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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捡了个破碎瓷娃娃 ...

  •   来人身高腿长,皮肤冷白,穿着一件薄薄的暗红色冲锋衣和一条黑色工装裤,冲锋衣随意敞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结实肌肉的白色工装背心,锁骨上一条内嵌红玛瑙的十字花纹项链,与其左耳的一点酒红色星芒耳饰交相辉映,散发出野性危险的气息。
      一股凉意袭上脊背,林骄盯着对方,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体,形成防备的姿势,便于快速起身回击。
      林骄对他人的目光一向敏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个陌生男子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干净街道上,注视着阴暗小巷里的混乱厮杀,既不视而不见匆匆掠过,也不施以援手高声呼救,全程驻足,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而正常人面对这场闹剧,早就加快脚步匆忙远离,生怕被波及,染上什么脏东西。
      “你想干什么?”林骄紧皱眉头,恶狠狠地瞪着来人,故作凶狠地问。
      任善并未在第一时间出声,反而是一动不动地挺立着,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上的林骄,一脸玩味地欣赏他的惨状。
      一个面若好女的清俊少年,穿着染满血渍和污泥的纯洁蓝白校服,无力地坐在混杂着血水、污水和细小砂砾的肮脏小路上,像是一件破损蒙尘的精致瓷器。
      可是,尽管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额头上是半干的血迹,一眼可见走投无路的惨状,少年还故作强硬,试图虚张声势,唬退不善者,像是只被拔干净了利爪,只能龇牙咧嘴的野猫。
      真是有趣。
      欣赏够了,任善看着林骄因长久的沉默而愈发警惕的眼神,突然转换神色,像是才觉失礼的懵懂公子,半蹲下来,一脸关切地问:“啊,不好意思啊,刚才被吓到了,你看起来伤得很重,请问需要帮忙吗?”
      说完,任善便坦然地接受林骄的打量。
      他在等,在等林骄倔强地拒绝他的“善意”,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退到暗处,或许还能看到林骄晕倒在无人的小巷,因着他那可笑的尊严成为阴雨天的无名魂。
      至此,这场惊鸿一瞥的闹剧才算圆满落幕。
      “你打算怎么帮我?”林骄淡淡地问。
      他从来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顺势而为才是活得长久的秘诀。
      若是因着所谓的“自尊”便拒绝这个陌生男子表里不一的“善意”,他根本做不到拖着脏污的残体到方至家。
      眼前的这个男生看上去还是个学生,浑身上下虽没有一个大logo,却是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气质非凡,跟徐盛那纨绔子弟全然不同,大概率出身家教比较严的富贵人家。
      尽管林骄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笑容温和的贵公子并不是个善茬,但总归是一个比成为孤魂野鬼更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给贵公子上演了一出“好戏”,理应获得报酬。
      “把你送到医院?”任善依旧温和地询问。
      “我没钱。”
      “那我借你?”
      “我还不起。”
      “不用你还?”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去处有了着落,林骄暗暗松了口气,平淡的道谢中也有了几分真意。
      任善温和的神情差点绷不住,他总感觉他一时兴起的“善意”让林骄这株濒死的莬丝花攀上了蔓,让自己成为了冤大头。
      他猛得直起身,脸上温和的笑容荡然无存,双手插兜,无声地俯视着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林骄,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林骄对于眼前人戏剧般的变脸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只是随意抹去了脸上的污渍,坦然地仰视着逆着光神色不明的任善,咧着带伤的嘴角,费力扬起一个真挚的笑容:“行善积德,好人一生平安。”
      从周围人毫不吝惜的热情称赞中,从陌生人毫不掩饰的热切目光中,林骄从小便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自然也知道如何利用自己这幅好皮囊适当地谋取些优待。
      林骄笑容清浅,眸子清亮,即便是置身腌臜之地,也像是高山雪莲,看得人心旌摇曳,晃眼得很。
      任善突然笑了,笑容却并无半分暖意。呵,倒是惯会察言观色,一察觉到恶意的苗头便服软示好,以色惑人,该说不愧是“阿娇”吗。
      两人笑着对视,一人衣服破碎,伤痕累累,坐在地上,一人衣着精致,干净整洁,站姿挺拔,互不相让。
      半晌,任善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说:“那我就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了,阿娇。”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内,林骄穿着病号服,缠着绷带,躺在床上,听身旁的主治医生絮叨着注意事项。
      医生话音刚落,林骄便问:“请问我大概多久可以出院?”
      医生扶了扶眼镜,眼里满是对着急出院的不听话病人的不虞:“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还得好好静养。”
      说完,便把任善叫到病房外,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神情严肃:“小善,你这朋友哪里交的,这可不是普通的摔伤,是去打架了吧?交朋友还是得有选择性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任善脸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被别人欺负了,要面子的很,非得说是摔伤的。都怪我,现在才发现他被霸凌了。”
      闻言,医生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林骄,语重心长道:“小善,你这朋友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还是多劝劝他,好好休养,别仗着年轻就造作身体,将来有你们好受的。”
      任善往林骄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明白了,我会劝劝他的,谢谢堂叔了。”
      任勤云拍了拍任善的肩膀,和蔼地说:“一家人不用客气,有时间来家里吃饭,和小渊兄弟两多交流交流,这小崽子一贯不听话,最近嚷着要搞什么赛车,简直是胡闹,你有空多劝劝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任善点头称是,一副乖乖侄儿的模样。
      病房内,林骄静静地躺着,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放空,神情恍惚,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衬得他愈发清瘦,弄干净后的面庞白皙,脸上的淤青也难掩俊秀的样貌,反倒平添几分脆弱感,惹人怜惜。
      任善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幅画面。
      他关上房门,抱臂而立,嘲笑道:“多大个人了,还怕打针,不愧是阿娇,娇气。”
      听着任善的嘲笑,林骄神情平静,只是视线从天花板落到任善身上,直视任善幽深的黑眸,平淡地辩驳:“我叫林骄,不是娇气的娇,是骄傲的骄,骄阳的骄。”
      任善不置可否,并未搭话,只是靠在精致的皮质沙发上闭眼假寐。
      “怎么称呼?今天麻烦你了,以后有机会报答你。”林骄微微偏头,朝任善的方向开口。
      任善带他来的这个私立医院是云城top的医院,花费最为昂贵,更别提VIP病房了。
      本想着任善将他随便丢在哪个不知名的小诊所便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也许这对于任善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但终归是欠了一个不小的人情,得还。
      “任善,听之任之的任,上善若水的善。你就当我盼着行善事,得善终。”任善半合着眼,懒洋洋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叫人送晚餐上来,有事就按床头的铃,我走了。”
      这个医院是任善堂叔任勤云参股的医院,送林骄来这对于任善来说是最简单的方法,他也并不盼着林骄真能回报给他什么,不过是难得遇到个有趣的人,不想他那么快死掉罢了。
      任善走后,林骄便挣扎着起身,拿出书包里的手机,和胡哥通气,免得妈妈不放心和胡哥联系时漏了陷,徒增烦恼。
      在医院的几天对于林骄来说倒是难得的清闲时刻了,一日三餐都有人送上来,每天作息也难得正常了起来,写写试卷,背背单词,练练听力,学得累了便出病房下楼走走,毕竟这家医院的景致向来出名。
      这几天,除了主治医生会查房看看情况外,任善从未出现,倒是徐盛不知从哪要来了林骄的微信号,发送了好友申请,林骄一通过,便收到了微信消息提示音。
      是徐盛的转账消息,一万元整,也并没有什么别的话语。
      好面子的徐大公子自然是学不来道歉,兴许也并未觉得自己真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倒霉,踢了块硬骨头,想着赶紧揭过去,免得多生事端,毕竟不过一万元便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个麻烦,这对于徐家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了。
      说是医疗费也好,说是封口费也罢,总归是实打实地给了一万,也算是表达了诚意,若是不收,倒显得不识好歹了起来。
      林骄冷呵一声,利落地收下转账,随即删除了徐盛的好友。
      林骄身体恢复得快,没多久便出了院,回了家。
      “妈,我回来了。”林骄进屋,冲屋内喊到。
      “诶,回来啦,回来就洗手吃饭,在胡哥那干活累吗?”林母兴冲冲地脱下围裙,布好饭菜和碗筷。
      林骄听话地转身进入厨房,弯腰洗手。
      林母站在饭桌旁,慈爱地注视着林骄的背影,突然惊愕出声,满脸紧张:“阿骄,你的衣角怎么破了?”
      林骄闻言,低头看看划破的衣角,随即抬头看看林母紧张的神色,宽慰地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应该是在胡哥那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随即岔开话题:“妈妈,我都快饿死了,咱们赶紧吃饭吧。”
      饭桌上的饭菜很简单,一荤一素一汤,林骄吃得很快,却并不狼狈,仍旧是优雅得体的模样。
      林母边给林骄夹菜,边碎碎念:“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多吃点。”“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椒盐排骨,20多块钱一斤呢,又涨价了,多吃点。”
      林骄只是不住地点头,低着头沉默地吃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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