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失窃之后》凡单

5、小楼东风4

　　十五这日，谢府一大早就忙碌起来。
　　白云观的道长辰时便到了府上，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八卦道袍，手持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老夫人亲自相迎，态度恭敬。
　　“玄诚道长，府中近日屡生怪事，还望道长施法驱邪，保家宅平安。”老夫人说着，示意管家奉上厚厚的红包。
　　玄诚道长微微颔首，目光在府中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小楼方向：“府中确有邪气，源头在西北方。”
　　众人闻言，皆面露惊惧。小楼正在府邸西北角。
　　林砚站在人群后方，仔细观察着道长的一举一动。他注意到玄诚道长的目光在扫过二姨娘时，微微停顿了一下，而二姨娘手中的黑珠串不知何时已经取下。
　　法事设在府中正堂前的庭院。香案烛台一应俱全，黄幡飘扬，符纸纷飞。玄诚道长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在香案前踏步作法。
　　府中上下齐聚庭院，连久未露面的几位老爷也都到场。林砚在人群中寻找谢寻的身影，却发现他并未出席。
　　“寻少爷腿脚不便，老夫人特许他在小楼中静修。”身旁一个丫鬟小声解释。
　　法事进行到一半，玄诚道长突然睁大眼睛，桃木剑直指小楼方向：
　　“妖邪就在彼处！”
　　众人哗然。几位姨娘交换着眼神，二姨娘上前一步：“道长，那处是寻少爷的居所，他自幼体弱，怕是受不得惊扰。”
　　玄诚道长拂尘一甩：“非是惊扰，而是驱邪。那处邪气最重，若不及时清除，恐有更多人受害。”
　　老夫人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如此，就请道长前往小楼作法。”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小楼行去。林砚跟在队伍末尾，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小楼前，玄诚道长摆开阵势，焚香烧符。忽然，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小楼二楼的一扇窗户。
　　“邪物就在那房中！”道长厉声道。
　　老夫人面色凝重：“那是寻儿的书房。”
　　“还请老夫人准许贫道入内查探。”玄诚道长躬身请示。
　　就在老夫人犹豫之际，小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谢寻自己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祖母，”他声音虚弱，“孙儿房中并无邪物，道长怕是误会了。”
　　玄诚道长冷笑一声：“有无邪物，一探便知。”
　　谢寻抬眼看向道长，目光平静：“道长执意要搜，孙儿不敢阻拦。只是若搜不出什么，又当如何？”
　　二人目光交锋，气氛陡然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突然尖叫起来：“那、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楼墙角的泥土中，半埋着一个布偶，上面插满银针，布偶身上写着生辰八字。
　　玄诚道长快步上前，拾起布偶，面色大变：“邪术！这是害人的巫蛊之术！”
　　老夫人接过布偶，看到上面的八字，手一抖，布偶掉在地上：“这、这是瑜儿的生辰...”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寻身上。
　　“寻儿，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声音颤抖。
　　谢寻面色不变：“孙儿不知此物从何而来。”
　　玄诚道长拂尘指向谢寻：“邪祟附体，还不现形！”
　　说着，他取出符水，就要向谢寻泼去。
　　“且慢！”
　　林砚不知哪来的勇气，快步上前挡在谢寻身前：“道长可否让晚辈一看那布偶？”
　　玄诚道长皱眉：“你是何人？”
　　“晚辈林砚，是府上的远亲。”林砚行礼道，“晚辈曾读过几本杂书，对巫蛊之术略有了解。这布偶上的针法似乎有些特别。”
　　老夫人示意道长将布偶递给林砚。林砚仔细察看，发现布偶的针脚细密，绣工精致，绝非寻常人所能为。
　　更特别的是，布偶内填充的草药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气，与他在谢瑜房中闻到的味道相似。
　　“道长，”林砚抬头，“这布偶内的草药，似乎是产自南疆的断肠草。此物在中原罕见，不知府中何人能有？”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二姨娘的脸色微微发白。
　　玄诚道长冷哼一声：“或许正是邪祟从南疆带来。”
　　林砚不卑不亢：“道长有所不知，断肠草采摘后需特殊处理才能保持药性。这布偶中的断肠草色泽鲜亮，药香浓郁，显然是近期才制作完成。
　　而寻表哥足不出户，如何能取得新鲜南疆草药？”
　　场中一片寂静。谢寻抬头看向林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老夫人，五少爷找到了！他在后山的山洞里昏迷不醒，身上并无伤痕，只是...”
　　“只是什么？”老夫人急问。
　　小厮喘着气：“五少爷手中紧握着一颗黑色珠子，与二姨娘平日佩戴的那串很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二姨娘身上。二姨娘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不、不可能...”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老夫人厉声下令：“将二姨娘带回去看管起来！先救瑜儿要紧！”
　　众人匆匆散去，只留下林砚和谢寻在小楼前。
　　谢寻静静地看着林砚，良久，才轻声道：“多谢表弟出手相助。”
　　林砚蹲下身，与谢寻平视：“表哥早就知道是二姨娘所为？”
　　谢寻目光深邃：“表弟以为呢？”
　　“我以为表哥隐忍不发，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林砚认真地说。
　　谢寻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林砚第一次看到他真心的笑容。
　　“表弟，”谢寻的声音很轻，“今晚三更，若你想知道真相，可来小楼一叙。”
　　说完，他推动轮椅，缓缓退回楼内，关上了门。
　　林砚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他终于要触及这个家族最深的秘密了。
　　晚膳时，府中气氛诡异。二姨娘被软禁在自己院中，谢瑜被救回后一直昏迷不醒。老夫人下令严查此事，整个谢府人心惶惶。
　　林砚注意到谢明谨全程沉默不语，眼神中却并无惊讶，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夜深人静，林砚如期来到小楼。这一次，楼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谢寻坐在窗边，月光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你来了。”他轻声道。
　　林砚在他对面坐下：“表哥要告诉我什么？”
　　谢寻沉默片刻，缓缓道：“表弟可知道，谢家是靠什么起家的？”
　　“江南织造，天下闻名。”
　　谢寻摇头：“那只是表象。谢家真正的财富，来自海外。”
　　他讲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谢家祖上曾随郑和下西洋，发现了一处海外仙岛，岛上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植物，名为“墨兰”。此花制成的香料价比黄金，谢家借此积累了巨额财富。但墨兰有一特性，其花粉若与特定药材混合，会产生剧毒，使人出现怪病症状。
　　“二姨娘手中的黑珠，就是墨兰花蕊所制。”谢寻说，“她利用此物制造怪病，嫁祸于我。”
　　林砚震惊不已：“她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谢家的继承权。”谢寻的眼神变得深邃，“我虽残疾，却是嫡出。她欲为其子谋取家业，必先除我。”
　　“那表哥的腿...”
　　谢寻微微一笑，缓缓从轮椅上站起：“自然是装的。”
　　月光下，他的身姿挺拔，哪有半分残疾的样子？
　　林砚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一幕曾经在某个时空中发生过。
　　谢寻走近他，声音轻柔：“表弟，现在你知道了这个秘密，便再也无法抽身了。你...可后悔？”
　　林砚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轻声道：“不后悔。”
　　这一刻，两颗心在月光下悄然靠近，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