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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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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师住在山里,木质结构的半合围式小院坐落在山腰上,往上是大片浓绿葱郁的树木,往下是一条潺潺的溪流汇聚而成的湖泊。
韩重早早起来,恰好遇到晨练的江老师,于是便陪着他打了一套太极。
“你小子看不出来,居然真的会。”江老师言语带着赞赏,“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喜欢太极,我还以为就剩我们这群老头子还在坚持了。”
“小时候跟我爷爷学过。”韩重的动作标准,看似绵软实则有力,确实有几分太极的童子功在里面。
“练了几年?”
“上初中就停了,有七八年。”
江老师“哟”了一声,叹道:“这功夫可比市里太极协会的好些人都要深了,怪不得姿态那么好。”
他点头赞道:“太极是门好功夫,除了能强身健体,也能上阵杀敌的。哈哈哈。”
精神矍铄的笑意感染了韩重,他跟着赞同:“我爷爷也是这么说的,小时候我总被欺负,他就教我太极,开始我还不乐意学,一招一式软绵绵的,很不威风。”
想起少时往事,韩重的笑又深了几分:“那会儿专门想去学格斗,我妈觉得太危险了怎么也不同意,我还闹了很久。”
“格斗是外在功夫,太极是内里调息,各有各的优势。”江老师见多识广,是个能理解世间万物发展的老学者。
“是的。后来我学着学着,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行招的时候有股气息在身体里流动。”再提起那种感觉,韩重还是带着惊奇,“然后我就不排斥了,踏踏实实地学了好几年。”
“你这是入门了,摸到了诀窍,是个有天赋的。”江老师越聊越喜欢韩重,不住地夸赞:“阿溪就不一样了,这小丫头,就只有刚来那一年跟着我练了一阵,后来怎么叫也不来了,早上尽赖床了。”
提起宋绩溪的囧事,长者是和蔼可亲地笑,年轻者是心中有趣地喜。
晨练结束,两人继续聊着,韩重陪着江老师去菜园里掐了一把水嫩的小菜,回来时正好看到刚洗漱完的宋绩溪正愣愣地坐在门口发呆。
江老师打趣道:“喏,这就是我说的赖床分子。”韩重但笑不语。
江老师把菜放到厨房,隔着窗户问门口的宋绩溪:“小阿溪,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啊。”
听出了老师话中的揶揄,宋绩溪有些不好意思:“老师,别打趣我。”
自从昨天带着韩重回来,老师师母都有意无意地开他俩的玩笑,宋绩溪一遍遍解释,但俩老硬是我行我素。昨晚师母还拉着她聊了一晚上,说了些相当不着边际的话。
诸如什么“年轻人到了年纪可以什么都去试试”“憋着不好,五行阴阳是相生相长的,要学会排解”“喜欢就要开口,不喜欢也可以玩玩,当个消遣”……
此番言行,宋绩溪简直是不知作何答复。只能慌乱地说天色暗了,催师母赶紧回去休息。
最后的结局就是,师母走了,耳根清净了,但她——失眠了。
她对韩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夜里像深井中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水源,一点点浸润她的心口。
韩重是个很好的人。
乌川初见,他帮自家大伯宣传花灯。
非遗设展,他忙前忙后拍片宣传。
纸片乐高,他亲力亲为精心设计。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跳怦怦不停,她按住心口,告诫自己:“都是师母说的话影响了自己,花灯是韩重和大伯约好的,非遗展览是希文拜托他的,纸片乐高是他和大伯杨景的共同商议,跟自己没有关系。”
她仔细地安慰自己,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别的。
自己受伤时寄来的大箱补品,平时的各种悉心关注,拍摄时的耐心引导……
“韩重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这样想着,也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因为韩重是一个好人,所以看见一个相对弱势的人时,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是……
宋绩溪的思绪纷扰杂乱,一会儿是两人的相处对话,一会儿是韩重视频里温和柔软的自己,一会儿又是韩重悦耳好听的声音“我实在情不自禁”……
她反复调整呼吸,却怎么也压不住心里的躁意,一杯冷茶入腹,仍是未解半分。
凌晨的第一轮公鸡啼鸣时,宋绩溪的床头还闪烁着莹莹白光,那个《来喝茶》的视频反复播着,而手机的主人已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像是做了什么美梦,那人眉眼带笑,嘴角微微上扬。
梦里的宋绩溪站在一座山前,一株桃花盛开的树下,她的心带着暖融融的熨帖,像是被早上初升的太阳包裹着的种子,全力蓄积,就等着最后破土冲出的那一瞬。
“好了,起来拍拍八荒,这两年回去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了?脸白得没点气色。”宋绩溪刚来江老师家时,整个人沉闷阴郁,一句话也不说,给她书就看,教她调颜料就学,前两个月一句话都不说。脸色越来越差,直到后来俩老才发现,这丫头晚上根本没睡觉。
最后是江老师停了她的课,每天带着她去干些体力活,彻底消耗完她的精力,宋绩溪才慢慢能睡着。
那一年的消耗太大,导致宋绩溪身体总是不好,俩老心疼,每次看见宋绩溪状态不好,都要啰嗦上两句。
宋绩溪生怕老师招来师母,赶紧应着跑到外面,一本正经地拍拍拍。
韩重洗了手出来时,正好看见宋绩溪鼓着腮帮子,像游泳馆表演节目的小海豚,拍拍这拍拍那,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就在那儿拍拍拍。
这样的宋绩溪过分可爱,他顺手拍了一段视频,然后饶有趣味地在一旁看了起来。
宋绩溪自顾自拍着,忽然看到脚下的影子,才发现太阳在自己身后。早上的太阳不毒辣,多晒晒对身体好,她准备转身晒晒。
刚一回头,恰好看见韩重带着笑意的脸。
昨晚那些纠结的情绪忽显,她猛地感觉尴尬,血色瞬间涌上脖颈,耳根,面上。
“早。”韩重见被发现,也不再旁观,走上来问:“你这是在拍八荒?”
“呃,是的。”宋绩溪十分不自然,话说得东一句西一句的,“多拍拍对身体好,你也拍拍?”
“怎么拍?”韩重从善如流地问道。
宋绩溪正准备尿遁,但见韩重一副好学的样子,只好指导起来:“八荒就是人身体上的八个窝窝,肘窝,腋窝,髀窝,膝盖窝,拍通了有助于全身气血的流动,老年人养生拍拍三件套。”
她示范了一下,特别强调:“得用点力拍才有效果。”
韩重照着她的样子拍了起来,宋绩溪在一旁监督。见韩重拍得有模有样,正想再次告辞,却见韩重拍的髀窝位置不对,顺手就拉住他的手往下挪了几分:“这个不对,髀窝要再往下一点,这个位置拍了健脾胃。”
她是好心认真的老师,但学生却不是专心的学生。
正值暑热,韩重早晚都穿的短袖。握在胳膊上的手指细长白皙,指尖带着粉,与那麦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手指的主人心无旁骛没有半分旖旎,但被握住的人倒是起了几分心思。
那髀窝的位置本就敏感,小腹两方靠近那个位置,这样的动作倒像是……韩重不敢细想,赶紧回神就着这个动作拍拍。
宋绩溪觉察到这中间的过分亲密,忙不迭地松手,两人方才触碰的皮肤似在灼烧。
“我回房间拿个东西你慢慢拍!记得一定要用力,用力才有效果!”说完,宋绩溪脚底生风,跑得飞快。
韩重愣在原地,方才的皮肤相贴还带着酥酥麻麻的触感,隐秘的情感藏在底下,似要随着血管喷涌而出。
他仓皇拍了两下,匆匆回了房间。
需得洗个冷水澡喝口冷茶冷静冷静。
院子一下空旷起来,站在厨房窗户口纵观全程的俩老对视一眼,满是对“自己磕的CP是真的”的自豪与满意。
“我觉得行。”江老师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我也觉得行。”师母紧跟其后。
夏季的热才开始从山脚漫上来,躲在屋里的两个人倒是已经大汗淋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