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豪门公子之商海沉浮》符公子

3、灯塔微光

　　反重力引擎发出近乎无声的嗡鸣，将流线型的私人穿梭艇稳稳托起，驶离李氏大宅私人的起降平台。下方，精心修剪的生态园林和泛着金属光泽的建筑群迅速缩小，化作棋盘般的几何图案。盖亚首府区那令人窒息的繁华与规整，被逐渐抛在身后。

　　李睿坐在艇舱内，目光掠过窗外飞速流转变幻的都市光影。他没有带仿生人管家，只吩咐了一个沉默寡言、由家族安保部门指派的人类驾驶员。此行目的，他对外宣称是“进行一场短暂的星际旅行，散散心”，完美契合他刚刚豪掷两亿后可能需要的“沉淀”形象。

　　穿梭艇突破盖亚星大气层，短暂的震动后，舷窗外化为一片纯净的墨黑，点缀着无数冰冷的星钻。一艘庞然大物——李氏家族的私人星际游轮“星尘号”正停泊在近地轨道船坞，进行例行维护。李睿的穿梭艇如同细小的蜉蝣，悄无声息地滑过它的阴影，径直驶向幽暗的深空。

　　目标：喀斯特星云边缘，灯塔空间站。

　　超空间跃迁启动前的倒计时在控制面板上闪烁。李睿闭上眼，感受着那熟悉的、仿佛灵魂被轻微拉扯的失重感。并非□□上的不适，而是一种时空被强行折叠时带来的微妙悖论感。几秒钟后，剧烈的颠簸传来，舷窗外的星辰被拉长成五彩的流光隧道，随即一切恢复平静，窗外已是截然不同的星图。

　　一颗黯淡的红巨星占据了大半个视野，散发着垂暮之年的昏黄光芒。这里就是喀斯特星云，星际版图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资源贫瘠，航道稀疏，只有一些小型矿业公司和农业殖民地散落在几颗条件勉强的行星上。

　　又经过几次短途跃迁和常规航行，一座孤零零的人造建筑，终于出现在导航星图的边缘。

　　那就是灯塔空间站。

　　它的形象，比数据库里冰冷的文字描述更具冲击力。整体结构是上个世纪流行的多臂桁架式，表面布满着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和未曾修复的微流星撞击坑。几个对接港口如同枯瘦的手臂，无力地伸向虚空。只有零星几艘老旧的、型号不一的货船停靠在那里，显得格外冷清。空间站核心区域闪烁的灯光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在这无边的黑暗里。

　　“睿少爷，我们即将与灯塔空间站建立对接。”驾驶员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器传来，平静无波。

　　“嗯。”李睿应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定在那座破败的站体上。就是这里了，他未来事业的起点，粗糙，简陋，毫不起眼，却正合他意。

　　穿梭艇轻盈地靠近，与一个空闲的对接臂完成软连接。气密门滑开，一股混合着机油、臭氧、以及某种陈旧金属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与盖亚星上那经过层层过滤的、过于“纯净”的空气截然不同。

　　李睿踏上空间站的金属甲板，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内部的照明有些昏暗，管线裸露在外，墙壁上随处可见斑驳的补丁和模糊的操作指示。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作服的地勤人员好奇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身上那件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便服后，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眼神中带着一丝麻木和疏离。

　　他按照终端上接收到的简易地图，朝着主控室的方向走去。沿途经过几个仓库区，可以看到里面堆积着一些蒙尘的物资箱，管理似乎相当松散。

　　主控室的门滑开，里面的景象比通道稍好，但依然充满了陈旧感。老式的控制台屏幕闪烁着，显示着空间站各项基础数据。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弯腰检查着一个打开的设备面板。

　　那人身高超过两米二，身形魁梧，穿着同样沾着油污的深蓝色工程师制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类似树皮的粗糙质感，肌肉虬结。他头顶没有头发，而是覆盖着一层坚硬的、类似角质层的结构。格鲁特族，一个以坚韧、忠诚和卓越工程技术闻名的种族。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故障排查中，对身后的开门声毫无反应，粗壮的手指灵巧地使用着多功能工具，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李睿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观察。这位应该就是空间站的主管工程师，阿图卡。他的专注，他对待老旧设备时那种近乎呵护的态度，都让李睿心中微微点头。

　　过了几分钟，阿图卡似乎解决了问题，直起身，将工具插回腰间的皮套，然后才仿佛感应到什么，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符合格鲁特族的典型特征，棱角分明，目光沉静而带着一种天然的警惕。当看到门口站着的、衣着光鲜的李睿时，他明显的愣了一下，浓密的眉毛（或者说类似眉毛的骨质突起）皱了起来。

　　“你是？”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砂石摩擦般的质感，用的是联邦通用语，但口音有些生硬。

　　“李睿。”李睿走上前，语气平和，“来看看这个地方。”

　　阿图卡的眼神瞬间变了，那丝警惕变成了了然，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和无奈。他显然听说过“李氏废物三公子”的大名，尤其是最近的“壮举”。在他想来，这位公子哥突然驾临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无非是一时兴起，或者……来找点乐子？

　　“睿少爷。”阿图卡生硬地行了一个格鲁特族的礼节，姿态算不上恭敬，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应对，“空间站目前运行状态稳定，但设施老旧，恐怕没什么能让您感兴趣的。”

　　他在下逐客令，用最直白的方式。

　　李睿笑了笑，不以为意。他绕过阿图卡，走到主控制台前，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数据流。能源输出效率、生命维持系统负载、港口吞吐量、仓储利用率……各项指标都低得可怜，不少甚至亮着代表警告的黄色或红色标识。

　　“能源核心输出比额定低了百分之十五，”李睿伸手指着一项数据，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反应堆腔室的磁约束线圈，至少有三组需要校准或者更换了。”

　　阿图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这个纨绔子弟，竟然能看懂这些专业数据？还能一口道出问题所在？

　　李睿没有理会他的惊讶，继续道：“三号泊位的重力模拟发生器波动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七，长期这样，对精密货物和船员健康都不利。还有，仓库区的温控系统，我看记录，过去三个月有十一次异常波动，虽然没造成实际损失，但说明制冷单元老化严重。”

　　他每说一句，阿图卡的眼神就变化一分，从最初的惊讶，到后来的凝重，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探究。

　　“您……怎么知道？”阿图卡的声音不再那么生硬，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疑惑。这些问题，他都清楚，也打了无数次报告申请维修经费，但都石沉大海。可他没想到，一个从未踏足此地的豪门公子，竟能一眼看穿。

　　“数据不会说谎。”李睿转过身，面对着阿图卡，目光坦诚，“我只是比大多数人，更愿意去看，更懂得如何去看。”

　　他走到舷窗边，望着外面昏红星空下冷清的港口：“阿图卡工程师，我知道这里不被家族重视，资源匮乏，举步维艰。你和你的人，能在这种条件下维持空间站的基本运转，很不容易。”

　　这话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怜悯，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认可。阿图卡沉默着，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具柄。

　　“但维持现状，是不够的。”李睿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按照家族规划，这里很可能在本财年末被关闭，剥离。届时，你和这里的所有人，都将失去安置。”

　　阿图卡的身体微微绷紧，这显然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忧虑。格鲁特族重视承诺与责任，他作为主管，无法对下属们的未来视而不见。

　　“我想改变这个结局。”李睿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以李氏家族的名义，而是以我个人的名义。我需要这个地方，需要你的能力。”

　　阿图卡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睿少爷，您想做什么？这里……没什么价值。”

　　“价值，取决于谁来看，怎么用。”李睿走回控制台，调出星图，手指点在喀斯特星云及周边区域，“你看，这里虽然偏远，但连接着‘灰岩’、‘锡安’、‘新芽’三个小型矿业和农业殖民地。他们产出不高，但稳定。主流物流公司看不上这点利润，要么收取高额费用，要么服务极不可靠。”

　　“你的意思是……”阿图卡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我们自己做。”李睿的声音斩钉截铁，“就以灯塔站为枢纽，组建我们自己的物流网络，专门服务这些被巨头忽视的‘边缘’客户。提供比主流公司更便宜、更可靠、更灵活的服务。”

　　阿图卡愣住了。这个想法……太大胆，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资金从哪里来？船只从哪里来？客户凭什么信任他们？

　　“资金，我会解决一部分。船只初期可以租赁，或者与那些有船但找不到稳定货源的独立船长合作。信任，靠一次次的准时、安全、价格公道来建立。”李睿仿佛看穿了他的疑虑，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我知道困难很多。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灯塔站，和你手下那些人，唯一的生机。”

　　他再次看向阿图卡，目光灼灼：“阿图卡工程师，你愿意和我一起，赌一把吗？不是为了李氏家族，而是为了这座空间站，为了跟着你的人，也为了……证明一些东西。”

　　主控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老旧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阿图卡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传闻中一无是处的公子哥，他眼中没有轻浮，没有戏谑，只有一种令人心惊的冷静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仿佛洞悉了某种规律的自信。

　　这个赌注，太大了。失败，可能万劫不复。

　　但……维持现状，就是坐以待毙。

　　阿图卡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通过他特殊的呼吸道，发出类似风穿过山谷的声响。他挺直了那如同古树般的身躯，沉静的目光与李睿对视。

　　“睿少爷，”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一份决断，“格鲁特人，不畏惧开垦贫瘠的土地。只要您指的方向，有值得耕耘的可能。”

　　他没有直接说答应，但这句充满种族智慧的回答，已然表明了态度。

　　李睿脸上露出了进入这个空间站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他知道，他找到了事业上的第一位基石。

　　“那么，”李睿伸出手，“合作愉快，阿图卡主管。”

　　阿图卡看着那只干净、修长，与自己粗糙大手截然不同的手，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郑重地伸出自己蒲扇般的手掌，与之紧紧一握。

　　“合作愉快，睿少爷。”

　　两只手，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和阶层，在这一刻，因为一个看似渺茫的希望，在这座被遗忘的“灯塔”下，达成了联盟。

　　微弱的灯光映照着他们，而在舷窗之外，是无尽的、等待被征服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