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失窃之后》凡单

9、小楼东风8

　　次日一早，林砚以购买文房四宝为由向管家请了出府对牌。
　　果然如谢寻所料，他前脚刚出谢府，后脚就发觉有人尾随。是两个做小贩打扮的汉子，眼神精明，步履轻捷，绝非寻常市井之徒。
　　林砚不动声色，先在几家书铺转了转，买了些纸墨，又去茶楼坐了半晌。那两人始终在不远处守着。
　　眼看日头渐高，林砚心中焦急。信必须今日送到，否则误了谢寻的事...
　　他灵机一动，起身走向城中最热闹的集市。正值午时，人流如织，林砚故意往人多处挤，趁那两人被阻的间隙，闪身钻进一条小巷。
　　七拐八绕后，他确认甩掉了尾巴，这才匆匆赶往城东永济堂。
　　永济堂门面不大，药香扑鼻。坐堂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郎中，见林砚进来，抬了抬眼皮：“小哥抓药还是看诊？”
　　林砚按照谢寻交代的暗语回道：“想抓二两不见天，三钱鬼点头。”
　　老郎中手中捣药的动作一顿，仔细打量他：“这方子凶险，不知是何人开的？”
　　“是一位坐着的朋友。”林砚答。
　　老郎中神色微变，示意他进内室。林砚递上信，老郎中拆开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他竟病得这样重了...”老郎中喃喃，转身从药柜最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把这个带给他，告诉他，那边来人了，万事小心。”
　　林砚接过瓷瓶，还想再问，老郎中却摆手：“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走出永济堂，林砚心中疑云更重。“那边”是哪里？谢寻的病究竟有多重？
　　回府路上，他特意绕道买了些蜜饯，做足了出来闲逛的样子。刚回到西厢，小翠就急匆匆跑来：
　　“表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正堂上气氛凝重。老夫人端坐主位，谢明谨侍立一旁，地上跪着的竟是昨日尾随林砚的其中一个汉子。
　　“砚儿，这人说你今日在城中鬼鬼祟祟，与人私会，可有此事？”老夫人沉声问。
　　林砚心中一惊，面上却镇定：“孙儿只是去买文房四宝，顺道买了些蜜饯。”他将手中的油纸包打开，“不知这人为何要污蔑孙儿？”
　　那汉子急道：“老夫人明鉴，小的亲眼看见表少爷进了永济堂，与那郎中密谈多时！”
　　谢明谨温声开口：“祖母，许是有什么误会。表弟身子弱，去药铺也是常理。”
　　这话看似解围，实则坐实了他去药铺的事实。
　　林砚心中冷笑，从容答道：“孙儿确实去了永济堂。因前日发烧，寻表哥赠了些药丸，服用后很是有效，便想去再配一些。”他从怀中取出谢寻给的瓷瓶，“谁知那郎中说此药珍贵，不外卖，只好空手而回。”
　　老夫人命人接过瓷瓶，递给一旁的大夫查验。大夫闻了闻，又蘸取少许品尝，点头道：“确是上好的清热丸，用料珍贵，难怪不外卖。”
　　老夫人面色稍霁，对那汉子厉声道：“来人，把这污主背的东西拖下去！”
　　汉子被拖走时，不甘地看了谢明谨一眼。谢明谨面色不变，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
　　从正堂出来，谢明谨追上林砚：“表弟莫怪，祖母也是关心则乱。”
　　林砚淡淡道：“明谨表哥多虑了。”
　　“只是...”谢明谨状似无意地问，“表弟与寻弟何时这样要好了？竟连贴身药物都相赠。”
　　林砚想起与谢寻的约定，故意露出犹豫神色：“其实...那药不是寻表哥赠的，是我那日在他楼中发现的。因看着稀奇，便偷偷拿了几颗...”
　　谢明谨眼中闪过精光：“表弟在寻弟楼中还发现了什么？”
　　林砚欲言又止，最后摇头：“没什么，我该回去温书了。”
　　看着林砚远去的背影，谢明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夜，林砚再次潜入小楼。谢寻正在煎药，满屋苦香。
　　“信送到了？”谢寻问，脸色比昨日更苍白几分。
　　林砚点头，将瓷瓶递给他：“老郎中说‘那边来人了’，要你万事小心。”
　　谢寻接过瓷瓶的手微微一颤，药汁溅出几滴，落在火炉上嗤嗤作响。
　　“表哥，‘那边’是...”林砚忍不住问。
　　谢寻沉默良久，终是开口：“海外谢家。”
　　原来谢寻的母亲并非寻常海外商女，而是南洋一个岛国的公主。当年谢老爷下南洋经商，与公主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公主不顾族人反对随他来到中原，却因水土不服，郁郁而终。
　　“母亲临终前，将代表王族身份的玉佩一分为二，一半随她下葬，一半留给我。”谢寻从怀中取出半块通透碧玉，“如今那边来人，怕是想要回此物。”
　　“他们要这玉佩何用？”
　　“凭此玉佩可调动母亲留在南洋的旧部与财富。”谢寻冷笑，“那些人，无非是贪图这些。”
　　林砚看着他消瘦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他多年隐忍的缘由——不仅要周旋于虎狼环伺的谢家，还要应对海外的觊觎。
　　“你的病...”
　　“胎里带的毒。”谢寻语气平静，“母亲怀我时被人下毒，我出生便带着这病根，活不过二十五岁。”
　　林砚心中一痛。他终于明白谢寻眼中那深沉的隐忍从何而来——是一个明知死期的人，在有限的生命里守护着必须守护的东西。
　　“没有解药吗？”
　　谢寻摇头：“除非找到下毒之人，取得原毒配方。”
　　他忽然咳嗽起来，这次来得又急又凶，竟咳出血来。林砚慌忙上前扶住他，触手一片冰凉。
　　“药...…”谢寻指着桌上的瓷瓶。
　　林砚急忙倒出药丸喂他服下。谢寻靠在他肩上喘息，气息微弱。
　　“表哥...”林砚声音发颤。
　　谢寻勉强一笑：“吓到你了？”
　　林砚摇头，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忘记了系统的要求，只想紧紧抱住这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人。
　　谢寻微微一怔，却没有推开他。黑暗中，两颗心隔着衣料跳动，频率渐渐重合。
　　“表弟...”谢寻轻声唤他。
　　林砚低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有什么在涌动，深沉而灼热。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鸟鸣。谢寻神色一凛，推开林砚：“有人来了，快走！”
　　林砚匆匆离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见谢寻独自坐在黑暗中，身影单薄得令人心疼。
　　这一夜，林砚失眠了。他摩挲着谢寻给他的蜜饯纸包，心中乱成一团。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隐忍情感收集度：45%】
　　可此刻，他竟有些希望任务永远不要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