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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是你杀了礼部尚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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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香坊刚死了人,掌管刃卫的皇叔开口要宋楹,江定霭不敢拒绝。
“你别怕,皇叔应该只是问几句话,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安慰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皇侄,你先回宫吧,等我问完宋姑娘,自会送她回去。”
江玄聿语气和缓,却不容拒绝。
跟有实权的静亲王比起来,江定霭只不过是个宫女生的皇子,成年这么久还没有上朝资格,像是已经被皇帝遗忘了。
江玄聿开口,他不敢不听。
“……是,皇叔辛苦了。”
他脸颊紧绷,似是暗暗咬着牙,没再看宋楹一眼,径自转头离去。
宋楹藏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攥紧。
比起怎么也攻略不了的江定霭,她其实更怕江玄聿。
不说其他,光是掌管刃卫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肝颤了。
更何况她一直觉得,这位并不熟悉的静亲王似乎讨厌自己。
这个猜测她从未跟其他人说起过。
她是小辈,又是女子,高高在上的王爷能记得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其他情绪?
可是宋楹记得很清楚。
每次碰面时,江玄聿总会居高临下地看着跟在江定霭身后的她,像是怜悯,又像是轻蔑。
她知道自己前世没了婚约,却依旧追在江定霭身后百般讨好的样子很难看。
为了达成系统的任务,她不在乎别人的讥讽和嘲笑。
唯独这个人的眼神,就算轮回了这么多次,她依然记忆犹新、如芒刺背。
“宋姑娘,请。”
江玄聿亲自推开隔壁雅间的门,抬手示意。
宋楹福了福身,神色坦然地踏入雅间,目光不经意般掠过旁边的墙壁。
这么薄的木板。
看来她和江定霭刚刚的对话全都被听去了。
训练有素的护卫从外面将门合上。
听见响动,宋楹转身望去,眉头微皱。
“王爷打算单独审我?”
据说静亲王还未娶妻,孤男寡女,这可不合规矩。
江玄聿拢着宽大的袍袖,唇角含笑:“宋姑娘,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你当真想让第三个人知晓?”
什么意思?
不待宋楹问出口,他微微俯身,低声在她耳畔问道:“是你杀了礼部尚书,对吗?”
!
宋楹瞳孔微震,飞快地眨了下眼,敛住神色,垂眸后退一步:“王爷在说什么,民女听不懂。”
与此同时,她在脑海里质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言之凿凿:“我昨夜一路上都盯着,没有可疑的人。”
“宿主,他一定是在诈你!”
宋楹也这么认为。
可是江玄聿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当真听不懂?”
宋楹抬起手,蹙眉捂住心口:“王爷说笑了,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人呢?”
为了攻略江定霭,装柔弱装可怜对她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然而,在攻略对象面前无往不利的手段,在江玄聿面前却像是撞上了铁板。
他不仅没有被打动,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失笑道:“我既然特意来找你,自然是已经有了证据。”
“宋姑娘,若是再装傻,本王可就要按照规矩来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物。
宋楹定睛一看。
江玄聿拿着的,赫然是宋楹昨夜杀死礼部尚书用的那把凶器。
上面甚至还有制香坊的标记。
怎么可能!
她昨夜明明亲手将它抛进了一家铁匠坊的熔炉里!
……冷静点。
宋楹暗暗告诫自己。
她亲眼看见那把匕首化成水了,这肯定不是她用过的那把。
可是江玄聿此举并不是为了让她亲口承认。
光是宋楹看见匕首那一瞬间的反应,就足够他判断了。
“果然是你。”
“说吧,”他随手将匕首丢到桌上,坐到上首,好整以暇地道,“你为何要杀了礼部尚书?”
宋楹沉默片刻,抽泣一声,眼角泪光闪烁。
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弱柳扶风地扶住桌沿,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被风一吹就要散了:“王爷,其实我……”
江玄聿微微侧过头,专注倾听。
就在这时,宋楹一把抓住桌上的匕首,暴起扑向对方。
王府护卫都在外面。
这样近的距离,对方毫不设防的姿态,她一定可以——
念头尚未闪过脑海。
“哐!”
宋楹被人拧着手臂反按在桌上,匕首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王爷?”
“无妨。”
刚刚还雍容倚坐的静亲王立在桌旁,反手将人按在桌上,语调如常。
“掉了东西罢了,不必进来。”
“是。”
门外没了声息。
宋楹脸颊抵着桌面,满心难以置信。
她前世轮回那么多次,如今身手已是一流水平,潜入尚书府杀人都能全身而退。
结果,在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手里竟然只能过两三招!
难不成他也轮回了?
倘若事先知道江玄聿身手这么好,她绝不会轻举妄动。
按着她的双手犹如铁钳。
宋楹试探着挣扎了一下,换来的却是更用力的压制。
唉……
看来第三十六世要成为她最快结束的一世了。
可她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露了破绽。
江玄聿听见这声叹息,笑道:“何必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是你想杀我,我又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宋楹闭上眼,认命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要杀要剐都请便!”
下一世,她杀人的时候一定会更谨慎周密。
绝不暴露任何把柄!
没想到,背后的束缚突然一松。
宋楹直起身转头,发现静亲王又坐了回去,手里把玩着那把带有制香坊印记的匕首。
“我若是打算杀你,便不会在这里同你说话。”
“宋姑娘,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吗?”
宋楹呆立片刻。
恍惚着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王爷究竟想问什么?”
静亲王用匕首敲了两下扶手:“你为何要杀礼部尚书?制香坊里死的那两个人,跟你是不是也有关系?”
宋楹叹了口气,有些为难:“说来话长。”
“无妨,现在还早,你想说多久都可以。”他欣然道。
宋楹皱皱眉头。
听起来对方好像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江玄聿含笑补充:“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本王保证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到制香坊。”
宋楹抬眸:“王爷掌管刃卫,竟愿意包庇我这个凶手?”
江玄聿笑而不语,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索性如今也只有眼前这一条路可以走。
宋楹深吸一口气:“王爷猜得不错,是我杀了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仗着自己的妹妹是宫中宠妃,纳妾也敢敲锣打鼓、大宴宾客。
她昨夜趁着宴席混乱潜入尚书府,敲晕小妾扒了衣服塞进床底,自己假扮成小妾的样子,在系统的尖锐爆鸣中一刀捅死目标。
临走前还扯下尚书大人的裤子,割下两腿中间那二两肉,用刀尖挑着丢进桌上的酒杯里。
敬……
这一世还没遭到毒手的姑娘们。
但也正是因为此举,她嫌弃匕首脏了,留在系统空间里也膈应,在回去的路上特地绕路去处理凶器。
结果不知怎么,竟被眼前的静亲王抓住了把柄。
江玄聿对她的回答似乎还算满意,又问:“那制香坊的守门护卫,想必也是你杀的了?”
宋楹坦然道:“不错。”
皇家制香坊里的原料价格极为高昂。
更不用说还有世代流传的香方,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故而守卫十分森严,翻墙是决计不可能的。
直到她某一世偶然发现,守某扇角门的是个关系户,日常惫懒,最爱占香坊姑娘的便宜。
为了方便“办事”,那扇门一向只有他一人守着。
为民除恶的事情,宋楹顺手就做了。
“可是管事被杀跟我没关系。”
她只是回制香坊后去案发现场偷了个令牌,又将管事中饱私囊的证据统统翻出来撒在地上,以免次日来调查的人太废物,弄不清管事的真正死因……
而已。
量他也找不到证据。
江玄聿没有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只是问:“尚书府守卫森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自然是有系统指引,从礼部尚书家狡兔三窟的地道钻出来的。
但尚书府的地道极为隐秘,是礼部尚书保命的手段,直到前世他被抄家才暴露出来。
她区区一个罪臣之女,不可能知晓此事。
宋楹垂着眼:“可能是我运气好,出来的一路上并没有被人发现。”
事实上,在明明已经处理掉的凶器出现在江玄聿手里之前,她一直认为昨晚的行动堪称完美。
江玄聿眉梢微挑,似乎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也罢——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要杀了礼部尚书。”
呃……
宋楹沉默。
她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保住婚约。
但不知为何,这个理由在江玄聿面前,总觉得拿不出手。
见她不答话,江玄聿轻笑一声,支起手臂抵着额角:“不妨让本王来猜一猜。”
“听说,四皇子前日打算取消先帝赐下的婚约,另娶一位女子。”
“礼部尚书刚死,他突然又后悔了……”
“难不成,这位女子与礼部尚书有什么关联?”
宋楹闭了闭眼。
幸好系统要求她攻略的是江定霭,而非这位静亲王。
这种什么都被人一眼看透的感觉真是让人不适。
见她默认,江玄聿将匕首一扔,轻轻拍了两下掌心。
“不错,有胆有谋。”
“只是本王不大明白,江定霭……他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吗?”
出现了。
又是前世那种熟悉的轻蔑探究的眼神。
但此刻宋楹突然觉得,江玄聿看不起的可能并不是她,而是他的那位四皇侄。
她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江玄聿看着刚刚还机敏狡黠的女子,突然在自己面前噗通跪下。
“民女别无他法,若是能成为皇子妃,日后或许有机会为父兄翻案。”
“王爷,宋家从未受贿贪污,是有人陷害我父兄!”
宋楹的语调悲愤哀戚,弯折的脊背像一株被暴风雨压弯的稻苗,迫切地等待着旁人施救。
但她的心底却只有一片死寂。
前世,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父兄被流放的事实。
就好像真的如系统所说,只有“攻略成功”,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江玄聿坦然受了这一跪。
他微微俯身,用匕首的柄挑起眼前女子的下颌。
四目相对。
他低声道:“你是想要本王……替你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