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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万穷林与洛安相去并不远,如果坐船顺着洛河而行半日便可到。瘦虎第一次去洛安接柳母一行人之所以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一则是因为人生路不熟,出了万穷林后,他为了寻找通往洛河的路着实花了不少时间;二则是柳母一行人随瘦虎来万穷林时带了许多仆人和行李,他们坐船自洛安到万穷林附近靠岸后,一路上皆是山林密布的艰难险道,所以又花了不少的时间。
马上就要天寒地冻,虞瀚东担心往来的路更不好走,于是带领数百人开辟了一条自万穷林至洛河岸边的山路。
转眼又七八日过去了,正当开始结霜之时,终于瘦虎派人来报柳樱的父亲偕其伯父一同来了。
虞瀚东得知消息后,立即陪同柳樱、柳母、柳栖出万穷林迎接。
至半路上,远远望见一大群人正缓缓而来,在前面引路之人正是瘦虎无疑,其身后两位一人身形微胖,极具气魄;另一人清瘦文雅,仙风道骨。
柳樱神色激动,眼眶涌出泪来,快步奔了过去。
虞瀚东连忙扶着她一同过去。
柳樱至两人身前,跪地哽咽道:“不孝女儿,见过父亲,见过伯父。”
微胖男子连忙将柳樱扶了起来,竟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柳樱歉疚道:“女儿不辞而别,令父亲大人担忧了,都是女儿的错······”话未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柳钦元泛红了眼眶,柔声道:“不说这些了,你平安就好。”
仙风道骨的柳神医上前道:“今日是父女重逢的大喜之日,岂能哭哭啼啼的。”他望向一旁木讷的虞瀚东,笑道:“来来来,还不赶快给我们介绍一下新姑爷。”
虞瀚东躬身施礼,主动道:“在下虞瀚东,见过······”他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
柳母在一旁道:“阿樱已有了你的骨肉,你便是我们的女婿,不必拘谨。”
柳钦元仔细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人,心下甚是喜欢,在此之前他也曾打听过一些关于虞瀚东的传闻,知道他是近年来少有的杰出才俊,所以他虽觉得女儿私下委身于人,有伤风化,但能得到如此佳婿,也算是歪打正着。于是他欣然道:“如今这世道兵戈抢攘,如再谨守那些繁文缛节,迟早会被这时代洪流湮没。我洛安柳氏能在这乱世屹立不倒,一是凭借治病救人的本事,其二便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柳钦元这番话无疑是告诉虞瀚东,洛安柳家不是墨守成规的家族,他们不会因为此事而怪罪于他。虞瀚东再次整了整衣冠,郑重施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见过伯父。”
柳钦元大喜,将虞瀚东扶了起来,微笑道:“能得此佳婿,夫复何求。”
柳神医绰髯笑道:“今日之喜需好好庆祝,哈哈哈哈——”
柳栖跟着上前见过自己的父亲柳神医、叔父柳钦元。
这时一道靓丽的身影从后面窜了出来,她一把抱着柳樱道:“你这坏东西,不辞而别这么久,现在才出现,不知我为你流了多少眼泪。”说着眼眶一酸,竟哗哗地流下泪来。
虞瀚东等人见此女长得天仙似的模样,脸如莲萼,皓齿明眸,下颌长着一颗有如点漆的小小美人痣,腰身纤幼,婷婷袅袅,令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柳樱连忙帮她拭去脸上的珠泪,跟着泣涕道:“好姊姊,当日一去我也未曾想到会这样,你勿要怪我。”
虞瀚东这才知道原来此女竟是与柳樱齐名的“洛安双姝”之一——洛安柴氏的柴筠禾。
洛安柴氏匠人出身,起初为各国王侯世家建造宫苑府邸,积累巨额财富后,便在各地开设起了钱庄、当铺,同时还兼顾着建造业,如今柴氏与医药世家的柳氏、贩盐出身的芮氏并称为天下三大富商。
这次柴筠禾是得知柳樱在万穷林的消息后,不顾家人的阻拦跟着柳家的人一起来的。
如今怀有身孕不事妆容的柳樱与柴筠禾站在一起虽要逊色一些,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及独特的韵味。这对许久未见的姊妹凑在一块互相倾诉着别后衷肠。
柳府这次来了柳钦元、柳神医及柴府的大小姐柴筠禾,柳樱之弟柳棣则被其父留在了洛安跟大哥柳椿学习打理家族生意。
虞瀚东将酆庄主、娄必安等人一一介绍给柳钦元、柳神医认识。
娄必安年少成名,文武足备,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柳钦元、柳神医等人都知道他还是据守申国离石城的名将,如今见其归附于虞瀚东,不禁大为震惊。
此时瘦虎已安排人手往洛河岸边搬运柳府送来的生活物品及筹备婚礼用的花轿、乐器和陪嫁之物······同时随行而来的还有一大批来自柴府的良工巧匠,他们将会协助众人一同更好地建造倚天阁。
酆允作为向导一边引领众人往桃源去,一边介绍附近的地理风情。
柳神医一边听着酆允的介绍,一边望了望万穷林的方向,忽然道:“照小兄弟这么一说,洛河至万穷林甚近,那如果挖条河道,由洛河至万穷林,那今后船行往来,不是便利许多。”
柳钦元闻言,附和道:“妙啊!如此一来,便连通了洛安与万穷林。只要打通与外界的往来,不出两三年,此地定能富甲天下。”
虞瀚东暗忖,万穷林正好处在洛河与天江之间,两河之间的距离说不定比之洛安更近。自洛安坐船至万穷林附近靠岸后徒步而行,一路上险道艰难,着实要费不少工夫,如果直接将洛河至万穷林、再到天江全部挖通,那便坐拥两河之便利,两三年内真如柳钦元所言,成为仅此于洛安的富庶之地。他油然道:“与其如此,那不如将洛河与天江挖通,如此便能坐拥两河之便利。”
柳钦元大喜道:“真能如此的话,不久的将来恐怕连洛安都望尘莫及。”
虞瀚东、娄必安、酆庄主等人不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另一边,柴筠禾得知柳樱这一年多来所经历的事后,不由得惊得瞪眼咋舌。她无法想象一个跟她一样出身豪门的弱女子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走遍这么地方,而且经历了雪山、海上飘泊、荒原奇遇,还寻觅了洛河的源头、遇水匪打劫、饥荒、战乱······这比任何人十世的遭遇还要离奇精彩。最后她不无羡慕地望着前面虞瀚东的背影,悠悠道:“想当初他也是参加了我府举办的比武招亲的,早知这样,当初我便舍下一切,也随你们去了。”
柳樱调笑道:“原来姊姊也想嫁人了。”
柴筠禾脸色微红,嗔道:“你还取笑人家,你失踪的这段时日我整日忧心,还拒绝了好些上门提亲的人。”
柳樱挽着她的胳膊,神秘道:“那我给你介绍一人,指定你会满意。”
柴筠禾默然片刻后,终究抵不住好奇之心,她悄声问道:“是谁啊?”
柳樱忽然对走在前面的酆奇道:“奇弟!你等等。”
酆奇停住脚步呆愣了下。
其实柴筠禾早就注意到这个沉默寡言又腼腆的少年了,见他正望向自己,脸色更红润了。
柳樱向柴筠禾介绍道:“这是酆奇,他是天下第一神射手。”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柳钦元、柳神医等人的注意,他们纷纷看向这名肤如黑炭、细腰乍臂、生得一双异目的少年。
虞瀚东也有意为酆奇寻一佳偶,于是撮合道:“阿樱说的没错,酆奇的箭术举世无双,罕有敌手。”
柳钦元、柳神医等人虽觉得眼前的少年确实世间少有,但要说他是天下第一,均心中不然。
柳樱见此情形,对酆奇道:“奇弟!他们不相信你,你展示一下给他们瞧瞧。”
酆奇看了看柳樱,又见虞瀚东点了点头,于是拱手施礼,这时正好有一群大雁从头顶飞过,他指着天上的大雁,道:“看我将中间那头大雁射下来。”
众人望向天上的群雁,心想射一只大雁算什么本事,都有些不以为然。
酆奇拈弓搭箭,突闻弦响三声,他竟以快的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空中连射三箭。
只见三支箭依次射入雁群,似射了个空,至半空中后纷纷掉落下来。
眼拙之人均心中暗笑,连根雁毛都没有射下来,竟还敢称作天下第一的神射手。
众人之中唯有虞瀚东暗自心惊,他知道酆奇的射术天下无双,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竟恐怖如斯。
柳钦元未免尴尬,打了个哈哈,道:“今日得见小兄弟的快箭······”
话未说完,天上的雁群之中一头大雁悲鸣一声,直直地掉落下来。
众人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
虞瀚东对柳钦元道:“不如让人将大雁寻来,供大家看看。”
柳钦元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于是命一柳府的护卫去寻大雁。
护卫应诺后,径直往落雁处去了,不一会提着一头大雁回来。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大雁刚死不久,在它的胸口有个透明的窟窿,其它地方再无伤口。
柳神医不禁惊叹道:“竟是三箭依次射中同一位置,神之又神!神之又神啊!”
众人这才对酆奇的箭术赞叹不已。
柳樱更是喜滋滋地对柴筠禾道:“咋样?我介绍的没错吧,这回是不是捡到宝了啊?”
柴筠禾偷眼望向酆奇,只觉得他特别英伟不凡,心中满是欢喜,可忽又想起一事,她蹙眉问道:“你叫他什么?”
柳樱狡黠地笑道:“奇弟啊,他是我新认的弟弟。”
柴筠禾恍然大悟道:“奇弟?他是你新认的弟弟?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原来你是想当我姊姊。”
柳樱吐舌作害臊状,道:“羞羞羞!原来有人急着想嫁人了。”
柳母看着两姊妹打闹起来,连忙劝道:“小心点,阿樱现在还怀着身孕呢。”
身为贴身婢女的缇香立即上前护着自家小姐。
柳钦元等人显然早就见惯了她们的打闹,所以并未在意。
入桃源后,柳钦元等人这才知道柳棣所言非虚,此地果真是块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这段时日柳栖将附近走了一遍,发现了许多罕见的名贵药材,其父柳神医得知后大感兴趣,非拉着儿子一起去看看。
虞瀚东见时辰不早了,担心他们有个闪失,于是提议休息一晚,明日上倚天阁,那上面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柳母等人跟着劝说了一番。
柳神医这才作罢。
次日一早,众人一同往倚天阁去了。
初次乘坐升降器的柳钦元、柳神医、柴筠禾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同时他们首次见到了无与伦比的绝美景色。
已是初冬,世间的万物还未完全萧条,于高处望去,底下林中的树叶微微泛黄,层层叠叠,辉煌璀璨。天空稍显灰暗,然而它依旧广阔无际,这片天地显得那么的宁静,让人感觉舒适。他们身处背风的位置,大部分的寒风都被挡住了,所以并不觉得寒冷。
上了山顶,见识到了升降器构造,又由褚老怪亲自给众人解说其工作的原理,引得柳钦元等人直呼神奇。
一番介绍后,令人意外的是褚老怪与柳神医还是旧相识。原来柳神医年轻的时候也曾求学于天都雍京的太学院,当时接待他的正是褚老怪,两人于太学院朝夕相处数年,后来柳神医外出游学行医救人,褚老怪则继续待着太学院。两人粗算一下,光阴已逝三十余载,不禁感叹韶华易逝。
酆岱、樊黠于山顶上为众人准备了简单的筵席,娄必安、酆庄主、谒戾族长、褚老怪、公冶子源、酆奇、斛勒、何宵、侬莫、樊黠、宓四娘、瘦虎等一众人均有参加。柳钦元、柳神医等人见倚天阁精英荟萃、群贤毕至,不禁大为感叹。
席间众人谈论着过往的得失和对未来的期许,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不凡,各种欢声笑语交织于酒香之中。
柳钦元从众人的谈吐中发现这些人非是一般的“流寇乱民”,而是怀揣着理想的有志之士,他们都为战争所迫,纷纷聚集于虞瀚东身边,想要为这乱世的百姓争一片安定太平的天地。
翌日,柳钦元与大哥柳神医商议后,将虞瀚东单独找来。
柳钦元问道:“昨日席间听闻众人皆有理想抱负,却不知你有何理想?”
虞瀚东闻言,不由得想起艺成下山之日师父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他当时以“见天地之广阔,晓寰宇之无疆”作答,然而时过境迁,当自己真正踏足这个乱世时,方才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他思虑一番后,坦然道:“以前我只想成为这世间的一只闲云野鹤,然而自下山以来,每每遇见不平之事,想要置身事外,却又于心不忍。当我见多了战争的残酷、人性的狡诈与残忍以及百姓的无助,时至今日,我唯有守住本心,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柳钦元、柳神医互视一眼,他们都未想到,虞瀚东正值盛年,却有避世的想法。柳神医叹道:“老夫见过不少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但有着和你一样想法的人确实少见。”
柳钦元又问道:“如果将来你有了一争天下的实力,你会成为这乱世的一员吗?”
虞瀚东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世上万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即使你再英明神武,你创造的王朝最多也就兴盛百余年,接下来还将是一段惨绝人寰的乱世。”
柳神医不禁问道:“那你认为形成这乱世的根源是什么?”
虞瀚东答道:“人性之贪婪,欲望之无穷。”
柳钦元、柳神医再次面面相觑。
默然许久,柳钦元道:“你刚才所说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就目前而言是指那些事?”
虞瀚东似乎有些明白柳钦元找他谈话的原因了。昨日筵席上,众人各抒胸中抱负,柳钦元见倚天阁已成规模,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番事业,于是想投资助其成事,好为自己的家族谋一份辉煌的前程。他坦言道:“初创倚天阁时,我便已声明,倚天阁只为保境安民,绝不参与争权夺利。所以就目前而言,我最想做的是让每一个进入倚天阁的难民都能丰衣足食,安享太平,不再恐慌无助。”
柳神医闻言,不禁佩服道:“瀚东虽年少,却有着悲天悯人的胸怀,值得老夫敬佩。”
虞瀚东受宠若惊,连忙还礼。
柳钦元见此情形,知道难以强求,但他转念一想,倚天阁崮高林深,假以时日又能占得两河之利,而且自郯国攻灭邳、申两国后,周围的百姓纷纷投入倚天阁,人口急剧增加,拥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现在他柳氏一族与虞瀚东联姻,成就这样一个独立于世外的倚天阁,也是件不错的美事。于是他开门见山道:“你我已是一家人,如今倚天阁百废待兴,我有意助你,同时也为这天下受尽苦难的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柳神医跟着道:“昨日我与褚老怪相谈甚欢,他想让我搬来与他一起住,我也有了隐居的打算,不知瀚东可否收留我。”
虞瀚东大喜,洛安的柳家与柴家,以及博饶芮家是天下公认的三大富商,如果柳家愿意投资倚天阁,那许多难题都将迎刃而解。而且像柳神医这般的奇人异士愿意入住倚天阁,那简直是求之不得。他忻喜道:“这可折煞我了。两位如此深情厚谊,瀚东永世不忘。”
自此次谈话后,洛安柳家正式成为倚天阁之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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