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老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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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茆四九先是带着小白到花店买了一束白黄相间的菊花，又带着他打车到了市第一医院的门口。
时间还早，医院门口停了好多卖早点的餐车，小白下车见了茶叶蛋和豆浆十分兴奋，正要回头去喊茆四九给他买，就看见自己身边的哥哥换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子！
小白“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你谁啊！我哥呢！”
这么一大喊，推着餐车的大爷大妈都对他们投来了吃瓜的目光，一个阿姨皱着眉毛训他，“你爷爷这么大岁数了，经不起你这么吓！还不赶紧扶着他点。”
“爷爷”茆四九对着目瞪口呆的小白伸出手，面无表情道，“走吧。”
进了医院后，小白低声问道，“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吓我一跳。”
茆四九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奸计得逞的笑容，说道，“我这个朋友是我当年在国中读书时候的同学，是个人类，已经九十多岁了，所以，我自然也应该是个九十多岁的老头了。”
小白很诧异，“人也能活到九十岁？”
茆四九点头，说道，“是很不容易啊，但也大限将至了吧。你进去就喊我爷爷吧，耳朵和尾巴记得藏好了。”
小白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说道，“哥你这样只是脸看着像老头，但你走路生风，怀里抱着这么一大束花也轻轻松松，实在是不像风烛残年的老头子，真的不会被看出来吗？”
茆四九讪笑道，“不会……应该。”
茆四九要去的516病房是单人单间，在走廊的最里头，静悄悄的。茆四九轻轻敲了敲门，一个中年男人立马应了一声，门旋即开了。
中年男人见来的是两个人，颇有些惊讶，但还是让出了路，引他们到了病房里面。病床上躺着一个昏睡的老人，正微张着嘴打着呼噜，男人轻拍了拍他，轻声在他耳边说，“爸，你朋友来了。”
老人睁开眼，看起来昏昏沉沉的，中年男人见他醒了，十分友好地对茆四九说道，“我爸可能要迷糊一会儿，你们也快坐，别累着了，我就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情让小朋友来喊我。”
茆四九点头道谢，轻叹了口气，坐到了老人的身边。老人看着清醒了些，有些口齿不清地问了声，“九哥？”
茆四九“嗯”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腕以示回应，对小白说道，“这是姜爷爷，是我的中学同学。”
这是小白第一次真正见到“风烛残年”，似乎真的能看出他身上的生气已经所剩无几。小白先是愣了愣，又忙喊了声“姜爷爷”，又见老人指了指床下的摇杆，说道，“好孩子，帮我把床摇起来吧。”
半坐起来的姜爷爷看着有精神了许多，茆四九正给他倒水，他忽然笑着说道，“九哥，你这次的脸和上次怎么不太一样啊。”
茆四九也跟着笑了，“人嘛，老了总会长得不一样的。”
姜爷爷接过水杯问，“这是你孙子？”
茆四九答道，“嗯，怎么样，已经十几岁了，是不是看着就一表人才？”
姜爷爷点头，“是啊，一看就是个爱学习的好料子，不像你，国中上课总是走神儿，作业也总是忘写。”
茆四九说道，“别扯了，我可没有，毕业考试我只比你低一分。当时爬墙打鸟都是你教我的，没有你我肯定考得更高。”
清晨的太阳还不那么刺眼，洒进病房里金灿灿的。姜爷爷拉着小白看了又看，忽然说道，“九哥，真好，你也有人陪了。这么多年我总是在想，等我死了，你是不是再也没朋友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到我们的学校里来，但我一想到那些男学生围着你喊怪物我就很生气。但我又想，我应该想多了，这么多年了，你总会有你自己的朋友。”
姜爷爷有些浑浊的眼睛嵌在这张已经有些瘦得脱相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有些可怖。但茆四九记得，这双眼睛曾经也神采奕奕，也曾笑得弯弯的去看脸红的姑娘，也曾经瞪得溜圆警告那些薅他头发玩的同学，谁再欺负他，就和谁一决高下。
茆四九拿起了一个苹果，轻声说，“对不起啊，思年，这么多年，我也没来看你几次。”
姜爷爷摆了摆手，“九哥，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你有你的世界，你那次救了我我就知道，我不能打扰你，我就是希望你也能好好的。”
是啊，妖怪本就不能和人类过多接触，今天应该是茆四九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好友姜思年了吧。
寿终正寝，儿孙满堂，对人类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至少不能是惨死在发电厂里。
那是二人从国中毕业的第二年，汪丙已是红梅钱庄秣陵分部的行长，见他完成学业，便将茆四九招入了红梅钱庄，姜思年则进了秣陵的发电厂做技术工人，是当年很好的工作机会。
在那个通信并不发达的年代，茆四九几乎是刻意断开了与他的联系。妖怪本就不能和人类有过多牵扯，更何况，红梅钱庄刚经历那场灾难，本就风雨飘摇。
那天，钱庄下班前，最后一个办理业务的客户与他闲聊道，“你知道吗？城西的那个发电厂今天爆炸了！哎哟好多人都烧死了，没烧死的也都埋在底下出不来，惨得嘞！”
姜思年傻兮兮的笑容在茆四九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的腿远比大脑反应得更快，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奔向城西的路上。
发电厂一片废墟，二次爆炸随时可能发生，茆四九寻了个救援队看守的空隙，钻了进去，靠着记忆中的味道一点一点地找。
茆四九现在也记得，在他一点点搬起那一大堆的砖瓦后，看到姜思年的脸时，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但他没办法带一个人类走，只能将他背到显眼的地方，对救援队大喊道，“那边好像有人！”
姜思年说得没错，除了他，茆四九再也没有过朋友。
“耄耋老人”茆四九低头将削好的苹果切开，长长的苹果皮昭示着这个老人不同寻常的削皮技巧，又将一半苹果拿给姜思年，另一半拿给了小白，姜思年将苹果颤巍巍地送到嘴里，说，“九哥，虽然我一直知道你有你的苦，但临到头了，我还是羡慕你。人呐，终归是怕死，总想着能再多活几年就好了。”
茆四九说道，“寿数终有尽，早晚我们是要见面的。”
姜思年听到这话开心地哈哈大笑，对茆四九说道，“你看门口那个小房间的柜子里，有个红色的箱子，九哥，你帮我拿过来。”
茆四九从善如流地站起去寻，姜思年见他走了，笑着问小白道，“你真是他生的？”
小白听他们打了一路的哑谜，终于明白虽然身体已经不那么好用，但也没什么事情能骗过面前的老人，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老人也没为难他，继续笑着道，“我就随便问问。但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养孩子，我一直以为……他会一直一个人下去。”
小白干笑了两声，心道他当时确实是不想的，好在是《管理条例》替他定下了这么个监护人。
茆四九抱着红色大箱子回来，姜思年又指着床边的抽屉，“钥匙在这里，九哥，这些是我送你的，你今天就拿走吧。”
茆四九诧异道，“这箱子看着还挺值钱的，装了什么啊？不给你家子孙后代留着吗？”
姜思年又笑了，“值钱的东西留给他们够多了，我就是希望有人能长久地留着这些罢了。”
茆四九本想看看这箱子里面是什么，但护士推开门提醒道，“姜大爷，今天要做化验了。”
中年男人紧跟其后，歉意地对茆四九笑了笑，茆四九闻言赶忙起身道别，离开前，茆四九轻轻捏了捏姜思年的手掌。
姜思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对他说道，“九哥，我去那边等你，但希望你别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老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