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日月》琅琊妮儿

37、最后的我们

　　《双班》

　　早读课的铃声响彻走廊时，武则天正把一沓字母卡片按在13班后门框上。透过玻璃，能看见14班里的李治——他靠在讲台边检查体育生们的俯卧撑姿势，腕骨抵住的那本花名册，恰好是她昨夜批改到凌晨的英语听写本。

　　「武老师，」第一排女生小声提醒，「您卡片拿反了。」
　　她低头，发现26个字母正在掌心颠倒了乾坤，像极了她此刻在两个班级之间拉扯的命运。

　　「路走多远有尽头？」
　　答案在课表上蜿蜒——每周十节英语课，五节在13班对着张彦老师的信息技术教案发呆，五节在14班与李治的体育哨声博弈。当她讲解「have been to」的完成时态时，13班学生在底下偷偷拆解机器人零件；当她领读「eternity」的发音时，14班窗外会突然炸开篮球击板的轰响。

　　两个班主任的风格泾渭分明：

　　·张彦会在她板书时默默修好多媒体设备，把U盘插回她笔筒时刻意调成武则天三个字朝外。
　　·李治则总在跨班监督眼保健操时，突然用指节叩响14班窗框：「武老师，你们班第三节英语课有人偷吃零食。」

　　「我们曾一起吹着整个夏天的微风」
　　——如今这风被切割成碎片。教师食堂里她刚在13班区域坐下，李治就会端着餐盘出现在邻桌，辣椒油的香气象某种战书。等她转到14班就餐区，张彦准备的抽纸永远印着「大唐开源代码大赛」的logo。

　　最戏剧的是月考总结会。教务处把13班和14班的英语成绩用双色柱状图并列投影，她端着茶杯站在光影分界线上，左侧柱体是张彦帮忙整理的错题分析，右侧飘着李治抽查的单词默写本。当领导批评「14班作文卷面潦草」时，李治突然举手：「体育组下周加练握力」，目光却掠过她落在13班区域——张彦正在平板电脑上画出握力器结构图。

　　「梦中天空多辽阔」
　　现实是作业本堆成的秦岭。她给13班布置「用英文描述编程流程」，次日就收到张彦转来的C++代码版《出师表》；她让14班写「运动伤害的应急措施」，李治直接领着学生来了一场双语急救演练。体育委员用绷带捆住她示范的玩偶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李治的轻笑：「武老师，这结扣打得比你的宾语从句牢固。」

　　期中考试前夜，监控拍到三个身影同时出现在办公室：

　　·她给13班学困生留的字母饼干被拼成「则天」的篆体；
　　· 14班讲台上多出整套《运动生理学英文图解》；
　　·而她的保温杯下压着两张纸条：
　　·张彦的字迹：「13班多媒体已装口语跟读软件」
　　·李治的笔迹：「14班保证月考听力期间操场静默」

　　「穿过了人海汹涌」
　　她在钉钉群里同时收到两条信息：

　　· 13班张彦：「建议英语话剧节用《三打白骨精》兼容AI道具」
　　· 14班李治：「已训话运动员背完《奥林匹克》英文术语」

　　黄昏的教室里，她望着墙上并列流动的课程表——信息技术课的蓝色与体育课的红色，正像两条永不相交的河流，共同冲刷着她批改作业的红墨水。

　　当最后一份作文本被收进背包，她突然发现扉页的涂鸦：13班孩子画了键盘与字母键交织的凤凰，14班孩子描摹出跨栏架组成的长安城。

　　锁门时手机震动，年级群弹出新通知：
　　「下周13班14班合班英语课，主题《当丝绸之路遇见编程》。」
　　下方同时跳出两条补充：

　　·张彦：「已准备VR敦煌遗址」
　　·李治：「体育组配合还原驿站马球赛」

　　霓虹灯牌在教学楼顶端亮起时，她终于给那条置顶已久的《念念不忘》demo按下删除键。风穿过空荡的走廊，把两张课程表吹得紧紧相贴。

　　（第二天晨读，学生们发现英语听力材料更新了——是混着键盘敲击声与球场哨声的《甘棠》，而播音员声线像极了三个人的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