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绿绒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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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开行李箱，拿出蓝白格子床单，简单地铺了下床，手抚摸在上面，毛茸茸的触感，纯棉布料，两天一晚，她喜欢将床铺收拾得舒舒服服的，这样睡得踏实。
从书包里掏出自己已经洗好的装在盒子里的草莓蓝莓，蓝红相间的盒子好像一方小小的油画，明显蓝色的颜料用的多了点，放在中间小桌子上，
又是那股熟悉的雪松味道，男人走进来，他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在阳光下微微闪光，细细碎碎的光影落在修长的颈上，皮肤在阳光下莹白而有光泽，可以看到上面的青筋。雪松的味道，因为空气里温度的加持，冷冽里面多了几丝韵味。
她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撞上他漫不经心地抬眸看来的视线，那人推了推眼镜，梁余及时回避那道目光，有些心虚地开始打开手机，切换各大APP，最后滑回微信界面。
听到男人上了床的声音，微微松口气。
【我们这车有个男的挺帅的】她打了一串字发给夏芷，她想说成男人，因为他的衣着和气质透露着一股成熟，但是那张脸年轻得让人看不见岁月的痕迹。
好像，叫男孩也不太合适。
那就那男的，那男的可以概括世界上的一切，丑的，帅的，老的，少的，美的，还有gay的，嘴毒皮肤又白的眼睛又美的，没准是零的。
【有多帅？比许翊泽还帅吗？】尽管没有表情包，梁余还是能感受到夏芷在那边戏谑的口吻。
发了一个袋鼠锤头的表情包。
【四个字，庸人勿扰。】
夏芷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过来。
【看到你现在这么清醒我暂时放心下。】过了几秒，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你要是喜欢可以试着要下微信。】
梁余忍不住一哆嗦，想到男人刚刚冷脸还有莫挨老子，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摇了摇头。
【感觉不是我的菜。】
【怎么讲？】
【是个冷脸怪，和你男朋友有一拼。】梁余轻笑着打完这句话，关掉手机。
她拿出行李箱里的洗漱包，浅蓝色的长方形袋子，中间微微透明的磨砂质感，里面各式各样的小瓶子和小罐子横七竖八安详地躺着。
来到列车中间，看了下镜子，眼神微微一怔，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有点理解那个男的了。
也不怨男人刚刚打量误会自己，本来上镜妆摄影师下手就重，加上自己一路上各种捯饬，跑来跑去，妆晕得厉害，有点像大熊猫，真有点小三被正妻抓包后痛苦流涕悔过自新的感觉。
将洗面奶挤在手中，小小的一粒很快在手中磨蹭开来，露出绵密的泡沫，好好地洗了个脸，涂上水乳。
一张气质脱俗的脸出现在镜中。
梁余对着镜子笑笑，眉目含情，因为头发随意扎着，带着几分慵懒，皮肤露出本来的肤色，莹白透着血色，夏芷总是打趣她“你看上去气色很好的样子”。事实上，自己经常因为熬夜而气血不足。
当然如果没有过敏的话就更好了，她摸了摸脸上的红色点点，叹了口气。
又听到门口好一阵人群喧闹，皮箱拉扯的声音。
“先让我们过去行不行，别挡道”
“让一让让一让了。”
一堆人又堆在了狭窄的过道，刚刚车到了秦水站，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
她站在空旷的地方等着，看着拿着蛇皮袋穿着灰色破旧西装的人缓缓往前走着，后面跟着一个背着大青蛙挂件拉着贴满贴纸箱子的男孩子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狭窄的过道空旷出来，梁余珊珊地走到13车厢，手压在门把手上，听到里面带有周南口音的阿妈在讲话。
“再哭你阿爸阿妈就不回来了。”
小孩子顽皮哭闹的声音传来。
声音刺耳聒噪，梁余见不得别人哭。
一位阿妈带着小孩子坐在自己对面的床上，绛红色的袍子裹着微胖的身躯，袍边被磨出毛球，皮肤泛着周南少数民族特有的红色，耳垂上带着做工精致的绿松石。
声音在一瞬间静止。
正在哭闹的小孩子突然止住哭声，沾着泪珠的睫毛忽闪着，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
她指着梁余奶声奶气地说到，“阿加，这个姐姐好漂亮。”
肉乎乎的小手悬在半空中，梁余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从小到大夸自己漂亮的人并不少，但是还是第一次有奶声奶气的小娃娃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刚刚被男人误会的烦闷心情一扫而空，觉得秋高气爽，惠风和畅。她拿起手边红彤彤的草莓递给小娃娃，“你是个乖宝宝，姐姐把草莓送给你，一会儿就不许哭了哦”
小娃娃乖乖地点了点头，打开草莓盒，先抓了一只递给梁余。
随后自己自顾自地吃起来。
“谢谢你奥，姑娘，她阿爸阿妈在外面务工，就我先带着她回来了”阿妈一边整理行李箱一边不好意思地说到，“给你添麻烦了”她看了看小孩子手中的一整盒草莓。
“一颗就够了，小孩子家吃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我们一起吃。”梁余的声音里面轻柔，蒙上一层水雾的质地，语调慵懒，带着点鼻音。
梁余用纸巾擦了擦小姑娘嘴边的草莓啧，小孩子很喜欢梁余，忍不住亲密地贴近着。
阿妈将行李箱收拾好，立起来，才发现两个床箱底下放不下去，箱子有点胖。
无奈之下，她看向头顶的位置。
“阿妈你别动，我来帮你”梁余手疾眼快地过来想要帮着一起抬上去，掂了掂，这才发现箱子里面重得惊人。
沉重的箱子进退两难，阿妈黝红的手暴起青筋，发出“哎唷”的一声，梁余咬着唇，珍珠耳坠在耳边乱晃，用尽全身力气，箱角在一瞬间倾斜。
她觉得自己今天要砸死在这里了。
闭上眼睛一搏，箱子的重量轻了不少，她睁开眼。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拉住箱子上方的提手，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下更加明显，手上的机械表盘上有一个绿色的植物，梁余认得，这是高原的代表性植物——“绿绒蒿”。
被誉为离天空最近的花朵，属于极度濒危物种，自己只在电视和书上见到过。
男人在身后将箱子放在顶层的空间里，熟悉的雪松味道从背后包裹住自己，踉跄间撞在男人的胸口上，他伸手扶稳自己后，用肘部将梁余和自己隔开半寸距离。
分寸感极强。
“谢谢”梁余剩下的尾音卡在了齿间。
她抬眸对上那双眸子，里面是清澈的黑，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泛起点点涟漪，很快的稍纵即逝。
男人.....那男的没理自己，转身对着不住道谢的阿佳说了一声，“不用谢。”
他的耳朵轮廓微微泛红。
好像本来也不应该自己道谢，不管了。
她转身向阿妈和孩子，柔声问“阿妈，你和小宝宝在哪个床位”
“诶呦，我记得，我们好像，一个是下铺，一个是上铺来着”阿妈在给小孩子擦脸。
“这样的话，夜里您照顾小孩子不太方便，我和您换个位置吧”梁余唇角泛起涟漪。
“这.......姑娘，真的麻烦你了，欸，反正就一晚上，我要不就不麻烦你了。”阿妈转过身来，可以看到眼角泛着点点泪花。
梁余一下子心软起来，轻轻地抱住阿妈，拍了拍她的背。
“没关系，阿妈，我在哪都一样，更何况要是小宝宝晚上起夜的话，从上面下来您也不好照顾他”梁余说着开始收拾自己的床单。
阿妈再三道谢后，笑容咧到耳边。
“真的是上天开眼让我遇到你们这对善良的小情侣，不然我一个人带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阿妈不明所以的说道。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梁余不敢抬头，感受到上面男人所在的气温骤降，自己脚趾扣地，生怕对上上面人的目光。
趁着男人还未开口抢先说到，“阿妈，我们不是情侣，只是恰好买到了同一车的票”
“诶呦，你们看上去那么般配，连外套都是一样的呢”阿妈的脸上笑得灿烂，仿若已经喝上了喜酒。
梁余顺着阿加的目光看去，男人的床尾堆着和自己一样颜色的一件白色风衣，她想到刚刚男人下来时的场景，款式和自己的大相径庭，因为颜色有九分相似，所以阿加认为一样也是可以理解。
上面的被子动了动，发出悉窣的声响，看到他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动作比平时慢了点，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轻声道，“您误会了，我们确实今天才见面。”
这是梁余第一次听到他大声地讲话，声音不紧不慢，声线偏低偏冷，仔细听能感到底层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和不拘。
莫名的好听，梁余想把他抓去做自己同事，但是想了想那没有一点情绪变化的磁场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大概没人愿意听他的节目，不被举报得停节目就是个好结果了。
阿妈这才结束自己的疑问，嘴里面还是念叨着，“可惜喽，可惜喽”的话。
“熄灯了，快熄灯了，大家还没回自己车厢的赶紧回去了。”东北列车员大着嗓门喊道。
周身的人加快了速度，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轻重缓急地在门前走过，车门被关上的声音接连传来。
一下子，列车熄灯了，外面还有一些洗完漱回车厢的脚步声，以及细细碎碎的打电话交谈的声音，最后渐渐地都归于夜色。
月光透着窗子洒进来，在狭窄的卧铺透下斑驳的光影，车轮与铁轨碰在一起的轰鸣声，被隔绝在窗外。
梁余将头朝向靠着车窗的地方躺下，她将手肘枕在脸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窗外，映入眼帘的先是黑戚戚的一片，待到定神，才将外面的一切看的清楚起来，淡淡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在青灰色的广袤大地上，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她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会不会翻过唐古拉山脉，偶尔风会吹动那层层的草浪，她将眼睛又睁大些。
不经意间瞥见对面铺位的男人，头微微侧向外面，仰面躺得倒是还算板正，呼吸声很轻，均匀的，一只手顺着挡板的横杠垂在上面，袖子半撸，手指微微弯曲着，隐隐地看见臂肘上面的青筋和肌肉线条。
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下颌，鼻梁高而直鼻根处有一处小小的凸起，为他增添了几分硬朗，脱了眼镜，少了几分斯文，多了几分安静与柔和。
她觉得他应该是温柔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绿绒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