,一下下凿击着姜于归之前那点天真的想法。
“唯有将你明确的划入我的领地,打上我的印记,让府内府外所有人都清楚知道——动你,便是与我容璟为敌。这才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保护。”
他看着姜于归微微睁大的眼睛,知道她听懂了这话表面的逻辑,但未必全信,也未必接受其下的深层含义。
他并不在意,只是最后淡淡的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况且,我既当众说了,便没有收回的道理。无论是出于何种缘由,既然开始了,便要贯彻到底。朝令夕改,只会引来更多的猜忌和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是处世之道。”
说完,他不再看她脸上那复杂变幻,仿佛他给出的不是一个解释,而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容璟转身,月白色的锦袍衣袂在寒风中带起一阵微冷的清风,留下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
“风大了,回去吧。”
他将那个令人心惊的质问,和他那套逻辑严密,半真半假,将保护与掌控捆绑销售的解释,一同留给了站在原地,心绪翻腾,如坠冰窟的姜于归。
他不需要她的认同,他只需要她接受这个事实。
从假山处回来,姜于归心绪难平,比去时更加沉重。
容璟那套唯有成为我的人,才能护你周全的说辞,像一团湿冷沉重的棉絮,死死堵在她的心口,让她呼吸都不畅快。
她反复思量,咀嚼着他每一个字,越是深想,越是觉得那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歪理!
是,高门大户或许势利,但她一个安分守己的客人,只要谨言慎行,不主动招惹是非,怎么就一定会寸步难行,非要被打上私有物的烙印才能生存了?
他分明是偷换概念,将可能存在的风险无限放大,然后强行推销他唯一的,为我所有的解决方案。
这根本不是保护,这是蚕食!是温水煮青蛙!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行掌控之实!
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他最后那句话。
既然开始了,便要贯彻到底。
这哪里是什么处世之道?这分明是独裁!是宣告!意味着从他在永嘉公主面前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没打算让这件事轻易过去,他早就计划好了后续,一步步的,要将这个身份坐实。
今晚的岁岁铃,恰到好处出现又消失的丫鬟春杏,莫名跑丢又恰好被长风找到的狗,骄纵蛮横恰好路过的五小姐......
这一连串的巧合,此刻在她脑中飞速串联起来,织成了一张细密而冰冷的网。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之前只觉得容璟心思深,手段厉害,此刻却清晰的意识到,他那温润如玉的君子皮囊下,藏着的是何等缜密,何等强势,何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本性。
他根本就不是她最初以为的那个光风霁月,重情重义的世子!
这个认知让她手脚冰凉。
可是......可是她又能如何呢?
戳穿他?质问他为何设计自己?她有什么证据?就算有证据,在这国公府里,与他撕破脸,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拿什么去对抗权势滔天的荣国公世子?
涌到嘴边的愤怒与质问,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化作喉间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
她不能撕破脸,至少现在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