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豪门公子之商海沉浮》符公子

4、第一块基石

　　回到盖亚星的李氏大宅，那种无处不在的、精致而冰冷的氛围再次将李睿包裹。与灯塔站的粗粝和生机相比，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覆盖着一层光滑的、没有温度的釉质。他穿过寂静的廊道，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收，只有墙上动态艺术画作中流淌的光影，无声地注视着他的归来。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转向了主宅西翼，母亲林明薇惯常使用的日光厅。

　　日光厅名副其实，巨大的弧形穹顶采用特殊材料，模拟着最适宜的自然光照，温暖而不刺眼。厅内种植着许多来自不同星系的珍稀植物，生机勃勃，与母亲沉静温婉的气质相得益彰。她正坐在一簇开着淡蓝色荧光花的植物旁，手持一个古老的纸质画册，静静翻阅。那幅画面安宁美好，但李睿敏锐地捕捉到她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浅痕——显然，家族内部对他“败家两亿”的议论，并非没有传到她耳中。

　　“母亲。”李睿走上前，声音放缓。

　　林明薇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担忧、些许责备，但更多的还是母性的关切。她放下画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睿儿，回来了？那边……散心散得如何？”她刻意避开了直接询问灯塔站，显然以为他真是去某个繁华星域游玩了。

　　李睿从善如流地坐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落在她刚才翻阅的画册上，那是一本关于萨尔瓦多·晶瞳早期作品的研究。“‘星泪’很美，尤其是它在特定光线下，内部星云仿佛在呼吸。放在您的收藏室里，应该很合适。”

　　提到“星泪”，林明薇的眼神柔和了许多，那丝责备淡去了。无论过程如何，儿子这份心意是实实在在的。“你这孩子……太冲动了。两亿信用点，不是小数目，你父亲那边……”

　　“我知道让父亲为难了。”李睿接过话头，语气诚恳，“所以，我想做点事情，至少……证明我不只会花钱。”

　　林明薇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他：“做事？你想做什么？”

　　“我这次出去，不是去玩。”李睿决定透露部分实情，“我去了喀斯特星云的灯塔空间站。”

　　“灯塔站？”林明薇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努力在记忆中搜索，“那个……快要关闭的边缘产业？”

　　“是的。但我看了那里的数据和运营情况，也和阿图卡工程师聊过。”李睿坐直了身体，目光认真，“那里虽然老旧，位置也偏，但并非毫无价值。它连接着几个小型殖民地，目前主流物流公司对他们服务很差。我想……以我个人的名义，接手灯塔站，尝试做一个小型的、区域性的物流服务。”

　　林明薇彻底愣住了，她上下打量着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物流？她这个向来只对飞行器、艺术品和派对感兴趣的儿子，居然要去搞物流？还是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睿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她的语气充满了不确信，“物流行业水很深，竞争激烈，那几个巨头都不是好相与的。而且灯塔站那种条件……你需要投入多少资金？风险太大了！”

　　“风险与机遇并存，母亲。”李睿早已准备好说辞，“正因为那里被所有人看不起，才是我们的机会。我不需要一开始就挑战巨头，我只服务好那几个被忽视的殖民地就好。资金……我不需要家族大规模投入，我只希望，您能以个人的名义，借给我第一笔启动资金。”

　　他顿了顿，抛出了准备好的理由，半真半假：“我知道我过去不懂事，让您和父亲失望了。这次，我想真正做点事情，哪怕很小，也想向所有人证明，您的儿子，不是一无是处。灯塔站规模小，就算失败了，损失也有限，就当是给我买个教训，买个成长的机会。”

　　这番话，巧妙地将他的诉求包装成了一个“浪子回头”、“寻求证明”的励志故事，并且将风险控制在“个人”、“小规模”的范畴，极大降低了母亲的抗拒心理。

　　林明薇看着儿子眼中那不同于以往的、沉静而坚定的光芒，心中动摇起来。作为母亲，她何尝不希望儿子能争气？以前是恨铁不成钢，如今儿子主动提出要做事，哪怕方向听起来有些不靠谱，这份心意却让她无法轻易拒绝。更何况，他刚刚才为她一掷千金……

　　她沉吟了片刻，问道：“你需要多少？”

　　“五千万信用点。”李睿报出一个数字。这是他精心计算过的，足够完成空间站的基础维护升级，租赁几艘小型货船，支付初期的人员和运营成本，又不会多到引起家族内部其他势力的警觉和强烈反对。

　　五千万，对于林明薇的个人资产而言，不算伤筋动骨，但也绝非小数目。她看着儿子，最终，母爱的天平还是倾斜了。

　　“好。”她轻轻吐出一个字，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又像是开启了一个未知的匣子，“这五千万，是我个人借给你的。不要让你父亲和大伯他们知道具体用途，就说……你看中了一个新的艺术投资项目。”

　　李睿心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谢谢母亲！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搞定了母亲这边，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获得灯塔站的实际控制权。这需要父亲的点头。

　　族长李正渊的书房，位于主宅的核心区域，气氛与日光厅截然不同。深色的木质墙面，巨大的实体书架上摆放着一些重要的历史文献和星际条约副本，空气里弥漫着雪茄和旧纸张的味道，威严而沉重。

　　李睿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前，李正渊正埋首于一份光幕文件，没有抬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只有文件翻动（虚拟）的细微声响。

　　良久，李正渊才抬起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李睿：“听说你跟你母亲要了五千万？又看中了什么‘艺术品’？”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但无形的压力已然弥漫开来。

　　李睿知道，在父亲面前，玩“艺术投资”那套说辞是行不通的。

　　他深吸一口气，坦然迎上父亲的目光：“父亲，我去了灯塔空间站。”

　　李正渊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认为，直接关闭或剥离灯塔站，是一种资产浪费。”李睿开门见山，“那里有稳定的、 albeit small, 客户需求，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技术团队。家族看不上那里的微薄利润，但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实践平台。”

　　“实践？”李正渊终于开口，语调带着一丝玩味，“实践什么？如何更快地亏掉五千万？”

　　“实践如何在一个被垄断的市场边缘，找到生存和发展的缝隙。”李睿毫不退缩，他知道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商业逻辑才能说服父亲，“当前主流物流模式成本高昂，效率低下，尤其是在边缘星域。我可以利用灯塔站为基础，尝试一种新的、更灵活、成本更低的物流模式，专门服务那些被巨头忽视的中小客户。如果成功，不仅可以盘活不良资产，更能为家族探索新的业务方向。”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父亲的反应，然后抛出了关键筹码：“我不需要家族额外的资金支持，母亲借我的五千万作为启动资金足矣。我只需要家族正式将灯塔站的完全管理权和运营权下放给我个人，允许我以‘破晓’的名义进行独立运营。如果失败，所有损失由我个人承担，灯塔站按原计划关闭剥离。如果……我能让灯塔站在一年内实现扭亏为盈，甚至产生稳定利润，希望家族能正式认可这个项目。”

　　李正渊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他审视着眼前这个似乎有些陌生的儿子。豪掷两亿可以解释为冲动，但这番关于市场、成本、模式的论述，却透着一种与他年龄和过往表现不符的老练。

　　完全的管理权下放，个人承担风险……这听起来，倒像是一场公平的赌局。对家族而言，几乎没有任何额外损失，反而可能收获一个意外之喜，至少，也能让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得到一次深刻的教训。

　　“你确定要这么做？”李正渊的声音依旧平稳，“灯塔站的情况，你应该清楚。那里的困难，超乎你的想象。”

　　“我确定。”李睿回答得毫不犹豫，“困难正是价值所在。”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李正渊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仿佛在权衡着利弊。

　　终于，敲击声停止。

　　“好。”李正渊做出了决断，言简意赅，“我会通知产业管理委员会，将灯塔空间站的独立运营权划拨到你名下，期限一年。一年后，视成果决定后续。家族不会提供任何明面或暗里的支持，同样，也不会进行干涉。一切，靠你自己。”

　　成了！

　　李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却保持克制：“谢谢父亲。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离开父亲的书房，李睿感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最重要的两块基石——资金和名义——已经到手。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立刻通过加密信道联系了远在灯塔站的阿图卡。

　　光幕上出现阿图卡那张粗犷的面孔，背景似乎是维修车间，隐约能听到工具操作的声响。

　　“阿图卡，准备一下。”李睿没有寒暄，直接下达指令，“资金和独立运营权已经拿到。立刻开始两件事：第一，优先修复能源核心和重力模拟器，确保空间站基本运行稳定；第二，筛选周边殖民地有信誉、但被主流物流困扰的中小商家，向他们发出合作意向，就说‘破晓物流’即将开通喀斯特星域专线，提供比市场价低百分之十五的基准运费，并保证时效。”

　　阿图卡眼中闪过一丝振奋，但随即又被务实取代：“百分之十五？睿少爷，这个价格我们的利润空间会非常薄，甚至可能亏损。而且，如何保证时效？我们还没有自己的船队。”

　　“利润初期不是首要目标，抢占市场和建立口碑才是。”李睿解释道，“船队问题，你负责联系那些在港口趴活的独立船长，评估他们的船只和信誉。我来解决租赁和合作模式。记住，我们要给客户的，不是最低价，而是‘性价比最高’的稳定服务。”

　　他又补充道：“另外，以‘破晓’的名义，在星域公共信息平台发布招标，采购一批二手的但性能可靠的集装箱和货物固定装置。我们要尽快形成基础的货物处理能力。”

　　阿图卡听着李睿一条条清晰明确的指令，心中那点疑虑渐渐被一种久违的干劲所取代。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我立刻去办！”

　　通讯结束。

　　李睿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盖亚星永不落幕的璀璨灯火。手中，那枚“厚德载物”的印章冰凉而沉甸。

　　第一块基石已经埋下。

　　名为“破晓”的种子，将在那片被遗忘的星域边缘，悄然发芽。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联邦军部某个绝密的战略指挥部内，一份关于后勤供应链脆弱性的报告，刚刚被呈送到一位肩扛三星的年轻女将军案头。报告中，一个不起眼的备注里，提到了喀斯特星域一个名为“灯塔”的、即将被李氏家族关闭的空间站，及其在最近一次区域性的小规模物资转运中，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韧性。

　　风暴正在遥远的星海酝酿，而他的“破晓”，即将迎来第一缕微光，抑或是……第一阵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