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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香凝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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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后园的桂香比昨日更浓了些——书砚清晨把晒好的桂花收进瓷罐时,特意留了一小捧撒在石桌旁的竹篮里,此刻风一吹,淡金的花瓣就绕着竹帘打转,混着琉砂花残存的清苦,裹着炭火盆的暖意,漫进后园的每个角落。月尘刚把《墨梅诗钞》里的墨梅帕抚平,放在书案一角,就听见院门口传来画屏轻快的脚步声,伴着瓷碗碰撞的轻响:“七皇子,我们公主来啦!今天带了调香的家伙什,说要好好教您调‘逢君’香呢!”
抬头望去,星姝正提着个双层食盒,裹着那件淡紫薄披风,走在青石板上。她的披风下摆沾了点桂花碎,该是从宫里桂园抄近路时蹭的;发间的木簪换了样式,簪头雕着极小的墨梅枝,是她昨天逛集市时在木作坊订的,特意让工匠雕得浅些,不扎头发;食盒上系着的淡青布巾,边角绣着星点纹,和调香用的布巾是一套,显然是提前备好的。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月尘快步迎上去,帮她提食盒,指尖刚碰到盒盖,就觉出里面的微凉——该是装着新鲜花瓣和晶粉,“调香的材料都带齐了?”
“嗯,母妃让小厨房帮我备的,”星姝笑着把披风的系带松了松,露出里面的淡青襦裙,裙摆绣着桂叶藤和琉砂花的组合纹样,比上次的更精致,“有晒干的琉砂花瓣、去年的桂花,还有磨好的琉砂晶粉——我特意挑了带白晶的花瓣,磨出来的粉更香。”她边说边打开食盒第一层,里面摆着白玉杵、青釉瓷碗、淡紫瓷瓶,还有块绣着星点纹的细布巾,“这瓷碗是母妃传我的,碗底有星点纹,调出来的香更纯。”
月尘拿起青釉瓷碗,翻过来一看——碗底果然有极小的星点纹,和之前送药的瓷瓶、缝披风的内衬纹样一模一样,指尖摩挲着纹路,心里暖烘烘的:“你连这个都记得,我还以为只有木牌和披风有这花纹。”
“重要的东西都要带星点纹,”星姝耳尖泛红,伸手拿过白玉杵,放在瓷碗里比了比,“这样才像我们的东□□一无二的。”
书砚这时从厨房端来温水,笑着说:“九公主想得真周到,老奴已经把后园的竹帘围好了,风小,调香正好。炭火盆也加了新炭,冷了还能烤烤手。”
星姝点头,跟着月尘走到竹帘围起的角落——这里摆着张矮桌,上面铺着淡青布,布上也绣着星点纹,该是星姝提前让画屏送来的。她把食盒里的材料一一摆好:晒干的琉砂花瓣堆在青釉碟里,淡紫中带着点白晶;桂花放在小银盘里,金黄金黄的;琉砂晶粉装在淡紫瓷瓶里,瓶塞是木的,刻着“逢君”二字;还有一小罐桂花蜜,罐口系着细布,布上也有星点纹。
“我们先捣琉砂花瓣,”星姝拿起白玉杵,递给月尘,“你试试,要轻些捣,别把花瓣捣太碎,不然香味会散。”
月尘接过白玉杵,指尖触到杵身的凉,小心翼翼地放进瓷碗,对着琉砂花瓣轻轻捣起来。他的动作有些生涩,花瓣偶尔会溅到碗外,星姝见了,忍不住笑:“我教你,手腕放松,像揉面团那样,转圈捣,力道要匀。”她伸手覆在月尘的手背上,帮他调整姿势,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月尘手腕发僵,捣花瓣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对,就是这样,”星姝的声音轻轻的,落在月尘耳边,像羽毛拂过,“你看,花瓣没溅出来了吧?”
月尘点点头,不敢转头看她,只盯着碗里的花瓣——淡紫的花瓣在白玉杵下慢慢变软,渗出点汁液,混着白晶的微光,格外好看。“这花瓣里的白晶,磨出来会怎么样?”他小声问,想打破此刻的紧张。
“磨成粉混在香里,香能留更久,”星姝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背的温度,“母妃说这白晶是琉砂花的魂,加了它,香就有了灵气。”她拿起一小撮花瓣,放在掌心,“你看,这白晶在阳光下会发光,像小颗的星星。”
月尘凑过去看——掌心的花瓣上,白晶泛着淡青的光,果然像星星。他想起上次在别院花圃,星姝用白晶画墨梅图,心里一动:“这白晶真特别,北墨没有这样的花。”
“琉国的琉砂花才有的,”星姝把花瓣放回碗里,“等春天,我带你去城外的琉砂花海,那里的花比驿馆的多,白晶也更亮,能磨好多粉。”
两人一起捣花瓣,偶尔指尖相碰,都慌忙收回,耳尖泛红,竹帘外的桂香飘进来,混着琉砂花的清苦,格外安神。捣好花瓣,星姝倒入琉砂晶粉,边倒边说:“要多放些,我们的‘逢君’香,要留得久些,像我们的情分一样。”她倒的量比上次调香时多了些,月尘没察觉,只觉得晶粉的淡紫和花瓣的紫混在一起,格外好看。
然后加入桂花和桂花蜜,星姝指挥月尘慢慢搅拌:“要顺时针搅,搅三十圈,香才均匀。”月尘照着做,搅拌时,桂花的甜香渐渐漫出来,混着琉砂的清苦,变成一种温软的香,像星姝身上的气息。
“好了,”星姝接过瓷碗,放在鼻下闻了闻,眼里满是笑意,“比上次调的更纯,有你的功劳。”她把香粉分装进两个淡紫瓷瓶,一瓶递给月尘,“这个给你,放在身上,想我的时候就闻闻,就像我在你身边。”
月尘接过瓷瓶,瓶身刻着星点纹,还有极小的“尘”字,和上次的银杯、银勺是一套。“我会天天带在身上,”他说,把瓷瓶放进衣襟里,贴着心口,“比任何香料都珍贵。”
调完香,日头已经升到正中,画屏从宫里带来了食盒,里面是桂花糖粥、莲蓉包,还有一小碟墨根糕——墨根是之前教月尘认的草药,蒸熟了压成糕,加了蜂蜜,不苦。“母妃说你最近担心北墨的事,吃点甜的能宽心,”星姝帮月尘盛了碗糖粥,“这粥熬了一个时辰,桂花放得多,甜而不腻。”
月尘喝了口粥,桂花的甜混着米香,暖到胃里。他想起早上书砚说的,张大人派人来传信,皇叔月凛那边和礼部谈得差不多了,可太子还是不同意他回国,说“质子留琉仍有必要”。“皇叔那边有进展,可太子还是不让我回去,”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担忧,“我怕……怕要让你等很久。”
星姝放下勺子,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摸过他的手背:“不怕,我等你多久都愿意。你不是说,墨梅要熬过冬才会开得艳吗?我们也像墨梅一样,等一等,总会等到春天的。”她从袖中拿出墨梅帕,放在他掌心,“你看,母妃说‘墨梅耐寒,人亦如是’,你这么坚强,肯定能早点回北墨的。”
月尘看着墨梅帕上的批注,又看星姝认真的眼神,心里的担忧散了些。他握紧星姝的手:“好,我们一起等,等春天,等桂花发芽,等我们回北墨看墨梅。”
吃完午饭,两人去看之前种的桂花苗——桂花苗裹着草绳,枝干挺拔,最上面的芽尖泛着点绿,星姝指着芽尖笑:“你看,它在努力过冬呢,春天肯定能长出新叶。”
“等它开花,我们就酿桂花酒,”月尘说,“用粗陶坛,刻上我们的诗,还有今天调香的事,埋在桂花树下,等后年挖出来喝。”
“好,”星姝点头,眼里满是期待,“还要刻上星点纹,像我们的瓷瓶、木牌一样,独一无二的。”
两人在桂花苗旁待了会儿,风渐渐大了,星姝怕月尘冻着,拉着他回竹帘下。星姝拿出调香本,是淡青色的,封皮绣着星点纹,里面记着调香的配方,还有她画的琉砂花、墨梅的小画。“我把今天的‘逢君’香配方记下来,”她说,拿起笔,在配方旁画了个小小的墨梅枝,“这样以后看到,就想起今天。”
月尘凑在旁边看,见她画的墨梅枝歪歪扭扭,忍不住笑:“我教你画墨梅,母妃以前教过我,枝干要弯些,才好看。”他接过笔,在她画的旁边,轻轻画了枝墨梅,枝干遒劲,花瓣淡紫,是用今天调香的琉砂晶粉混着墨画的,“这样才像北墨的墨梅。”
星姝看着他画的墨梅,眼睛亮了亮:“你画得真好看,比书里的还好看。”她把调香本收好,放进袖中,“我要好好收着,等回北墨,就拿给母妃看,说你教我画墨梅。”
傍晚时分,星姝要回宫了。月尘送她到驿馆门口,星姝从袖中拿出个小香包,是淡紫色的,绣着星点纹和墨梅枝,里面装着今天调的“逢君”香粉:“这个给你,挂在书案旁,屋里能一直有香味,也能安神。”
月尘接过香包,闻了闻,是熟悉的“逢君”香,混着星姝身上的气息。“我会挂在书案上,”他说,“一抬头就能看到,像你在我身边。”
星姝点头,转身跟着画屏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月尘挥了挥手:“明天我带母妃做的枣泥糕来,比今天的墨根糕更甜!”
“好,我等你。”月尘挥手回应,看着她的淡紫披风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屋。
回到书房,月尘把星姝送的香包挂在书案旁,和之前的香囊、银杯放在一起,又把装着“逢君”香的瓷瓶放在《墨梅诗钞》旁边。书砚端来晚膳,见他看着香包笑,笑着说:“皇子今天心情真好,九公主教您调香,还一起看桂花苗,真是般配。”
“嗯,”月尘点头,拿起筷子,觉得今天的饭菜比平时更可口些,“有她在,心里踏实。”
书砚又说:“张大人刚才让人来传话说,皇叔让您别担心,他已经找到礼部的老臣帮忙,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能有消息了。”
月尘点头:“知道了,让张大人多费心。”他看着墙上挂的墨梅图,又摸了摸心口的瓷瓶,心里满是期待——期待春天,期待桂花发芽,期待和星姝一起酿桂花酒,期待早点回北墨,带她看漫山的墨梅。
而此时的凝香殿里,星姝正和母妃星婉说起今天调香的事,她拿出装着“逢君”香的瓷瓶,递到母妃面前:“母妃,您闻,这是我和月尘一起调的‘逢君’香,加了很多琉砂晶粉,香能留更久。”
星婉闻了闻,笑着点头:“香里有暖意,是用心调的。不过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月尘,别让他受委屈。”
星姝点头,把瓷瓶收好,又拿起调香本,翻到画着墨梅的那页:“月尘教我画墨梅,您看,他画得真好,比书里的还好看。等回北墨,我们就能看到真的墨梅了。”
星婉摸了摸她的发顶:“会的,只要你们心里都有对方,就一定能等到那天。”
书房里,月尘看着书案旁的香包,又拿起《墨梅诗钞》,翻到夹着墨梅帕的那页,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了句“香凝君心,梅映情深”,放在案上。窗外的桂香漫进来,混着“逢君”香,格外安神。他知道,未来或许还有很多难事儿,但只要有星姝的陪伴,有这些带着心意的物件,有墨梅的信念,他就能像墨梅一样,熬过冬,等到春天。
而那装着“逢君”香的瓷瓶、绣着星点纹的香包,还有调香本里的墨梅画,像一颗颗小小的种子,在他们的命运里扎下根——没人知道,碗底的星点纹会成为未来的暗号,琉砂晶粉会变成跨越时空的密钥,此刻调香时的心意,会在很久以后,依旧温暖着彼此的记忆,像这“逢君”香一样,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