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夜宿同衾心猿动 ...
-
天字三号房果然如王来福所说，还算宽敞干净。一进门是间小厅，摆放着桌椅茶几，里间用一道六扇的梨花木屏风隔开，屏风上绘着墨色的山水，意境悠远。屏风后隐约可见一张铺设整齐的拔步床，床头点着一盏光线柔和的琉璃灯。
伙计很快送来了两大桶热气腾腾的浴水和干净的布巾，又贴心地指了指屏风：“二位客官，浴桶就在屏风后，换洗衣物可以放在这边的架子上。”
待伙计退下并带上房门后，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氤氲升腾的水汽和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声。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的尴尬。
霍江临轻咳一声，努力维持着大师兄的镇定，指了指屏风：“云师弟，你先去沐浴吧，驱驱寒气。”他觉得自己非常体贴，把先洗澡的机会让给了师弟。
云妄衣抬眸看了他一眼，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情绪，但最终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拿起一套干净的里衣，绕过屏风，走到了后面。
很快，屏风后便传来了细微的窸窣脱衣声，以及身体浸入浴桶时，水波荡漾的轻响。
霍江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赶紧走到窗边，假装欣赏外面的雨景。但耳朵却不自觉地捕捉着屏风后的动静。那水声，那偶尔布料摩擦的声音，都让这安静的房间显得格外暧昧。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比如云妄衣那被打湿后显得更加清瘦的身形，还有那根新换的、被水汽浸润的发带……
停！打住！
霍江临你在想什么！那是你师弟！未来可能要你命的师弟！
他赶紧在心里默念《清心咒》，试图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系统：宿主默念《清心咒》效率低下，建议物理降温。】
霍江临：“……”要你多嘴！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云妄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软绸里衣，墨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用那根月白发带松松束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热水沐浴让他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平日里冰冷的眉眼也柔和了许多，整个人仿佛一块被暖玉捂热了的寒冰，散发着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干净又诱人的气息。
他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霍江临，没说什么，默默地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布巾，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头发。
霍江临被他这“出水芙蓉”般的样子晃了一下眼，赶紧收回目光，说了句“我去洗”，便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钻进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的浴桶里，水还带着余温，水面上似乎还漂浮着一丝极淡的、属于云妄衣的清冽气息，混合着皂角的清香。霍江临脱掉湿透的衣物，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舒服地叹了口气。奔波一天，又被雨淋，能泡个热水澡实在是享受。
他一边洗，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睡觉的问题。只有一张床，这还用选吗？肯定是他这个当师兄的打地铺啊！展现风度，刷好感度，避免近距离接触导致黑化值飙升，一举多得！他简直要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
等他洗完澡，换上干净的里衣走出来时，云妄衣已经擦干了头发，正坐在床边，似乎是在等他。琉璃灯柔和的光线映在他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霍江临清了清嗓子，走到房间角落，那里整齐地堆放着一套备用的被褥。他动作利落地抱起被褥，二话不说，就开始在离床铺有一定距离的地面上铺了起来，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师兄？”云妄衣看着他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这是……”
“哦，我打地铺。”霍江临头也没抬，一边铺床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甚至还试图展现自己的“体贴”，“你年纪小，又是师弟，床自然是你睡。我皮糙肉厚，睡地上没事儿。”
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既有师兄的担当，又体现了对师弟的关爱，简直完美！
然而，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云妄衣坐在床边，看着霍江临忙碌铺地铺的背影，那双刚刚被热水暖过来的眸子，瞬间又凝结起了冰霜。
打地铺？
他……要和自己分得这么清楚？
宁愿睡冰冷的地板，也不愿……同榻而眠？
刚才在楼下，他同意同住一室时，自己心中那翻涌的狂喜和悸动，此刻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消散，只留下冰冷的失落和一丝被拒绝的难堪。
原来……他那所谓的“顺水推舟”，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原来……他依旧在刻意保持距离。
原来……那些投喂，那些关照，甚至亲手为他束发……都只是“师兄”的责任，与情爱无关？
一股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巨大的失落感，狠狠地攫住了云妄衣的心脏。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霍江临铺好地铺，直起身，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转头，却对上了云妄衣那双幽深得仿佛不见底的寒潭般的眸子。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冰冷，有失落，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受伤？
霍江临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难道他觉得自己这个师兄睡地铺，显得太见外了？还是觉得让自己睡地上过意不去？
嗯，一定是这样！这孩子，就是太敏感，太缺爱了！
他连忙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语气更加温和：“云师弟，你别多想。师兄我修炼之人，睡哪儿都一样。你快到床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秘境呢。”
他越是表现得体贴大方，云妄衣心中的那股郁结之气就越是汹涌。他死死地盯着霍江临看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吹熄了床头那盏琉璃灯。
房间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和街巷里偶尔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灯火，在房间里投下朦朦胧胧的影子。
霍江临在黑暗中摸索着，躺进了自己刚铺好的地铺里。嗯，有点硬，还有点凉，不过还能忍受。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准备入睡。
然而，在地铺上躺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霍江临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冷。
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仿佛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他这具“净世紫莲灵体”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清寒之气，平日里运转灵力尚不觉得，一旦安静下来，尤其是在这种潮湿的雨夜，就格外怕冷。地上的寒气更是丝丝缕缕地往上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蜷缩起了身体。
他默默运转灵力想要驱寒，却发现效果甚微。这灵体的特性，似乎不是简单的灵力运转就能完全克服的。
就在霍江临在地铺上冻得快要怀疑人生，考虑要不要把外袍也盖上的时候，床上一直安静无声的云妄衣，忽然轻轻地、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开口了：
“师兄……”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异常的沙哑和……脆弱？
霍江临一愣，下意识地应道：“嗯？怎么了？云师弟？”
“……黑。”云妄衣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回忆过往时特有的、压抑的艰涩，“我……有点怕黑。”
霍江临：“？？？”
怕黑？云妄衣？那个未来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魔尊？怕黑？！
这反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然而，没等霍江临消化这个惊人的信息，云妄衣接下来的话，更是如同重锤般砸在了他的心口。
“小时候……在云家……他们把我关过黑屋子……”云妄衣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刻意压抑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的痛苦，“……很久……很冷……”
他没有说具体关了多久，也没有说关了多少次，更没有描述那黑屋子里的具体情形。但这寥寥数语，结合霍江临所知的、原著中云妄衣那悲惨的童年，瞬间就在他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一个瘦小的孩童，被独自遗弃在冰冷、黑暗、绝望的囚笼里，无人问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一股强烈的怜惜和心疼，瞬间冲垮了霍江临所有的理智和顾虑。
他几乎能想象到，此刻躺在床上的云妄衣，在回忆起那段黑暗过往时，是如何的恐惧和无助。这孩子……原来那些冰冷的伪装之下，藏着这样深的创伤。
“别怕，云师弟，都过去了。”霍江临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疼惜，“师兄在这儿呢，这里很安全，没有黑屋子。”
他顿了顿，听着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感受着地铺传来的阵阵寒意，又想到云妄衣此刻可能正因恐惧而蜷缩在床上……一种混合着责任感、怜爱感和“反正地上也挺冷”的破罐子破摔情绪，让他做出了决定。
他抱着自己的被子，从地铺上爬起来，摸索着走到床边，有些尴尬地低声道：“那个……地上是有点凉。要不……师兄也到床上来？我们……挤一挤？这样你就不怕黑了。”
黑暗中，他看不到云妄衣骤然亮起的、如同瞬间点燃了星辰的眸子，也感受不到对方那瞬间加速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
云妄衣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喉咙里即将溢出的、带着狂喜的哽咽。他往床里面挪了挪，让出了一半的位置，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微弱的颤抖：“……嗯。”
霍江临松了口气，还好师弟没拒绝。他摸索着在床的外侧躺下，刻意保持着距离，几乎半边身子悬在床沿，并且严格执行“中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的策略。
两人并排躺在黑暗中，都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霍江临是紧张加尴尬，而云妄衣则是激动加悸动。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霍江临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心里疯狂吐槽：这叫什么事儿啊！但还是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当是哄孩子睡觉了，他缺乏安全感，我这是人道主义关怀……
或许是白天奔波太累，或许是这床铺确实比地铺温暖舒适太多，也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对身边这个“缺爱师弟”放下了部分戒备，霍江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浓重的睡意袭来，他竟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在身侧响起。
云妄衣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受着身旁之人传来的、清冽中带着一丝暖意的莲香，和他平稳的呼吸，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根本没有丝毫睡意。
他悄悄地、极其缓慢地，侧过身，面向霍江临的方向。在朦胧的黑暗里，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优美的轮廓。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霍江临，似乎是因为灵体畏寒的本能，开始无意识地寻找热源。
他先是往里面蹭了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然后，他的脑袋，无意识地、轻轻地，枕在了云妄衣的肩头。
！！！
云妄衣瞬间屏住了呼吸，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霍江临……靠在他身上？！
他感觉到霍江临柔软微凉的发丝，正蹭着他的脖颈，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的痒意，直窜头顶。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霍江临平稳的心跳，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一下一下，沉稳地敲击在他的手臂上，却像是在他心尖上擂鼓。
而霍江临似乎觉得这个姿势还不够暖和，在睡梦中又无意识地往里蹭了蹭，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偎在了云妄衣身侧，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了他的腰间，仿佛将他当成了一个大型的、温暖的抱枕。
黑暗中，云妄衣的脸颊滚烫如火，耳根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他垂眸，只能看到霍江临毛茸茸的头顶和一小段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白皙脆弱的脖颈。
他……他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这个念头如同最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理智。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混合着强烈的占有欲，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温存”。他贪婪地感受着怀中这具身体的温度和柔软，闻着那近在咫尺、无比浓郁的莲香，听着那平稳的呼吸声……
原来……抱着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被一个人依赖和靠近，会让人如此……心悸神摇。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抬起那只没有被压住的手臂，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的珍视，环住了霍江临的腰，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缝隙也彻底消除。
霍江临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非但没有推开，反而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云妄衣的心，在这一刻，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虽然看不清，但能想象），感受着他全然的依赖（他自以为的），只觉得之前所有的失落、猜忌和不安，都被这温暖的怀抱所抚平。
霍江临……
师兄……
你终究……还是来到我身边了。
窗外，雨声未歇，缠绵悱恻。
窗内，一室静谧，暗涌情潮。
云妄衣紧紧抱着怀中这“天降”的温暖，在无边的黑暗和令人心安的气息包围下，也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嘴角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极浅极淡的笑意，沉沉睡去。
唯有系统面板上，那代表着好感度的数字，在黑暗中，无声地、疯狂地跳动着……
【叮——云妄衣好感度+30！当前好感度：42！】
【警告！目标好感度提升速度异常！请宿主注意保持距离！】
【……警告无效，宿主已进入深度睡眠。系统进入待机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