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非南迫

12、巧合……

　　人流如织，广播声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江言肋下的伤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疤。
　　那段于落逸共处的时光，痕迹犹在，却已不再疼痛。那枚被收缴的存储器，以及项目的后续，势力帮再未向他提及，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齐阳和“黑桃帮”的阴影，以及落逸背后势力帮暧昧的态度，都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他此行前往欧洲，明面上是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实则是要接触一位可能握有项目另一关键线索的前研究员。任务等级很高，容不得半点闪失。

　　通过安检，走向登机口，江言习惯性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周围环境。然后，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免税店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落逸。

　　他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终端，侧脸线条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比起三个月前病床上的苍白虚弱，现在的他恢复了执行官应有的锐利和压迫感。

　　甚至更甚从前，像是将那段重伤的经历化为了更坚硬的铠甲。

　　江言的心微微一沉：巧合？他从不相信这种级别的巧合。S市飞往欧洲的航班众多，偏偏在同一时间、同一登机口相遇？

　　落逸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精准地穿过人群，锁定了江言。

　　四目再次相对。

　　没有病房初醒时的迷茫与审慎，也没有了血泊中那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此刻，他们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锐利。

　　落逸的眼神明确无误地传递着信息：我知道你的目的，而我，也为此而来。

　　江言目光没有丝毫退避，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挑衅的弧度。他无声地回应：那就试试看。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仅仅是一次短暂的眼神交锋，便已硝烟弥漫。

　　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仿佛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前一后，走向同一个登机口。

　　十个小时的飞行，两人座位相隔甚远，全程无任何交流。但江言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偶尔会落在他的后颈，如同芒刺在背。

　　落逸在监视他，如同他也在时刻警惕着落逸的动向。

　　飞机平稳降落在欧洲L国首都机场。

　　江言按照原定计划，入住了一家位于老城区的典雅酒店。他确认没有被跟踪，但内心的警惕丝毫未减。

　　落逸的出现，意味着变数。

　　第二天傍晚，华灯初上。江言根据线索，来到了位于城市边缘、一座废弃的十九世纪天文台。

　　据情报显示，那位前研究员，沃克博士，因害怕被灭口，一直躲藏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植物腐烂的气息。

　　江言悄无声息地潜入主建筑内部。内部空间高大空旷，废弃的观测仪器如同巨兽的骨架，投下诡异的阴影。只有远处传来滴水声，敲打着死寂。

　　他找到了通往地下档案室的螺旋阶梯。刚走到阶梯底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腔。

　　江言心中一凛，立刻闪身躲到一座巨大的仪器后面。借着从破损穹顶透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了前方的景象：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邋遢外套的老人倒在地上，胸口一片暗红，已然气绝。正是沃克博士。

　　而在尸体旁边，站着一个人影。

　　落逸。

　　他背对着江言，正蹲下身，似乎是在检查尸体，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还是来晚了一步。”江言心中暗叹，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冷然。落逸的出现，从来都意味着任务的波折。

　　然而，就在江言评估是悄然退走，还是伺机而动时，异变再生。

　　“砰——”

　　一声狙击枪的闷响从天文台外的高点传来！子弹的目标，是蹲在地上的落逸。

　　落逸反应快得惊人，在枪响前的刹那，似乎就凭借某种野兽般的直觉向侧方扑倒！

　　子弹打在他刚才所在的地面，溅起一串火星和碎石。

　　但袭击并未结束。几乎是同一时间，数个黑影从四周的阴影中迅猛扑出！

　　他们动作矫健，出手狠辣，直取落逸要害！不是普通的杀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带着战场上特有的血腥气。

　　落逸瞬间陷入重围！他虽强，但在狭窄空间被多人围攻，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招招致命。

　　他凭借高超的身手反击，但显然落了下风，手臂和肩侧瞬间添了几道血痕。

　　江言隐藏在暗处，心脏紧缩。这一幕，与三个月前的废弃船坞何其相似！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次，被困住的，只有落逸一人。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暴露自己，卷入未知的危险，任务很可能彻底失败，不救……落逸很可能今晚就会死在这里。

　　江言的视线快速扫过战场。那些围攻者的手法……他认出来了，是“黑桃帮”的风格！齐阳的人！

　　就在一名袭击者的匕首即将刺入落逸后心的瞬间——

　　“咻！”

　　一枚细如牛毛的麻醉针从暗处射出，精准地没入那名袭击者的颈侧。袭击者动作一僵，软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攻者瞬间一滞。

　　落逸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一个凌厉的肘击撞开侧面敌人，目光如电般扫向江言藏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化为更冷的杀意——不是对江言，而是对周围的敌人。

　　“看来，你的仇家很热情。”江言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手中把玩着另一枚麻醉针。

　　“彼此彼此。”落逸抹去嘴角的血迹，与他背靠背站立，瞬间形成了御敌的阵型。不需要言语，三个月前在工业区废墟中那短暂却致命的配合经验，此刻被重新激活。

　　“两个？正好一起解决！”为首的袭击者狞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再次围攻。

　　江言身形灵动，如麻醉针和精准的格斗技配合，专攻敌人关节和要害。

　　落逸则攻势大开大阖，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气息。一灵巧二刚猛，一远一近，竟在瞬间形成了惊人的默契，将围攻的阵型撕开一道口子！

　　然而，敌人数量占优，且外面的狙击手始终是巨大的威胁。

　　“不宜久留！”江言低喝一声，甩出最后一枚微型烟雾弹。

　　浓烟瞬间弥漫开来。

　　“这边！”江言抓住落逸的手腕，凭借之前观察的记忆，冲向一条通往地下更深处的狭窄通道。

　　落逸没有犹豫，紧随其后。

　　两人在黑暗、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狂奔，身后是敌人的叫骂和追赶的脚步声。

　　七拐八绕，终于暂时甩掉了追兵。两人在一个堆满仪器的角落里停下，剧烈地喘息着。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外面，警笛声由远及近，显然是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注意。

　　“黑桃帮？”江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问道。

　　“嗯。”落逸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一直在灭口。沃克是他们杀的。”

　　“你的行踪被泄露了。”江言指出关键。落逸的行动是高度机密，能如此精准地伏击，必然有内鬼。

　　落逸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得惊人：“我知道。”

　　短暂的停顿后，他转向江言的方向，尽管一片漆黑，但江言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为什么出手？”

　　江言轻笑一声，带着一丝疲惫和自嘲：“或许是讨厌被人当黄雀吧。”

　　他们这对亦敌亦友的冤家，恐怕还要在这生死局中，继续纠缠下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探照灯的光束已经开始扫过天文台的窗户。

　　“该走了。”江言直起身，“下次见面，希望不是在这么刺激的地方。”

　　两人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沿着不同的路线，迅速撤离了这片再次被鲜血浸染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