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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霉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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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微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她再次醒来，肚子饿得叽里咕噜的，唤人来问，竟已是次日午后。
阳光温柔地透过半掩着的旧窗格，在土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她尝试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体大为好转，那种像被被子蒙住一样闷头发黑的情况改善大半，不过也是，原身身体自小便不好，更何况久不出户，积郁成疾，一场小小的风邪便要了性命，如今身体里换了一个芯子，内心敞亮，自然比之前显得强壮了许多。
“姑小姐！”守在床榻边的小满立刻将身体凑过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欢喜，“姑小姐，您终于醒了，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厨房那边给您温着饭呢，我去给您去厨房端饭！”
刘微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狠狠地点了点头。
时间才回去一刻钟，阿斗和小满在路上相遇，就一起回来了，刘微在小满的帮助下靠坐起来，阿斗立刻在她背后放了一个大大的靠枕。小满见状送上来一碗温热的粟米粥和一碟厨房特意腌制的小黄瓜。刘微咬了一口小黄瓜，格外清脆，一碗米粥下肚，刘微感觉全身升起一股暖意，力气也恢复了许多。
“孔明先生怎么样了，可否苏醒？”没错，她吃饱饭后问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个。
“先生中午醒了一次，仆人给他喂了一点米水，等他吃过后又躺下了。”阿斗兴奋地汇报，“医师说孔明先生病情好多了，脉象也逐渐平稳有力，连身上的温度也渐渐降低了，父亲和两位叔父可高兴了！”
刘微若有所思，看来之前的青霉素果真起了效用，想到这里，她心弦一松，肩膀微微垮下，但是这是古代，虽然有了抗生素，但皮肤容易受到感染，情况依旧不保险，同样重要的还有感染后期的护理，尤其是背上的痈疮，需要清创引流。
她正思忖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刘备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小妹你可用过饭了？”
“兄长请进。”刘微用眼神示意小满去开门迎接刘备。
刘备脸上带着一身疲惫，衣角褶皱不堪，他直直地走了进来，见他虽过度劳累，但精神状态比较良好，更何况她身后还跟着关羽张飞两人。
“小妹你身体怎么样？感觉可好些了？”刘备站在旁关切地问。
“劳兄长挂心，我已无大碍。”刘微微微低眉，遮掩住眸中的异色，等她再次抬起头时，却看到关羽脸上复杂的深色，少了一丝怀疑，多了一丝关怀与感激。张飞则直接咧嘴笑道：“妹子，你的药可真神气，孔明先生吃了你给的那什么青什么素，病情已经有了好转，他今天已经苏醒过来了！”
“三弟说得没错。”刘备接过张飞的话头，一脸诚恳地说道，“还好当时有小妹你在，不然我几失肱骨之臣，实在是痛心万分。小妹之大恩，备与孔明先生无以为报，当时刻铭记在心”
“兄长您言重了，咱们是一家人，这本就是分内之事，不需要特意感谢。”刘微谦逊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切入正题，“兄长，诸葛先生虽然已经苏醒过来，但退烧后事后的清洁护理也同样重要，尤其是背后所生的恶疮，必须得到清理，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当的话，恐怕孔明先生病情还会反复，我需要亲自去看看，为他进行清创手术。”
“清理创口？”刘备一顿，幽幽地道，“此事……已经交由医师们敷药处理了。”
“他们的办法恐怕不够有效，我们应该采用更加彻底的方法。”刘微语气虽然平和，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毋庸置疑的坚持，痈疽这种毒，在于身体里面蕴含着化脓的腐肉，如果不彻底清除，就像腐烂的树木里藏的木虫一样，终有一天，内部的症状会全部爆发出来，而我由家母在世时所传的清创之法，可以刮去身体里腐烂的肉，生长出新的来，以此帮助先生尽快恢复。”
她再次打着“家母所传”这块招牌，在这个孝道至上的时代，无疑非常实用，不仅可以挡住部分人的追究和怀疑，还能帮助她在这个乱世中站稳脚跟。
不出所料，刘备心里犹豫不决，毕竟在封建时代，让未嫁人的妹妹去看一个男人的后背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但小妹说的言之凿凿，十分让人信服，即便不为此，孔明先生的病已经很久了……
关羽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好奇：“姑小姐所说之法与寻常创伤药有何神异之处，不同在哪里？”
“不同在于‘彻底’两字。”刘微迎上他的目光，详细解释道，“若是用寻常的方法，有的在创口处敷上药就好，药力可以让里面的脓液排出，有的则是简单地刺破创口不断挤压，以此排出脓液，但这两种方法容易使病情反复，祛除的不彻底，要想彻底去根，需要以特制的刀具，事先用烈酒或滚烫的沸水浸泡，其次先行刺破创口处，将里面的脓液排出，还有里面的腐肉挖净，最后用药水细细冲洗，等到冲刷净所有的脓液之后，新肉才能重新得到生长。”
她细致的描述“去腐生新“的方法，尽管在说的时候显得几分血腥，但在场的诸位面前，无疑是班门弄斧了。在这个乱世中，不说关羽的刮骨疗伤，就是阿斗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的洗礼。但既是如此，他们却对背部痈疮的具体方法闻所未闻。
“这个方法……孔明可否能够承受？”刘备一脸担忧。
“清创手术时病人会感到十分难受，但这只是暂时的，长痛不如短痛，总比脓液蚀骨，高烧灼心要来的容易些。”刘微实话实说，“况且清创手术后，毒菌会消灭的更快，加之汤药调理辅助，病人会恢复的比之前也更快。”
好的更快！没错，这句话终于让刘备动心了，现如今战事频繁，曹操在北方虎视眈眈，而新野这里，唯一能够出谋划策的诸葛亮却一直躺在床上，刘备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实在是焦躁不安，既然有方法可以让孔明先生好的更快，那便用之。
他若有所思，过了几息，他咬紧牙关，终于下定决心：“好！便再依小妹一次！这件事还需要准备什么？”
“我需要不断的沸水，半坛烈酒，大量洁净白布和一盏油灯，再寻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需要在沸水中煮过或者用烈酒泡过也可以。另外，”刘微顿了顿，“请兄长帮我寻三名妇人，到时需要手拿铜镜，从旁协助我利用铜镜折射出的光线看清创口，重点要求人要心细手稳。”
她思虑非常周全，既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规矩和限制，选择了用妇人和铜镜从旁协助，还避免了尴尬，整个过程分析的十分专业。
“就依小妹的！”刘备立刻吩咐下去。
不到一刻钟，所有人准备就绪。三名被刘备找来的仆妇兢兢业业地捧着擦的格外亮堂的铜镜在一旁站着。刘微反复用温水净手，又将干净的布条和一把锋利的小刀用沸水浸泡，泡完之后在干净的一处进行晾晒。
刘备等人则守在外间，大部分的人皆面色凝重，显得气氛十分焦灼压抑。
刘微调整自己的呼吸，缓步走到内室。榻上的诸葛亮似乎能够感知到外界的变化，手指微动，他慢慢的睁开沉重的眼皮，虽然双眼依旧虚弱，但好歹有了明显的焦距，能够看清楚人了，总比之前一直沉睡要好上很多。
诸葛亮才喝了用于麻醉的中药，就从刘备那里听说了刘微要帮他做清创手术的事情，听闻之前也是这位姑小姐献出秘药，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因此在看到刘微时，他心底的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刘微能够不顾封建礼教也要救人一命的敬畏。
他开口道：“亮……多谢……姑小姐……救命之恩。”
“先生不必多礼，安心静养便是。”刘微走到榻边，保持着距离，语气温和却坚定，“先生背上痈疮，脓毒未清，需要及时处理，方能根除后患。我稍后需为先生清创，或有些痛楚，还请先生忍耐。”
诸葛亮目光微动，看着眼前这位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澈坚定的女子。他聪慧绝伦，自然明白这“清创”绝非易事，更明白让她一位女子来做此事，于礼法而言是何等逾矩。但刘备既已同意，并且她的“秘法”确实在有奇效……
他缓缓闭上眼，复又睁开，轻声道：“有劳……姑小姐。但请……施为，亮……能够承受的住。”
刘微见他配合，悄悄松了一口气。尽管正值午时，阳光明媚，但内室依旧有些昏暗。她示意三个仆妇上前，站在迎光处，手中捧着的铜镜立刻反射光线，光亮即后照亮诸葛亮背部的疮口。
刘微手拿小匕首，用烈酒消毒。转过身来，看向那脓疮，只见那疮肿得老高，中间一大块都是黑色的，外围却红肿一片，看着就让人退避三尺。刘微却面部平静，她手上稳当，对准目标就一路划了下去。
一股黄黑色的脓液瞬间喷涌出，带着些许腥臭之气。
刘微面不改色，用事先准备好的干净布巾挤压并擦拭周围涌出的脓液，接着用匕首尖端探进创口，小心翼翼地刮这快腐烂的坏死肉组织。虽然诸葛亮已经服用过麻醉的中药，但是随着刀子弯入创口时，仍能够感觉到手下的身体的颤抖以及听到诸葛亮从齿缝间露出的吸气声。
但他只是绷紧了身体，始终没有动弹，也没有大声叫出来，只是死死地攥住了褥子，指节泛白。
刘微心无旁骛的进行手术，凭借着她超越时代的医学知识和手感，仔细地清理着每一个角落，直到露出下方新鲜的红肉，不再有脓液和腐肉流出。然后，她用大量煮沸后晾温的盐水反复冲洗创口，最后敷上医师先前准备的、她又检查过确认无问题的清热消肿药膏，最后用洁净白布包扎好。
在整个过程中，她动作流畅，手法精准，旁边举着铜镜的仆妇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
做完这一切，细密的汗珠顺着刘伟的眉毛缓缓流下，她直起身子，对着几乎虚脱的诸葛亮说：“先生，您现在身上的腐肉已经清除，接下来，只要注意后续的清洁和护理，相信您一定能够挺过此次难关，恢复如初的。”
诸葛亮缓缓松开攥紧的手，冷汗早已湿透了身下的床单。他深深喘了几口气，才低声道：“姑小姐……妙手。亮……感佩。”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真诚。方才那刮骨剜肉般的痛楚，他切身感受，但也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那些腐肉脓液被清除，背上那持续多日的胀痛灼热感，竟真的随之大为减轻。
刘微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退出了内室。
外间的刘备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小妹，如何？”刘备急切地问。
“腐肉与脓液已经清除，接下来辅助一些汤剂，注意清洁，先生很快会恢复正常。”刘微语气中带着笃定。
刘备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好！好啊，真是太好了，多亏了你，小妹！”
张飞一拍双手：“嘿！俺这妹子，可真是神了！不仅能在危难时刻救命，还能在关键时刻治疮！”
关羽目光深沉的看着刘微，这一次，他没有再怀疑试探，只是缓缓道：“辛苦小妹了。”
刘微知道，她凭借这连续两次的“出手”，已经在这群雄主猛将心中初步留下超越世俗礼教规训的寻常女子的美好形象。
这起点正是她所需要的。
她抬头，望向窗外新野简单的景致，心中那个模糊的蓝图，渐渐清晰了一角。
（第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