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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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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姜于归脸上,那眼神平静,却仿佛能穿透一切。
“便依姑娘所言,从琵琶入手。陈迁好乐,此技或能投其所好。”
他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持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只是要接近陈迁,光有技艺还是不够的。聆音阁那等地方,鱼龙混杂,规矩繁多,有些场面和应对,你需要先熟悉起来,方能随机应变,护得自身周全,亦不误正事。明日起,我会派人来教你必要的礼仪和应对之策。“
“是,多谢世子。“姜于归垂下眼帘,轻声应下。
是夜,荣国公府,容璟的寝室内。
万籁俱寂,唯有更漏滴答。
容璟猛然从床榻上坐起,呼吸有些紊乱,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亵衣的领口微微濡湿。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旖旎又冰冷的梦。
梦里没有水榭的清冷茶香,只剩下暧昧不明的雾气,氤氲缭绕。姜于归就在那雾气的中央,跳的却不是白日里那支略显生涩的《踏雪寻梅》。
梦里的姜于归,一身绯色轻纱,舞姿缠绵悱恻,眼波流转间,尽是撩人心魄的风情,每一个旋转,每一次回眸,都带着蚀骨销魂的魔力。
姜于归对着他笑,那笑容不再是感激,疏离或谨慎,而是化作一团灼灼燃烧的烈焰,一团诱人沉沦的迷烟。
姜于归舞动着,一步一步靠近他,带着香风,带着温热的气息。她的纤纤玉指,柔媚无骨,几乎就要抚上他的胸膛......
容璟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灼热急促,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渴望在他体内奔腾叫嚣,冲击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几乎就要沉溺在这片旖旎的温香软玉之中,想要将那团火焰紧紧拥入怀中,据为己有。
然而,就在他情动难抑,伸手欲将姜于归揽入怀中之际,他听到贴近他唇边的姜于归,红唇微启,溢出一声模糊却清晰无比的呢喃。
“......林晏。”
轰——!
这一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猝不及防的刺破所有迷离的幻境,也像一桶冰水从容璟头顶浇下,瞬间熄灭了所有燎原的星火。
容璟坐在床榻,胸腔剧烈起伏,黑暗中,他的脸色沉郁得能滴出水来。
房内仅剩的一支烛火,摇曳着微弱的光晕,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翻涌的戾气。
一股无名邪火在他心头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难受至极。
他在气什么?
气姜于归在梦中唤了林晏的名字?可姜于归和林晏本就是情投意合,他一开始就知道,甚至乐见其成,以此作为掌控和观赏的筹码。
他只是想摧毁,想破坏,想撕下他们之间那层看似牢不可破的虚假情谊和信任。
可是现在,这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怒火,究竟源于何处?
烛火微微摇晃,明明灭灭的光影在他脸上交错,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了然与偏执。
是了。
他气得不是姜于归念着林晏,而是姜于归的所有美好,那暗藏灵气的舞姿,那精湛绝伦足以撼动人心的琴音,那些她从不轻易示人,连林晏都未必知晓的明媚与鲜活,竟然都先与另一个男人产生了关联。
林晏不知道姜于归会这些,而他容璟,也绝不想以后林晏有机会知道这些。
他甚至无法容忍,姜于归即将为了林晏,踏入聆音阁那等污秽之地,将她这份独一无二的才艺,展示给陈迁那等庸碌好色之徒观看品评。
他想私藏。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容璟所有的伪装和理智。
他看上的,就该是他的。
管她姜于归与林晏之间有过何等情深意重,那都是过去。
从此刻起,她姜于归,就该彻底纳入他容璟的羽翼之下,成为他独享的,不容任何人觊觎的珍藏。
至于手段和过程,那都不重要。
结果,才是一切。
想,就该去做!
容璟素来如此。
当第二日天光微亮时,容璟已经起身,洗漱更衣,恢复了平日那个清贵温润,举止有度的荣国公世子模样。
只是若有人细看,会发现他眼底深处,多了一抹志在必得的,冰冷而锐利的寒光。
计划照旧。
他依旧会帮姜于归去接近陈迁,只是这过程中的每一步,都将在他的绝对掌控之下,并且,他会让姜于归一步步看清,谁才是她唯一能够,也必须依赖的人。
几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姜于归坐上了前往聆音阁的马车。
马车内饰朴素,车窗被封死,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姜于归只觉得外面的喧嚣人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慌的,深沉的寂静,唯有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的单调声响,提示着她仍在移动。
不知行驶了多久,连这最后的声音也消失了,马车停了下来。
“姑娘,请下车。”
一个低沉的女声在车外响起,随即车帘被掀开,一只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进来,扶着她下车。
之后,姜于归被引着,走过几道回廊,穿过几重月洞门,来到一处极为僻静的独立小院。
这里与姜于归想象中的莺歌燕舞,觥筹交错的主楼区域相距甚远,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想来也是,前院固然热闹,但也人多眼杂。某些自诩身份,要脸面的达官显贵,为了安全与隐秘,反而更愿意叫了心仪的乐伎或舞姬,来这等僻静的后院单独献艺。
然而,让她心猛的一沉的是,那名引路的,面容刻板的仆妇,取出了一条质地上乘的柔软白纱,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姑娘,请抬头。“
“这是......?“姜于归抱着琵琶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仆妇的声音毫无起伏,带着程式化的冷漠:“姑娘见谅!这里来往的皆是贵人,身份非同小可。为了防止日后不必要的麻烦,需得蒙上您的眼睛。这是规矩,还请您配合。“
姜于归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紧紧抱住了怀中用布套包裹着的“惊鸿“琵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但在对方无声的坚持下,她只能僵硬的抬起头,任由那冰凉的白纱覆上她的双眼,在脑后系紧。
刹那间,视觉被彻底剥夺,眼前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