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非南迫

14、支撑

　　秋夜，寒意渐浓。会议中心的喧嚣散去。

　　江言刚结束与情报中间人的加密通讯，对方传递的信息冰冷而残酷：组织高层对他在B市和L国的“行为失去耐心，认定他与敌对势力执行官落逸之间存在着“危险且不洁的关联”。

　　最后通牒是：要么在京都彻底“清除”落逸这个不稳定因素，证明忠诚；要么，他将被视作叛徒，遭到清理。

　　在同一时间，相隔不远的另一家旅店内，落逸也收到了来自势力帮顶层的密令。光屏上的文字不带一丝感情：“目标‘潜行者’江言，已确认其存在对组织安全构成重大威胁，且与执行官落逸关系异常。现授权你执行最高清除指令。若抗命，视同叛变，清除程序将同步启动。

　　两封密令，两道冰冷的枷锁，同时套在了两人的脖颈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他们隔着沉寂的夜色，都能感受到对方所承受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致命压力。

　　他们不再仅仅是互相提防的猎手，更像是凭借本能嗅到了唯一可能的生机——彼此。

　　第三天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笼罩了B市。江言按照一个模糊的线索，冒险潜入会议中心地下不对外开放的旧档案库。这里尘封着早年的一些研究资料，或许有“信使”留下的痕迹。

　　档案库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的味道。江言借助微型手电的光束，在密集的铁架间快速穿行。

　　突然，他听到身后极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

　　不是落逸，是一种更鬼祟、更充满恶意的节奏。

　　江言瞬间警觉，闪身躲入两排书架间的阴影。

　　他感受着来人的靠近。是“清理者”！组织已经派出了处决人员，而且就在这里！

　　就在那名清理者即将发现江言藏身之处的刹那——

　　“砰！”

　　一声闷响从入口方向传来，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

　　江言的心猛地一跳，探头望去。只见落逸站在倒下的清理者身旁，手中握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刀，却清晰地投向江言的方向。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另一条紧急出口。

　　江言瞬间明白了。落逸不仅发现了跟踪他的清理者，还先一步替他解决了麻烦。

　　这意味着，落逸同样选择了抗命，并且用实际行动表明了立场。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而无声地撤离了档案库，将昏迷或已死亡的清理者留在身后。

　　雨越下越大。他们躲进一条无人的小巷，背靠着湿冷的砖墙，剧烈地喘息着。雨水顺着发梢流下，模糊了视线。

　　“你那边也派人了？”江言抹去脸上的雨水。

　　“嗯。”落逸的回答简短有力，他警惕地观察着巷口，“级别不低。不止一个。”

　　抗命的代价，就是同时被双方的组织追杀。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黑暗中，江言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荒谬和苦涩。“真没想到，我们会有并肩作战的一天，落大执行官。”

　　落逸侧过头，雨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

　　他没有笑，但那双总是冰寒的眼眸里，此刻却翻涌着某种复杂至极的情绪，有关注，或许还有一丝同样荒谬的认同。

　　“被逼到了墙角。”他沉声道。

　　那一刻，在追兵、冷雨扑面的绝境中，一种超越敌友、基于最原始生存本能的理解和依赖，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

　　他们伸出的手，在冰冷的雨水中触碰到了一起，不再是搏斗，而是支撑。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成了刀尖上的共舞。他们利用对彼此手段的了解和超越常人的默契，一次次躲过来自暗处的袭击。

　　有时是江言凭借敏锐的直觉识破陷阱，有时是落逸以强硬的作风反制追杀。

　　在一次惊险的摆脱追击后，他们躲进一间早已破烂不堪的神社社务所。

　　外面风雨交加，屋内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紧张过后是极度的疲惫，江言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看着正在处理手臂上一道浅浅划伤的落逸——那是为了推开他而被飞刀擦伤。

　　“为什么？”江言忽然问，声音很轻，明明服从命令清除他，对落逸来说才是更“合理”的选择。

　　落逸包扎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良久才低声道：“我不知道。”他顿了顿，仿佛在审视内心那片陌生的领域，“或许只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死。”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江言，直白的说道：“现在，我能信任的，似乎也只有你了。”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碎了最后一道隔阂。

　　江言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不共戴天的对手，此刻眼中毫不掩饰的脆弱与坚定。

　　“巧了。”江言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沙哑，“我也一样。”

　　距离在无声中拉近，呼吸交缠，冰冷的雨水气息中，混入了彼此身上血腥的味道，当嘴唇终于触碰在一起时，没有旖旎，只有确认，他们在风雨飘摇的神社里，笨拙又急切地吻。

　　但他们都低估了组织的决心和渗透力。

　　就在他们以为暂时安全，却不知道，双方组织派出更擅长伪装和潜伏的“暗棋”，早已悄无声息地进入了B市，并且，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