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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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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八,鹅毛大雪把京城裹成了银瓮。
顾不游是被冻醒的。
不是现代出租屋里空调失灵的那种冷,是刺骨的、带着铁锈味的寒风,顺着破烂的亚麻布往里钻,冻得他指尖发僵,连呼吸都好像带着冰碴子。
他猛地睁开眼,恍惚地视线中是灰蒙蒙的破庙顶,几缕枯草从裂缝里垂下来,雪粒子正顺着缝隙往下飘,落在脸上融化成水印子。
“醒了?醒了就起来挪挪,不然晚饭就没找落了。” 旁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一个穿着打满补丁棉袄的老乞丐站在他旁边,正用棍子捅他的胳膊。
顾不游没动,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这是哪?他不是在通宵赶项目报告时,心梗倒在电脑前了吗?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破地方?还穿了件连遮体都勉强的破烂单衣,浑身上下只有裹在腰上的草绳能把这件连扣子都没有的衣服将将拢起来。
不等他理清思绪,大脑突然一阵眩晕,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了进来:原主也叫顾不游,本是江南望族顾家的嫡子,半年前顾家被指认通敌叛国,满门抄斩,唯有他因在外求学侥幸逃脱,却被追兵一路追杀寻找,辗转流落到京城,成了栖身破庙的乞丐,昨天夜里受了寒,没熬住就断了气,再睁眼,芯子就换成了来自现代的他。
而更让顾不游心惊的是,这段记忆里的人和事,竟与他猝死前看的一本狗血古言小说《摄政王》完全重合——原主就是书里一个连名字都只出现过一次的炮灰,在腊月三十的雪夜里,会被摄政王宋时风的卫队误当成刺客,乱棍打死在摄政王府的后门。
“还愣着?想冻成冰雕啊!”老乞丐又戳了他一下,“赶紧起来,去街口等张大户家施粥,晚了连稀汤都捞不着。”
顾不游缓缓坐起身,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却也彻底冷静下来。他前世是顶尖投行的风险分析师,最擅长在绝境里找生机——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就没道理坐以待毙。书里说宋时风心狠手辣,掌权三年,杀得朝堂上下人人自危,但也提到过他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每年腊月三十,会亲自带人给难民和乞丐发钱,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跟朝堂和百姓传闻的形象格格不入。
原主就是赶去蹭银钱时,被巡逻卫队当成了混进来的刺客。
“谢了。” 顾不游朝老乞丐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与这破庙格格不入的清亮。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目光扫过破庙角落堆着的破烂—— 一件相对完整的旧棉袄,一双前门开口的布鞋,还有半块发霉的窝头。
这些就是原主的全部家当。
顾不游没犹豫,拿起棉袄套在身上,又把布鞋往脚上塞—— 鞋子太小,他硬生生把脚趾蜷起来才勉强穿上,脚指头从前面的开口漏出来,滑稽中带着一丝可怜。他面无表情地把那半块发霉的窝头揣进怀里,转身走出了破庙。
雪还在下,街上行人稀少,大多是穿着厚实棉袄、匆匆赶路的平民百姓。顾不游缩着脖子,沿着墙根往前挪,目光却在飞快地观察四周—— 他需要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还有摄政王府的具体位置,他是一步都不会往那里去的。
根据书里的剧情,原主是在腊月三十夜里死的,现在是腊月廿八,他还有两天时间。
“让让!让让!摄政王的仪仗来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从街那头传来,行人纷纷往路边避让,顾不游也下意识地躲到了墙角,抬头望去。
只见一队黑衣卫士骑着高头大马开路,个个面无表情,腰间佩刀,气势逼人。后面跟着一顶八抬大轿,轿身是墨色的,镶着银丝暗纹,四角挂着的铜铃在风雪里轻轻摇晃,却没发出半点声音——显然是特制的静音铃。
这就是宋时风的仪仗。
顾不游的心脏微微一缩—— 书里说宋时风容貌极美,却因常年掌权,周身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见过他真容的人寥寥无几。而此刻,轿帘被风吹得掀开了一条缝,顾不游恰好瞥见了轿内的人。
那人靠坐在轿壁上,穿着一件玄色织金蟒纹常服,乌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侧脸线条锋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撑着头微盍双眼,好巧不巧在顾不游胆大包天偷摸看过去的时候凤目微睁,两人就这么轻飘飘地对视上了。
只是一眼,顾不游就确定——这就是宋时风。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不游只觉得一股寒气窜上天灵盖——那眼神太锐利了,像是能穿透他的伪装,看清他藏在破烂棉袄下的心思。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宋时风的视线,手指却悄悄攥紧了怀里的窝头。
轿队很快过去了,街上恢复了平静。顾不游抬起头,看着那顶墨色轿子消失在街角,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想要改变结局,就必须远离宋时风—— 书里的宋时风多疑狠辣,连自己的亲叔叔都能赐毒酒,一个身份不明的乞丐,接近他只会死得更快。
“得想个办法。” 他想。顾不游沿着墙根继续往前张大户家走,脑子里飞速运转 —— 书里有没有提到过宋时风的弱点?好像有一处,说他有严重的头痛症,每逢阴雨天就会发作,遍寻名医都治不好。
如果宋时风死了就好了。
顾不游脑子里漫无目地的想着。
不过,或许,这就是他的机会。
顾不游走到街口,果然看到张大户家的粥棚前挤满了乞丐。他没去凑那个热闹,而是绕到了粥棚后面,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墙角。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发霉的窝头,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 又苦又涩,还带着霉味,难以下咽。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 —— 他需要体力,不能饿死在腊月三十之前。
就在他啃着窝头的时候,一阵争吵声从粥棚前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两个乞丐正围着一个小男孩抢东西,那男孩手里攥着一个白面馒头,哭得撕心裂肺。
“把馒头交出来!不然揍死你!” 一个高个子乞丐恶狠狠地说着,伸手就要去抢男孩手里的馒头。
男孩死死攥着馒头,哭得更凶了: “这是我娘给我的!我娘快饿死了!”
顾不游放下手里的窝头,站起身走了过去。他身材单薄,穿着破烂的棉袄,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在走到那两个乞丐面前时,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高个子乞丐的手腕。
“放手。” 顾不游的声音很轻,却冷的像冰。
高个子乞丐愣了一下,上下打量顾不游两眼随即嗤笑一声:“哪来的麻杆小子,也敢管老子的事?”他用力想甩开顾不游的手,却发现顾不游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顾不游没说话,只抬眼看他——前世为了练体能,特意去学了散打,对付这种街头混混,绰绰有余。他手腕微微一拧,高个子乞丐顿时疼得惨叫起来:“疼!疼!放手!”
旁边的矮个子乞丐见状,想上来帮忙,顾不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冷漠让矮个子乞丐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滚。” 顾不游吐出一个字,高个子乞丐气炸了:“滚?!我看是你滚!”
他一把握住顾不游钳住自己的手腕,想仗着身高优势把顾不游别到地上,谁料顾不游只是轻轻使了劲,高个子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仿佛断了般,像被宰杀的猪一样尖叫起来。
顾不游懒得搭理他们,他松开手,吐出一句“滚”。两个乞丐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还在哭的小男孩,蹲下身,声音放轻了一些:“没事了,他们走了。”
男孩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白面馒头:“谢…… 谢谢大哥哥。”
“你娘在哪?” 顾不游问道。
男孩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破草棚:“在……在那里,我娘生病了,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顾不游站起身,跟着男孩走到了破草棚前。草棚里很暗,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呼吸。他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躺在草堆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顾不游走过去,蹲下身,伸手搭在女人的手腕上,脉搏微弱,气息奄奄,是长期饥饿加上风寒引发的急症,如果不及时治疗,撑不过今天。
“大哥哥,我娘是不是快不行了?” 男孩拉着顾不游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顾不游收回手,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发霉的窝头。
他掏出来,又塞了回去。男孩手中的白面馒头显然看起来更好吃。
要不抢过来自己吃吧。
男孩看着他,声音小心翼翼:“怎么了大哥哥,我娘会好吗?”
顾不游回过神:“没事,会好的。先让你娘吃点东西吧。”
男孩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白面馒头,用烧好的雪水就着喂到女人嘴边。
顾不游站起身,看向草棚外的雪——他需要草药,但是现在没有钱,根本买不到草药。他皱了皱眉,要不去抢吧。
仅存的良知制止了他。
实际上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害怕出事。
就在他思索办法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黑衣卫兵骑着马朝破草棚疾行而来,为首的那个首领,正是刚才宋时风仪仗的卫队统领。
顾不游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宋时风的人,他们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