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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万器朝宗唯砝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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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秘境入口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外界山谷的喧嚣与光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亘古、苍茫、肃穆到令人心悸的寂静。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流动的、如同极光般的灵气光带，无声地蜿蜒划过，映照出下方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破碎而荒凉的大地。
这里便是“到灵山”秘境，上古仙魔战场的残留之地，亦是无数神兵利器的埋骨之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但这灵气之中，却混杂着各种驳杂而强大的意念——有不甘的战意，有寂寥的等待，有择主的渴望，也有毁灭一切的暴戾。无数股或强或弱、属性各异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沉睡巨龙的呼吸，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地面上，随处可见断裂的兵刃、破碎的甲胄、以及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不同光泽的法器残骸。它们半掩在暗红色的砂砾与嶙峋的怪石之中，有些甚至直接插在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骨骸之上，无声地诉说着那场遥远战争的惨烈。
一些先一步进入的其他宗门弟子，早已散开，各自施展手段，或是小心翼翼地感应着与自己功法相合的气息，或是试图接近某件看起来不凡的器物，脸上无不带着凝重与兴奋交织的神情。在这里，机缘与危险并存，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某件凶戾的神兵反噬，或是触发某些残留的禁制。
霍江临对这一切却似乎司空见惯。他神色平静，只是拢了拢方才被萧璟行扯散的前襟，将那截断掉的腰带随意系了个结，勉强固定住衣袍，便带着云妄衣，朝着秘境深处走去。
他的目标明确，并非为自己寻觅新的灵器，而是指引云妄衣，找到属于他的那份机缘。
云妄衣跟在霍江临身后，感受着四周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灵魂震颤的威压和杂乱意念，眉头微蹙，下意识地靠近了霍江临一些。这里的气息太过混乱强大，与他平日里接触的纯净灵气截然不同，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和警惕。
霍江临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放缓了脚步，侧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试图驱散这凝重压抑的氛围。
“不必紧张，妄衣。”他的声音在寂静的秘境中显得格外清晰悦耳，“这些神兵利器虽有灵性，但历经万载岁月，其主早已陨落，大部分都只是残留着一丝本能意念罢了。它们也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唤醒它们、赋予它们新生的有缘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指向路边一柄斜插在巨石中、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凛冽寒气的断剑。“你看这柄剑，虽已折断，但剑意未消，想必当年也是一位剑道大能的佩剑，饮过无数魔血。”
又指向远处一尊半埋在土里、造型古朴、表面刻满玄奥符文的大鼎：“那尊鼎，气息浑厚，隐有药香残留，或许是某位丹道宗师用来炼制仙丹的宝物。”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一种导游般的随意，仿佛不是在危机四伏的上古秘境，而是在逛一个露天博物馆。这让云妄衣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
“师兄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云妄衣忍不住问道。他注意到，霍江临行走的路线似乎很有章法，避开了一些气息特别混乱或凶戾的区域。
霍江临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算不上熟悉，只是……十岁时，我曾来过一次。”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秘境最深处，那片被最浓郁灵光笼罩的区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就是在这里，我找到了砝厄。”
提到砝厄，霍江临的话匣子似乎也打开了。他看着云妄衣那双带着好奇的墨玉眸子，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宗门典籍里看到过的、关于修士寻找本命灵器的各种趣闻轶事，觉得正好可以用来给师弟放松心情，增长见闻。
“说起来，寻找本命灵器，可是修士一生中顶重要又顶有趣的事情之一。”霍江临唇角微扬，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你可知道，古往今来，有多少修士为了得到心仪的神兵，闹出过多少哭笑不得的事情？”
云妄衣被他勾起了兴趣，专注地看向他：“愿闻其详。”
“我记得典籍里记载过一位剑修，”霍江临眼中笑意更浓，“他痴迷于一柄据说埋藏在万丈地底的上古灵剑。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找不到正确的收取方法，又舍不得放弃，最后……居然真的扛着一把凡人用的铁铲，吭哧吭哧地挖了整整三年！硬生生把那柄剑从地底给刨了出来！据说他带着那柄剑飞升时，脚下踩着的不是祥云，而是漫天飞扬的尘土！”
云妄衣：“……”
他想象了一下那位前辈扛着铲子、灰头土脸挖剑的场景，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确实有些……别致。
霍江临见他表情松动，继续笑道：“还有更离谱的。有位修士看中了一柄极有脾气的古刀，那刀灵高傲得很，任凭那修士如何展示修为、献上天材地宝，就是不肯认主。你猜那修士最后做了什么？”
云妄衣摇了摇头。
“他……扑通一声给那柄刀跪下了！”霍江临忍俊不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对刀的痴迷与向往，求刀灵跟他走，足足跪了七天七夜！最后那刀灵大概是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和眼泪，才勉强同意认主。”
云妄衣闻言，清冷的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神情。跪求兵器……这位前辈的“诚心”，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最有趣的，莫过于两个剑修为了争夺一柄无主的神剑，大打出手。”霍江临压低了些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本来两人修为相当，打得难分难解。结果其中一人，眼见久攻不下，居然……兵行险着，使出了一记传说中的……‘千年杀’，直取对方要害！”
“千年杀？”云妄衣面露疑惑，这个词他从未听过。
霍江临轻咳一声，含糊地解释：“呃……就是一种……攻其不备、直捣黄龙的……精妙招式。”他实在不好意思详细描述那等不雅之举，“总之，另一人猝不及防，中招后瞬间溃败，那神剑自然就归了使出‘奇招’的那位。”
云妄衣虽然不太明白“千年杀”具体是何招式，但看霍江临那略显尴尬又带着笑意的表情，也猜到绝非什么正道手段，不由得一阵无言。为了神兵，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光怪陆离、却又鲜活生动的趣闻，如同清风般吹散了秘境带来的沉重压力。云妄衣看着身旁侃侃而谈、眉眼带笑的霍江临，只觉得此刻的师兄，比平日里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更加真实，也更加……引人亲近。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深入秘境。越往深处走，周围散落的神兵利器品阶似乎越高，散发出的气息也越发强大慑人。
然而，一个奇特的现象开始出现。
当霍江临经过某些区域时，那些原本沉寂或是散发着排斥气息的神兵利器，仿佛被某种同源的力量唤醒，竟然开始微微震颤起来，发出或清越或低沉的嗡鸣！
起初还只是零星几件，但随着他们不断深入，这嗡鸣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一柄插在焦黑土地上的烈焰长枪，枪身腾起灼热的火焰，仿佛在向他致意。
一面斜靠在残破石碑旁的玄冰宝镜，镜面流转着清澈的华光，映照出他的身影。
一串悬挂在枯死巨树上的摄魂铃铛，无风自动，发出惑人心神的清脆铃声。
甚至有一张半掩在尘埃里的焦尾古琴，无人拨动，却自行奏响了一段空灵缥缈的乐章……
到了后来，但凡是霍江临所过之处，方圆百丈内的神兵利器，无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是钟鼎塔印、琴瑟笛箫，竟都齐齐发出了共鸣！万千道不同的宝光冲天而起，交织成一片绚丽而震撼的光之海洋！无数股或灼热、或冰寒、或锋锐、或厚重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向霍江临涌来，那意念中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亲近、臣服与……渴望！
它们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选我！带我走！
这一幕，堪称万器朝宗！
周围其他正在辛苦寻觅、试图与某件神兵建立感应的各派弟子，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景象，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这些平日里高傲无比、需要他们费尽心力才能引动一丝反应的上古神兵，此刻竟然像争宠的孔雀一样，对着霍江临疯狂“示好”？！这还有天理吗？！
云妄衣也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万宝齐鸣、光华璀璨的壮观景象，又看向身处光芒中心、却依旧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的霍江临。他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师兄，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存在，连这些上古神兵，都为他而疯狂！
霍江临看着周围这熟悉又夸张的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十年前他第一次来这里时，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次规模更大了。
他抬起手，轻轻抚过悬浮在他身前、激动得嗡嗡作响的砝厄长枪，语气带着安抚，又像是在对周围所有“热情过度”的神兵们宣告：
“老朋友们，安静些。”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四方，“我心已有所属，唯砝厄而已。”
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又或许是感受到了砝厄那沉稳而强大的气息，周围那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和冲天的宝光，渐渐平息了下去。那些神兵利器虽然依旧散发着微光，传递着善意的意念，却不再像刚才那般狂热。
霍江临转头，对上看呆了的云妄衣，无奈地笑了笑：“看到了吧？有时候太受欢迎，也挺麻烦的。”
云妄衣看着他脸上那看似苦恼、实则隐含着一丝理所当然的傲然神情，心中震动不已。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师兄只要砝厄。不是因为砝厄最强，而是因为，在那万千选择中，砝厄是唯一与他灵魂共鸣、彼此认定的伙伴。这种超越了品阶、超越了力量的羁绊，远比任何外物的追捧更加珍贵。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中那枚一直静静散发着微热与同源莲香的莲玉，又抬头望向秘境更深处，那无数闪烁着诱人光芒的神兵……
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机缘，又在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