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非南迫

8、雨夜

　　雨水敲打着生锈的钢架和破碎的玻璃，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潮湿的霉味。

　　江言此行的目标，是隐藏在巨大废弃船坞下的一个数据交换节点——“潮汐电站”。他需要从中取回“信天翁”项目最后一片缺失的数据碎片。

　　他行动迅捷而无声。雨水顺着他防水外套的褶皱滑落。一切顺利得令人意外，核心服务器室的安保系统在他面前形同虚设，数据下载进度条平稳地向前推进。
　　百分之百。

　　江言拔下微型存储器，刚转身，动作却瞬间凝固。

　　门口，一个身影倚着门框，冰冷的视线穿透雨幕，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落逸。
　　他整个人快与这废墟的黑暗融为一体。

　　落逸的目光比雨夜更寒。

　　“我该叫你潜行者，还是该叫你江言”

　　江言的心沉了下去。落逸找到这里，并且认出自己，这绝非巧合，之前的顺利，更像是请君入瓮的诱饵。

　　“落大执行官，可真悠闲啊。”江言摸了摸耳朵，目光冷静地扫视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围点，“这么大的雨，来这种地方散步？”

　　“为了等你。”落逸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十米，空气紧绷。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带着笑意，从他们头顶的钢架平台上传来。

　　“精彩，真精彩。”一个穿着花哨西装的男人探出身，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巧手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戏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感谢二位带我找到这个好地方，顺便解决了大部分麻烦。”

　　男人身后，出现了数个手持能量武器的身影，杀气腾腾。

　　“ ‘黑桃帮’齐阳！”落逸的眼神骤然缩紧，认出了这个在国际情报黑市上臭名昭著的自由佣兵。

　　“看来我的名气不小嘛。”齐阳笑了笑，枪口随意地指了指下方两人，“好了，叙旧到此为止。执行官先生，还有我们大名鼎鼎的潜行者，把东西都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话音未落，齐阳眼中凶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但他攻击的目标，并非江言或落逸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他们之间支撑屋顶的一根承重柱！

　　“小心！”

　　几乎是本能，落逸猛地扑向江言，将他狠狠撞开，江言也在同一瞬间反应过来，试图将落逸推开。

　　“轰——”

　　高能射线击碎了混凝土承重柱，上方大量的钢结构连同碎石轰然坍塌！

　　两人的动作虽然避开了直接被砸中，但飞溅的尖锐钢片和巨大的冲击波仍将他们同时掀飞！

　　江言感到肋下一阵剧痛，一块扭曲的金属碎片刺穿了他的肋下。落逸则在撞开江言时，用自己的后背承受了大部分爆炸冲击，一口鲜血喷出，重重摔在积水里。

　　雨水混合着血水，迅速在地面晕开。

　　齐阳带着人从平台上敏捷地跳下，嘲弄地看着倒在废墟中的两人。

　　“真是感人至深啊。”他走到落逸身边，用脚踢了踢他，落逸闷哼一声，失去了意识。

　　他又看向因失血而脸色苍白的江言“任务完成。至于你们……再见，潜航者。”

　　齐阳将枪口对准江言额头

　　“砰——”

　　枪声响起，但倒下的，却是齐阳身边的一名手下。工业区外围，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落逸预留的后手，或者说，他所属机构的真正支援，终于赶到了。

　　“啧，麻烦。”齐阳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重伤的江言和昏迷的落逸，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对手下挥了挥手。“撤！够他们受的了！”

　　佣兵们迅速消失在雨夜中。

　　江言视线开始模糊，他艰难地爬到落逸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颈动脉，还在跳动，但十分微弱。他自己的血也快流干了。

　　他看着落逸近在咫尺的、失去血色的脸，想起刚才那不顾一切的一扑，心情复杂。他从自己贴身口袋里摸出最后一枚应急用的纳米止血凝胶，费力地按在了落逸背后最严重的伤口上。

　　他耗尽最后力气，按下了手腕上一个极隐蔽的求救信号发射器。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的最后景象，是晃动的光芒穿透雨帘，以及向他跑来的模糊人影。

　　他和落逸，这对亦敌亦友的追猎者，因第三者的介入，双双倒在了血泊之中，命运再次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紧紧纠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