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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楼东风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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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回到西厢耳房时,已是后半夜。
他与谢寻在小楼里又商议了许久。谢寻将密账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原来谢家祖上确与倭寇有过往来,那些海外奇珍大多是通过这条见不得光的渠道得来。
如今谢家虽已洗白多年,但这本密账若被翻出,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二姨娘兄妹不知从何处得知密账的存在,以为得了它就能掌控谢家。”谢寻冷笑,“殊不知这是催命符。”
林砚躺在床上,反复思量着谢寻的话。窗外的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他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睡就出了事。
次日清晨,小翠来送早饭时,发现林砚满脸通红地躺在床上,浑身滚烫,已是烧得意识模糊。
“表少爷!表少爷您怎么了?”小翠惊慌地跑出去喊人。
林砚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头痛欲裂。恍惚中,他感觉到有人进进出出,冰凉的手贴上他的额头,苦药汁灌进喉咙。
“邪风入体,加之忧思过重...”模糊中,他听见大夫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过他的额头,那触感莫名熟悉。
“...怎么这样不小心...”
是谢寻的声音。林砚想睁眼,却沉重得抬不起眼皮。他只感觉到那只手在他额上停留许久,又为他掖好被角。
“...等你好了再算账...”
声音渐渐远去,林砚再次陷入昏睡。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已是深夜。屋内点着一盏小灯,谢寻竟坐在他床边,就着灯光看书。
“表...哥?”林砚开口,声音嘶哑。
谢寻放下书,探身过来:“醒了?”他伸手试了试林砚额温,“烧退了些。”
林砚这才发现谢寻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似是许久未好好休息。
“你怎么在这里...”林砚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谢寻按住。
“别动。”谢寻端过一旁的药碗,“先把药喝了。”
他扶起林砚,动作竟有些笨拙,显然不常照顾人。药汁送到唇边,林砚顺从地喝下,苦得他直皱眉头。
“苦?”谢寻问,语气依然平淡,但眼神柔和了些许。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颗蜜饯。
林砚怔住了。这样的谢寻,与平日里那个冷漠疏离的表哥判若两人。
“表哥一直在这里?”
谢寻别开眼:“刚好有空。”他顿了顿,“你发烧时说了不少胡话。”
林砚心中一紧:“我说了什么?”
“说什么...系统...任务...”谢寻的目光锐利起来,“表弟可否解释一下?”
林砚背后冒出冷汗,正绞尽脑汁想借口,却见谢寻忽然笑了。
“逗你的。”谢寻将蜜饯递到他手中,“你只喊了几声娘。”
林砚松了口气,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他低头小口吃着蜜饯,甜味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心里。
“二姨娘那边...”林砚想起正事。
“赵老板请来的郎中查出瑜弟中的是慢性毒,至少有大半年了。”谢寻冷笑,“这下二姨娘的嫌疑倒是洗清了些。”
林砚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深意:“不是二姨娘,那会是谁?”
谢寻没有回答,只是为他掖好被角:“这些事等你好了再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谢寻迅速吹灭油灯,闪身躲到屏风后。
“表弟可醒了?”是谢明谨的声音。他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林砚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明谨表哥?”
谢明谨将灯笼放在桌上,关切地走近:“听说你病了,特来看看。”他伸手想试林砚的额温,林砚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谢明谨的手僵在半空。黑暗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表弟身子弱,要好生休养。”谢明谨收回手,语气依然温和,“可是昨日在寻弟那里着了凉?”
屏风后传来极轻微的响动。林砚忙道:“是我自己夜里贪凉,踢了被子。”
谢明谨点头,忽然俯身凑近林砚,压低声音:“表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的气息拂在耳畔,林砚不适地往后缩了缩:“表哥请讲。”
“寻弟性子孤僻,与他走得太近,恐对你不好。”谢明谨的声音带着关切,眼神却锐利如刀,“这府中许多事,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林砚垂下眼:“多谢表哥提醒。”
谢明谨直起身,又嘱咐了几句好好休养的话,这才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谢寻才从屏风后转出。黑暗中,林砚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
“他常来?”谢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是第一次。”林砚老实回答。
谢寻沉默片刻,忽然道:“蜜饯甜吗?”
林砚一愣:“甜...”
“那是我特意托人从苏州带来的。”谢寻说完,转身就要走。
“表哥!”林砚下意识叫住他。
谢寻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谢谢你的蜜饯。”林砚轻声道。
谢寻的背影似乎柔和了些许,最终什么也没说,推门离去。
这一夜,林砚睡得格外安稳。
次日清晨,他的烧完全退了。小翠来送早饭时,还带来了一包新的蜜饯。
“这是寻少爷让人送来的,说是表少爷药苦,吃着解解味。”小翠笑嘻嘻地说,“没想到寻少爷这样细心。”
林砚捏着一颗蜜饯,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早饭后,他感觉身子爽利了许多,便起身在院中散步。不知不觉又走到小楼附近,却见楼前围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林砚拉住一个小厮问道。
小厮压低声音:“老夫人下令搜查小楼,说是要找个什么账本...”
林砚心中一惊,快步上前,只见老夫人端坐院中,几个婆子正在楼内翻查。谢寻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面色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谢明谨站在老夫人身侧,轻声道:“祖母,或许真是误会,寻弟不会做出这种事...”
这话看似求情,实则火上浇油。老夫人面色更沉:“搜!仔细搜!”
林砚焦急地看向谢寻,却见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插手。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捧着一个木盒匆匆出来:“老夫人,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木盒上。婆子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本泛黄的账册。
谢明谨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老夫人颤抖着手拿起账册,翻看几页,面色骤变:“这...这是...”
她猛地抬头看向谢寻,眼神复杂。
谢寻依然平静:“祖母,孙儿从未见过此物。”
“从你楼中搜出,你还敢狡辩!”一个姨娘尖声道。
老夫人沉默良久,忽然将账册重重摔在地上:“荒唐!”
众人皆惊。
老夫人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这根本不是密账,而是谢家二十年前的日常开销账册!”她锐利的目光停在谢明谨身上,“明谨,你可知情?”
谢明谨脸色一白:“孙儿...孙儿不知...”
“好一个不知!”老夫人冷笑,“都散了吧!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再提!”
众人悻悻散去。林砚留在最后,看见谢寻弯腰拾起那本账册,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他抬头看向林砚,微微一笑。
那一刻,林砚忽然明白,这一切都在谢寻的算计之中。
当晚,林砚再次夜探小楼。这一次,谢寻在等他。
“表哥早知道有人要栽赃?”林砚问。
谢寻为他斟了杯茶:“将计就计而已。”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急。”
林砚知道“他”指的是谢明谨。
“那真正的密账...”
“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谢寻看向林砚,眼神深邃,“表弟可愿与我演一场戏?”
“什么戏?”
谢寻凑近他,低声说了几句。温热的气息拂在耳畔,林砚的耳根不自觉地红了。
“表弟可是又发烧了?”谢寻注意到他的异样,伸手探他额头。
微凉的手掌贴在额上,林砚的心跳突然加速。
“我...我没事...”他慌乱地后退一步。
谢寻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窗外,月色正好。小楼内,两颗心在不自知中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