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布达拉的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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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着行李箱走在繁华的拉萨街头，正午的太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昨日的不快一扫而去，我顿时觉得身心轻松自在，不知不觉中展开了双臂挥舞，对着湛蓝的天空大声喊：“西藏，我来了！”
“小姐，你要打车吗？”出租车司机按着喇叭探出头来问我。
我回神定睛一看，面前停了四五辆出租车。我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迅速收回自己胡乱挥舞着的手，腰一猫快速地钻进了一辆出租车。深呼吸一下，调整好了坐姿。
“小姐是第一次来西藏吧？”出租司机是个中年的男人，声音亲切悠闲，如同他微卷的头发。
“呵呵，是啊。”我简单地接了话，不自觉地扭头看向窗外，繁华的大街上人潮涌动，我刚才的举动会被人当做疯子了吧？有多少人在看我呢？懊恼地皱起了眉毛……抓狂……
出租车司机呵呵地笑了起来，安慰道：“小妹妹别那么紧张，很多第一次来西藏的人都跟你一样，都爱手舞足蹈的。没人会注意你的。除了我们这些开出租的。我们开车的啊，对挥手这动作是高度敏感地。”
“呵呵……”我被出租司机的话逗笑了，扭过头来好奇地问：“师傅，布达拉宫允许游客在里面宿一夜吗？”
“那里面只准喇嘛住。我估计普通游客要在里面住一晚，很难。”车停在了我定好的酒店门前，出租司机帮我搬下行李箱时对我说：“玩的开心，小妹妹。”
小妹妹……我嘴角抽搐地笑了笑，我已经上大学了。
酒店的房间是我在网上订好的。房间的窗户打开就能看见布达拉宫，此刻的布达拉宫正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下，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不容侵犯的神圣感压迫的我赶紧拉上了窗帘。
休息了片刻，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沉重的行李箱，拿出了我的宝贝。一套华丽的藏装。是嘉措送我的。他说，衣服上的花纹都是他一针一线缝的，他要我穿着这件衣服做他的新娘。
我抱着衣服，幸福地要死，倒在宽大的床上，滚啊滚。
“嘉措，猜我现在在哪里？”我完全忘了我昨天才跟他吵过架，赌气来的拉萨，掩饰不住喜悦地问。
“丽江、凤凰？”他点菜般点着这些地名，语气随意。
“哎哟……我在拉萨！”我满怀着期待，想象着他是如何的惊喜万分。
电话那头却出现了瞬间的沉默。
“怎么了？”我不安地问。
“没，没什么。你来拉萨了？你现在在拉萨？”嘉措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喜悦，让我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嗯。我在拉萨。就在布达拉宫脚下。”他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昨天我们吵架了。嘉措说你们汉族的女人不耿直，你不是真心跟我好的。你真心要做我的女人就应该来拉萨，和我生活在一起。我说，我还没有毕业，等我毕业了就跟你到拉萨。嘉措说，你现在就可以不读呀，我家有千头牦牛，我养的起你。我说，这不是养不养的起的问题。这是我必须接受的教育。嘉措任然不理解，认为是我嫌弃他，不愿意跟着他在高原上吃苦受累。我们两人吵了很久，我挂了电话后怎么也睡不着了。有些负气地买了后天的飞机票。不就是拉萨吗，我来了。
“哦。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嘉措挂断了电话。
“喂，嘉措。”我拿着电话许久未放下，心中泛起一丝莫名其妙的伤感。他还在生气我的气？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康巴男人。
他明天不会不管我了吧。我在拉萨可是举目无亲哦。
高原的清晨气温可比内地低多了。一觉醒来，脑袋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疼痛。
我揉揉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脑袋顿时清爽了不少。
“嘉措！”我穿了华丽的藏装，懒懒地靠着微风吹拂的阳台，眺望着远处的布达拉宫，心情陡然间无比的宁静和愉快。山巅的布达拉宫巍峨地伫立在蓝天下，圣洁庄严的让人敬畏。我的心被一股温暖的河流缓缓冲开，经不住对电话那头的嘉措撒娇起来，道：“你说过，你要带我去布达拉宫。我现在就要去。你来带我去嘛。”
“小夜，我今天走不开。”嘉措难为地道。
“我不管。你今天只能陪我玩。”阳光洒入我的眼眸，我看见布达拉宫闪耀着五彩的光芒。
“小夜，别闹了。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呀？喂、喂……”嘉措掐断了电话。“该死！”敢挂我的电话，不想活了。我再拨他的号码时，传来的是关机的声音。
心突然空白了一下，他、我……
嘉措在做什么呀！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我眼眶中瞬间聚集了无数的泪水！
我来拉萨了。你为什么不见我。是我不够爱你，还是你已经不爱我了。
可这偌大的拉萨城让我分外迷茫。
我盲目地走在一条条繁华的街道上，跟随朝拜的人群旋转黄铜的经轮，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乞求了些什么。
傍晚，我痴呆地立在了一家酒吧的门口！嘉措是爱喝酒的，他常去的地方就是酒吧。我们也是在酒吧相识的。当时，我在酒吧唱歌，而他天天都来，喝的大醉后不是撒酒疯而是放声高歌，歌声苍凉犹如荒原。
“嘉措！”
“你见过嘉措吗？”
“小姐是在叫我吗？”紫红色的脸庞上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有着迷醉的光。一只粗糙的大手伸了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请放开我。”我拼命甩，怎么都甩不掉那只粗壮有力的手。
“你没有认错人。我、我就是嘉措。”喝醉的藏族男子将脸凑了过来。用另一只手指点着自己的胸膛。
“对不起。”我掰开这个醉汉的手，刚跑了两步却被他踉跄地追了上来。
“啊……你干什么呀！把我放下来！”男子突然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惊慌失措，奋力挣扎：“放开我，我是汉人。我是来旅游的。”
“汉人？你穿着藏族的衣服就是藏家的女人。”喝醉的藏族男子在人们的起哄声中将我抱出了酒吧。向着一条暗沉寂静的街道走去。
“嘉措……”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惊慌地呼唤着嘉措的名字。可是他却没能像小说里的情节那样，在此刻出现。
布达拉宫的夜晚。
静的仿佛能听见佛殿里的梵唱。
衣服被撕破的时候，我清晰地听见了一个年轻而威严的声音。
“放开她！”
“你别多管闲事！”喝醉的男子挥拳想要打在来人的脸上，可拳头突然顿在了空中，怎么也砸不下去。
“你、你……不是人……是、是……”喝醉的男子突然惊慌地匍匐在地，浑身激烈地颤抖着，嘴里吐字不清的呢喃着：“佛、佛……”
“跟我走。”一只有力的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的手心干燥温暖，他的背影清瘦，他的个子也不高，可是气度优雅。他声音温和轻柔，他对我说，“跟我走。”我就不自觉的想跟他走，就这样走一世该多好啊。
“嘉措。我想跟你走。”我喃喃自语。
年轻僧人的背影蓦然间顿了顿，他微微侧过头来看我，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带着我一直在上台阶，弯弯折折的台阶过后是长长的走廊。长长的走廊过后是燃着酥油灯的佛堂。凉飕飕的夜风刮过，我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到了。这是我的屋子。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天要亮的时候再回家吧。”我的救命恩人指给我看屋子里一张铺了被子的床。
“我今晚要在经殿颂一夜的经。”昏暗的酥油灯下，我依旧能看见他微红的脸颊。而我的脸颊也微微发烫。
“打扰您了。”我合什道谢。他腼腆一笑，退了出去。
救我的少年僧人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俊秀的脸庞上嵌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那眼睛不染尘垢清澈的仿佛泉水。
我坐在厚厚的蒲团上，打量着少年僧人的房间，这个只有十几平米的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佛龛中供奉着释迦牟尼的铜像，龛前摆放着一张长案，案上整齐地放着几本经卷和几件法器。
他一定是一个虔诚的僧人。
我这样想着，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藏袍后用手指梳理好头发，还无缘无故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的父母怎么舍得让这么漂亮的孩子出家呢？
经过这一劫，安定下来的我怎么也没有睡意。我循着微弱的光亮，轻轻来到他诵经的经堂。藏香袅袅……馥香弥漫，犹如百花盛开的春天。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转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遇见
他突然睁开闭着的双眼，看向我，水色深瞳乌黑清亮的犹如白水中的黑石头。
“对不起。我打扰你诵经了。”我居然不知不觉就吟唱起了这首朱哲琴的歌。“真的很对不起。”我轻声道歉。
“你唱的很好听。是你家乡的歌吗？”他从蒲团上站起，向我走来。
“算是吧。我们那里很多人都会唱。”我和他并肩坐在经殿外的台阶上。“你是哪里人呢？”
“嗯……”犹豫了下，他轻声道：“门隅。”声音轻的仿佛是故意不想让我听见。
门隅。那是很遥远的地方啊。
“那是很远的地方啊。你对佛一定很虔诚吧，不然不会那么远来拉萨了。”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苦涩地笑了笑。
“哦，笑的这么坏。难道不是为了佛祖而来的吗？”我开起了玩笑。
“我也说不清楚我是为什么而来的。”仿佛陷入了忧伤的回忆，他低着头喃喃道：“我想回家。”
此刻的我也想回家啊。面对同样思乡的孩子，我伸出了自己温暖的手臂，“靠姐姐怀里来吧。”
他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便顺从地偎依在我身边。我轻拍着他道：“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带你回家。带你回门隅。”
怀中的他轻轻抖了一下，抬起清澈的眸子看着我，随即小声抽泣了起来。声音很轻，却能将人的心肝都哭出来。这样小小的年纪怎么受得了远离亲人的苦行呢。我曾经听嘉措说过，喇嘛庙的小和尚总有干不完的伙计。他一定也受了很多委屈吧。
“让我做你的姐姐好吗？我愿意像亲人一样照顾你。”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他沉默了一会，站了起来。
“阿佳。”他轻声一唤，声音温柔的让我心尖一颤。
“哎……”从今天起，我有了一个弟弟。我开心地站了起来，答应着拥抱了他一下。
“阿佳像仙女一样美丽，一定也有一个仙女一样的名字吧？”他害羞地红了脸蛋问我。
“我叫明月夜。”
“明月夜？”他的汉语卡在了对这个词的理解上，不明所以地盯着我求解。
我想了一下，用手指指了指天空，今晚正巧是有月亮的夜晚，再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这样有月亮的夜晚，明月夜。”
“达瓦！”他恍然大悟，开心地指了月亮，再指指我：“达瓦，达瓦卓玛！”
额……月亮仙女。他是这么理解我那寓意深远的名字……看来，我这个弟弟的汉语水平还需要我来帮他提高啊！
“你叫什么名字呢？诺布。”我亲切的叫他诺布，藏语中宝贝儿的意思。
他俊秀的脸蛋一红，不好意思地道：“家里只有阿妈才这么叫我。不过我也喜欢姐姐这么叫我。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叫阿旺诺布呢？”
只是凑巧，可我觉得这是天赐的缘分，我开心地道：“是佛祖告诉我的。呵呵……这就叫缘分！”
“阿佳，你的汉语好好哦，你去过汉地吗？”阿旺诺布那深邃黑亮的眼睛充满了好奇。
“汉地？你是说内地啊。当然去过了。我去过很多地方呢。成都、丽江、凤凰、杭州等等，好多地方呢。这些地方我都可以带你去的。”
“阿佳好厉害。”他在崇拜我吗？嘻嘻，我也有点得意了。
“我来拉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可是连这座布达拉宫都没有走出去过。”阿旺诺布的神色沮丧：“每天都要学习很多的经文，很枯燥。如果不能完成第巴教授的课业还要受到重罚。”
真是可怜的孩子。看样子，出家僧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我早就听说过佛教学院的严格是不低于国民教育的。
“嗯。学习是人必经的一个阶段，是人生的历练。你可不能因为学习枯燥就厌学哦。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听阿佳的话。好好学习。将来，实现阿佳的梦想。”
“这么小就会甜言蜜语了啊，长大了怎么得了。”我无比受用，还真如吃了蜜糖般快乐。
我笑着，认真嘱咐他：“你更重要的是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懂吗？”
“自己的梦想？”阿旺诺布看向夜色中的远方。又扭头看了眼昏暗的佛堂。第巴桑杰嘉措严肃的脸孔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身形不经意的抖了抖。
“气温下降了。我们进佛堂去吧。”我轻轻拍了下他颤抖的小身板。
“阿佳，我想待在外面。”他轻轻蹲下身，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他背后的佛像庄严肃穆，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从他头顶笼罩了下来。让此刻的他也带上了佛祖的肃穆。
我点点头，和他并肩坐下。从今晚的月亮闲聊起，聊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布达拉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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