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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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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鹤是她所见最矛盾又最古怪的人。
且说他喜欢一人独居,冷冷清清的样子,偏生他又能忍下游今禾叽叽喳喳;分明前脚才答应能一个人扛事,后脚却出尔反尔装可怜。
游今禾又仔细想了想,目前只有她,得到了此欲拒还迎二段式同意。
她将此归功于对方天才一般的大脑对她身份的美化。这是她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不同身份所带来的不同的待遇,初见时,晏鹤可是把刀指在她的脑袋上。
而现在,她能安然坐在账中玩弄那双被兽皮手套紧紧包裹的手。
游今禾鲜少关注男人的手,她对异性的美和完美有一套近乎苛刻的评价体系。
一般美的,她只看一眼。
像晏鹤这种完美的,她会心心念念,趁机下手。
游今禾牵起他的手,指尖依次划过指骨,在修剪得圆润的淡粉色指甲打转,又流连于被骨头撑得极薄的关节,指腹在上恋恋不舍地摩挲。
她偷偷观察四周,发现四下无人,色心大起,低头在那弯曲的指关节轻轻咬一口,留下一个极淡的、很快便消失的牙印。
她的脸有点发烫,感觉自己像是初次遇见猫薄荷的猫,对诱惑没有一丝抵抗力。羞愧之下,她没再动口,只捏了捏晏鹤的手心,一层薄薄的肉包裹着掌骨,不硬,但绝对和柔软二字无甚关系。不过她认为,晏鹤送银子的时候,那手是天下最软的。
摸着摸着,游今禾就叹了一口气,心道:若他们二人此生都能被谎言蒙蔽,这样子将就到一生结束再回现世也算不错。
可惜,她发现了系统的骗局。
而她对晏鹤撒下的荒,若晏鹤遣人去关河查温荷底细,便会发现,数十年前,能够通巫的巫氏主支尽数受诅死亡。她的谎言不攻自破。
游今禾托巫姑姑回关河寻青鱼时,顺带请她留意这一支神秘的通神家族,意外从回信中得知这个所有关河巫氏心照不宣共同藏起来的秘密。
她不信他不查,所以在那日到来前,她得早点逃。
“怎么不玩了?”
手的主人冷不防一声疑问,吓得游今禾反将手往外一抛,所有非分之想彻底断个干净。
“你……你何时醒的?”
“你舔我时。”
游今禾脸上发热,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污蔑我!”
“污蔑什么,污蔑你的攻击力?小猫儿咬人都比你有劲。世子府还养得起你,多吃些。”
游今禾羞赧不已,虽然晏鹤失明,但只要见过一次,她便能想象出绸带之下眼里的戏谑的光彩。被一个平素一本正经的人打趣,她气得转过身不予理睬,仿佛这样就能让热意消下去。
好在晏鹤见好就收,问起正事:“我睡了多久?”
“两天。”
医师同她说的是,这剂量的药能让人睡上三天,所以她才胆敢见色起意。哪知会被抓包啊!她这辈子都会老实做人了。
游今禾想逃,寻了借口正欲脚底抹油:“我让兰露她们送吃食来。”却被晏鹤抓住衣袖,硬生生停下脚步,回头用“有何贵干,没事放手”的眼神盯着他。
晏鹤感受到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时该是如何嗔怪,但他偏不放手。
“阿禾,我的头发,如今我一个人真做不到”,他抬了抬右肩,“好疼啊。”
游今禾:???
前几日那个拔箭头疼得几度昏厥仍旧一声不吭的晏鹤哪去了。
她要是还听不出晏鹤在逗她就是傻子,心中仿佛有一千个小人被风吹得凌乱飘摇,她不明白:她和晏鹤究竟何时这么熟了?
这可不好,透明人才好逃。
“我帮你我帮你,别逗我了。”
她去梳妆台处拿了木钗和发带,转身瞧见晏鹤滞在空中想要牵她的手,心虚绕开,走到身后为她挽发。
晏鹤兴致极高,他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兴奋,明明受了伤,眼睛也疼,可他就想要再多逗逗她。
游今禾转到他身前,仔细检查一番便与他说:“好了,我去找兰露。”
太快了,怎么就好了,晏鹤想,他们应该再多独处一会儿的。
他准确无误地抓住游今禾的手,轻轻晃着挽留她,声音掐得是一等一的委屈:“阿禾,我的衣裳不好,你再帮帮我。”
黏人。
游今禾脑中突然跳出这么个词。晏鹤黏起人来,比猫儿还会撒娇。
她一向心软,顺着他的话帮他挑衣服。
其实也不用挑,晏鹤酷爱各式白衣裳,府上新裁的衣裳也大多是白的,她挑不出花儿来,便拿了件偏白的淡黄色裘衣,又随手拿一套白衣裳递与晏鹤。
“这是里面穿的,这是外面披的。我去屋外等你,你换好了就来小厅坐着,我去找兰露。”
如此事无巨细,她不信晏鹤还有理由留她。
“阿禾,我胳膊抬不起来,穿不上。”
游今禾:……
是耍流氓还是撒娇帮忙,她自有定夺。
“那你光着吧。”游今禾这回早有防备,站在一尺之外,早早卷起衣袖,一将衣服抛到他怀中便跑。
游今禾先遣人去医师那处报信,再去寻兰露去小厨房一趟。
解决两件事后,她估摸着晏鹤衣裳换得差不多便往回走。
方一回来时,医师竟然已经来到院中,心中感慨:不愧是同住一府,出医真快。
医师嘱咐晏鹤两句,诸如一天服两剂,一剂服两丸,又为他换好药,留下一个小瓷瓶匆匆离开。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散去,游今禾才瞧见晏鹤坐在榻上,冰敷双眼。
“你的眼睛怎么了?”
“那日服下的复明药太烈,我疼,医师说可以用冰缓解。”话出口,晏鹤才发觉自己又用了“疼”这个字。
很奇怪,他总是不自觉地想告诉她自己的感受。
为什么呢?
答案没想明白,一勺温热的粥先递到嘴边。
“粥再不吃就凉了,我喂你”,见他没动,游今禾又好意劝着,“别客气。”
游今禾觉得自己好像有个男主病,瞧见柔弱可怜的小白花,管他是男是女,都要竭尽全力救一救。
可惜她救不了天下人,连带着可怜心也变得糟糕。她发誓,等晏鹤病好了,她一定改。
晏鹤不知自己在游今禾眼中已经沦为小白花,想来他知道此事也不会有什么反抗之心。
他心满意足吃下粥,心头不解的答案化作口中绵软鲜香的热食,驱去多年踽踽独行所留下的阴霾。
他的阿禾心软又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