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若你也愿旧事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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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孩子是个很累的事情，茆四九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收拾出了自己之前空置的书房，网上下单了1.5*1.8的单人床，从书店买了《百科全书》，锅里也炖上了乌鸡煲。
做保安也要做个有文化、有干劲的保安。
茆四九在厨房里忙活，小白在他这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来回探索，没一会儿就发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探索是未成年妖的特点。刚化人形的妖怪，动物的习性还没有完全褪去，对于陌生的环境会本能地不安，因此需要确认每个角落的安全。
乌鸡煲升腾的热气和厨房外的噪声让茆四九感受到了一些暖意，将汤碗端出去的时候瞥了眼鞋柜，发现那天被小白死护在怀里的本子正随意地放在那里，茆四九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好奇，他一个刚化人形没几天的小妖怪，能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事？
有暗恋的妖了？
但好奇归好奇，茆四九知道未成年妖需要隐私，随便翻孩子日记是不好的行为。
所以这份好奇茆四九一直压到了睡前。茆四九网购的单人床还没到，小白这几天只能和他挤一挤他的硬板床，现在正在床上翻滚，企图把床单的每个角落都沾上自己的狼毛。
茆四九忍不住了，戳了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小白问道，“你日记里到底写了什么怕我看见的东西？”
小白正在床上滚着，闻言忽然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安静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就着月光，茆四九看见了他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哥，从巡查队已经查封的地方偷东西出来，我会被抓起来吗？”
茆四九一惊，猛地坐起身脱口而出，“当然会啊，就算是没被查封的地方也不能偷东??”
“哥，”小白打断了茆四九的教育，坐起身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去了梧桐街109号。”
梧桐街109号？
茆四九愣了愣，瞬间忘记了自己酝酿好的长篇大论，呆呆地盯着小白，不知道他忽然提起这个地址是作何打算。
梧桐街109号，那是茆四九长大的地方，是他的家。
但被巡查队查封的财产早已丢掉了“家”的称谓，那个老房子也已经八十几年无人造访，周围的邻居走的走，搬的搬，只剩下了个旧得不行的楼。
小白慢慢说道，“前天鹿巡查指给我看了那个屋子，他走后我从窗户偷偷钻进去了。可能是查封的时间太久了，窗户没上锁，里面也都是灰尘。”
“我进去找了找，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被遗漏的地方，然后我找到了这个。”
小白起身开灯，将那个被塑料袋五花大绑的本子拿了进来，拆开塑料袋，里面是个咖啡色的本子，很老的样式，封皮的四个角都套上了金属的保护三角壳子，上面用花体的英文写着“Diary”。
是个相册。
相册的纸从外围看去已经泛黄了，八九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它成为一个类似于“古董”的东西，如今被一个小孩儿偷了出来，还给了他曾经的主人。
“茆哥，我知道好妖不该翻别人的东西，也不该打听别人的私事，但我没忍住。”
茆四九有点想笑，伸手去翻，却被小白先一步翻到了最后一页。
相册的每张纸上都贴了两张照片，上面是茆花带着茆四九骑自行车，标准的二八大杆，早已被淘汰了的款式，但在那个时候还是稀罕货。
下面的照片是茆四九穿了个花裙子，被茆花高高举起，旁边写着，“六六的新裙子。”
茆四九有点想笑，这样的花裙子家里当时买了好几条，妈妈茆花会买糖哄他穿。
但被小白看到还是有些尴尬。
“哥，你看后面。”
小白并没有在意那条裙子，而是忽然出声，打断了茆四九的沉浸式回忆，茆四九收起笑容，伸手去摸纸张的背面，忽然摸到了一个圆形的凸起。
他把相册倒转过来，“吧嗒”一声，一个硬币掉了出来。
茆四九后知后觉地想着，那个时候还没有硬币，应该是银元，可能是爸爸茆黄的私房钱。
大概是有些不满于他的慢动作，小白拿过银元翻转过来给他看，只见银元背后写着一行小字，小到茆四九凑近了才能看清。
“六六的学费。”
茆四九恍惚地想到，那件事发生前，他快到了上学的年级，爸妈曾经纠结于送他去白马书院还是桃李书院，两家学费都差不多，一学期一块银元，只不过一个宽松，一个严格，据说白马书院是新式书院，爸妈那时很看好。
“哥，他们怎么不想一想，在那个年代，两个准备贪污几万美元远渡重洋的人，怎么会给孩子攒一块银元？”
小白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海风一样吹过，茆四九幼时的记忆骤时如潮水一样呼啸着席卷而来，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床上，很安静地看着那块银元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太多年了。
这块银元在那个采光、通风都不太好的旧房子里，待了太多年。
一如当年的真相，也许现如今正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安静地等着，等待有人将它轻轻翻起，拂去那层厚厚的灰。
茆四九静静地向前翻着相册，相册里的孩子从大到小，再到刚出生时，一个比耗子还小的粉色猫崽蜷在毯子里，脑袋上能看出又黄又黑的花纹。
每张照片旁都工工整整地记下了拍摄的时间和事件。
“六六出生”
“六六会爬了”
“六六会舔毛了”
“六六会跳了”
“六六能跳上桌子了”
那些幼时听得有些发腻的故事，爸妈年轻鲜艳的笑脸，无一不跃动在茆四九的眼前，茆四九眼眶有些发胀，但始终没有落下泪来，似乎时过境迁，而他还能拿到这本相册，已是最好的结果，
半晌，茆四九合上相册，轻声道，“你都哪里来的胆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自己出门都害怕。”
那个年代，确实是人人自危。
小白见他神色如常，向后瘫在了床上说，“这算什么，只要哥你不大义灭亲举报我，我保准有一百个胆子。我都说了我比你们行长要厉害，你还不信。哦对了，下午那个萝卜头怎么说？事务司不是说确实摸到了一条诈骗线索？”
“嗯。”茆四九也跟着躺下，“明天事务司会派人来调查，据说诈骗团伙一直以拍卖行的形式经营，但和我们没关系了，睡吧。”
说罢，茆四九平静地合上了眼睛，轻声道，“以后不要随便偷东西了，不然下次我真的会大义灭亲。”
小白隔空对他吐了吐舌头。
茆四九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在过去的快一个世纪里，他也动摇过，他也曾对当年的办案组组长的话将信将疑：“你觉得他们好，只是因为他们在你面前好。你是他们的儿子，对儿子好就是好人，你的标准是不是太低了？”
在怀疑什么呢？
他们就是那种，就算兜里只剩十块钱，也会把夜里卖花姑娘的花买光的、很好的烂好人。
身边多出来一个人的感觉对茆四九来说有些奇怪，但他并不讨厌。洗过澡的北极狼身上是薄荷的香味，在这个有点闷热又有些胡思乱想的夜晚闻着竟然有些助眠，片刻，茆四九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小白终于迎来了他第一天上班，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和帽子穿在他身上，衬得他像小白杨一样挺拔，连涂小丽都忍不住说：“茆哥，北极狼好帅啊。”
小白很不满，“说北极狼帅吗？是我帅！”
小白看了看旁边跷着二郎腿的朱大哥问，“那个棍子是啥，我怎么没有？”
电棍，钱庄的重要自保武器，220v，上面还施了迷魂咒，什么样的妖怪基本都能电趴下。
朱大哥将电棍在小白面前甩了甩，翻了个白眼，“未成年妖工作时不能接触危险物品，更不能持杀伤性武器。”
钱庄的自动门打开时，钱庄里面正在进行丢球的经典活动，羊毛球被丢到了柜台下面的缝隙，几人正围着缝隙往里看，听到“欢迎光临”的声音忙直起身子。
“茆哥，你们钱庄的娱乐活动还挺丰富。”
来人是鹿巡查。收起了那双鹿角，茆四九一时间都没认出来，穿的也是普通的白T恤、工装裤，看着清清爽爽的，像个大学生。
茆四九本能地觉得他来并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鹿巡查说，“昨天我们根据被诈骗的罗女士提供的信息，摸到了那个铁好人的收款人最近的行踪。他在一家叫“铁定行”的拍卖行上班，这家拍卖行是会员制，没有邀请函连大门都进不去。但我们排查他的行踪，排查到了那个叫佘远山的艺术家的住所，是他最近主要对接的艺术家，就在秣陵城的市郊，金城花园。”
拥有丰富打工经验的茆四九没接话，但小白很感兴趣地追问：“那你们现在是想去这个佘远山家先把他抓了？”
鹿巡查说：“没错，铁好人行踪不定，目前队里的方案是先把他控制住询问拍卖行的情况……”
茆四九听了半天，终于很认命地开口，“你一个人来执行任务？”
鹿巡查的脸红了，有点支吾地开口道，“事务司最近有一个走私案，实在没人了，队里问你们能不能出两个人陪我一起去……”
茆四九不想去，但茆四九不好意思拒绝，毕竟小白之前坑了这只鹿太多次。
“有活动经费的！我申请到了三百块的饭钱！我们中午可以在外面吃！”
鹿巡查很着急地补充。
小白很高兴，“我能去吗？我可是保安，保家卫国的！”
朱大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的就是你，好好干。”
鹿巡查见他如此积极，也高兴了起来说道，“可以的可以的！这次只是去走访一下，绝对没危险的，未成年妖也可以胜任，那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若你也愿旧事重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