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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行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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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今禾以为晏鹤无需眼睛也能够猜出她是假冒温荷当属明察秋毫,甚至天赋异禀。今日一见乐安长公主,她才知晏鹤不过尔尔。
她用这张皮囊骗过所有见过温荷的人。唯独长公主,见面的第一眼便发现她五官间与温荷的细微的不同之处。
游今禾心下又惧又慌张,几乎能够看清自己的凄惨下场。若冷静欺瞒,便是欺君之罪,死;若是反驳,便是以下犯上,万一那时还有温家人回来掺和一脚,横竖还是一个死字。
她绝不能先露怯。
这样想着,她便露出个得体的笑容矫饰一切情绪。既决定要欺君,自己怎能先露怯。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亮得骇人,聪慧与灵动闪烁其上,一张小嘴张口便是伶牙利齿:“长公主殿下若想知道臣妇的真身,大可去问世子,臣妇一字不可外泄;至于温荷姑娘的下落,您也只能去问世子,臣妇不知。”
这话里话外意思了然,她便是晏鹤故意安排取代温荷的人,谁也奈何不得。
横竖晏鹤都能与她分享自己的秘密,游今禾思忖他总归是把她当成自己人,虽然那时是在醉酒。但最差的不过就是两头骗而已。
等风头过了,任她天高路远,晏鹤还能追着自己不成。到那时候,破系统八成已经快死了,又能管得了她。
前厅目光交战激烈如火。
长公主气得扬起手,心道这群温家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敢以她儿做借口,晏鹤是何性子她焉能不知,昔年连娶妻都不愿,怎会从外面找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大胆!”带着护甲的手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游今禾往后瑟缩时,准确无误地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再抬眼,那巴掌被一只宽大的手拦下。
“母亲为何大动干戈?”
游今禾夹在这二人中间瑟瑟发抖。她才行骗一半,怎么人都齐全?她要怎么骗?
思虑再三,她窝在晏鹤怀里,故作柔弱先声夺人地转移话题:“夫君,妾身言你近日负伤,宜静养,便想替夫君推了宫宴。妾身自作主张,惹婆母不快。”
她心里忐忑,这话也小小声的,生怕长公主听见暴跳如雷地捅破她与晏鹤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母亲一向宽容,也许是今日心情不好,并非全然是你的错。”
游今禾感动得泪流满面,还是晏鹤好,不管她是不是在骗他,关键时刻总能救她一命。
晏鹤将她藏在身后,周身温润儒雅,像一颗坚韧的小白杨任游今禾遮风挡雨,从容不迫说道:“母亲,此次宫宴我们二人便不去了,心意还烦请母亲带到。”
长公主茫然,她也不知为何突然提起宫宴的事,虽说她本来的确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长公主当即皱眉拒绝:“不行,此次宫宴你必须到场!那日有人邀你相见,我已经为你应下来了。”
户部侍郎的小女儿柳姿沅,年十八,样貌才情皆不错,性子温和安静,最重要的是,她还喜欢着晏鹤,只是从前家世低了些,没入她的眼。
乍见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后,她决定撮合这二人,若这人跑了,至少她儿身边还有人能陪着。
晏鹤仍旧是温和的,只是这温和若遇上刺,便会浸出底下的冷意,像是枝头的新雪,疏离地立在众人之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毕竟谁也不知这新雪何时会浇头淋下。
他拒绝:“我眼睛不好,看不清,只恐冲撞贵人。”
见他们吵起来,游今禾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才发现一众侍从,就连长公主身边的那两个侍婢,都不知是何时为晏鹤遣离。
主位上的长公主气得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都是旧故,你还怕他们伤你不成!”
“为何不能怕,从前变心的贵女和家族不也曾让母亲大失所望?”
唇边勾起几分嘲讽的弧度,晏鹤平静无波地陈述事实,无怨无恨:“母亲,你我都不得不承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已非昔日那个前途无量的小将军,半年,足够我、还有故人变心。”
游今禾听着都心酸。
长公主闻言更是眼泪打转。却是一再坚持:“如果我说有一女子的心意从未变却呢?她愿意与你执手相伴一生,不离不弃呢?”
“不必了,她不会的。而且我有阿禾一人足矣。”
“你当真如此信任她?你可知……”
长公主还欲说些什么,然而一切未尽之语皆停留在晏鹤一句“是”,简明有力,不容置喙,“儿臣此生只会与阿禾同道,一如您与父亲。”
“母亲请回吧。”
长公主失魂落魄地乘马车离开。
最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长公主中年丧夫,独子年少征战沙场,功高震主,得诏归京后于一场宫宴中如失明,药石无医,前途尽失。她恨她是公主,却护不住膝下唯一的孩子,又因西北战事分离数年,与子生出罅隙。往后余生,她只感惶恐,恐她终先离去,晏鹤无人可托;又恐晏鹤遭人暗算,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游今禾目送那凄惶的背影,不由得生出一丝哀伤。方才长公主那番话,字字珠玑,在她心上砸下一个个小坑。
她总要走的,短则三五日内,长则一二月。那时晏鹤又孑然一身,虽说如今她还仰仗着晏鹤的照拂,但妾有意,郎……郎都能信她个天上掉下来的冒牌货,总会日久生情,如此好的一桩姻缘,怎么因她暂时存在而断线?
游今禾决定劝一劝晏鹤。
巳时过后,她估摸着晏鹤该饿了,端着一份汤送去书房。她深谙求人办事必先献殷勤,拍马屁不能拍到马腿,特意去老医师那处拿了方子让厨房特意熬制,药材她一点也没看懂,不过据说很补。
她悄然行至书房外,却听见屋内传出另一道不相熟的声音。她回忆一番,想起那个侍卫。
“回世子的话,属下已带人破解画春堂中心机枢,已按您的要求寻出关河巫氏通神那支的所有信息,只是年月已久,竟十余年未曾更新过任何信息。”
“派人去查,三个月,必须要有消息。”
关河巫氏、通神,何其熟悉。
原来他已经在查自己了吗,游今禾心间涌上不安,仿佛有一个定时炸弹埋入她的大脑,叫嚣着快逃。
她似乎要站不住,轻轻抬手扶门。
猝不及防,门扉陡然被人拉开。她一时不察,连人带汤一并随门倒入屋内,所幸开门的侍卫手疾眼快,右手扶肩稳住身形,左手保住她的汤。
方站稳,对方便松开手后撤一步,恭敬唤她夫人。
“阿禾何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