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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赌徒末路 ...

  •   接下来的几日,叶昭弦的大部分神识合土灵之力,藏在地表下,丝丝缕缕延伸至长老的洞府周边,并留意着张丰佃在宗门内的动向。

      然而,此人仿佛泥牛入海,再未在几位长老的居所前出现。叶昭弦心下生疑,这张丰佃欠着巨债,按理说应当心急火燎地寻找下一个买家才是,如此着实反常。

      她决定下山一趟,去张丰佃位于山脚的居所附近探探情况。

      九宸宗山门之下,依附而生的城镇繁华依旧,人流如织。叶昭弦并未费太多工夫,便在一条暗巷深处的赌坊里,感知到了张丰佃那熟悉又萎靡的气息。

      赌坊内烟雾缭绕,吆喝声、骰子撞击声、赢家的狂笑与输家的咒骂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气。叶昭弦隐去身形,潜入深处,冷眼看着挤在一张赌桌前的张丰佃。

      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庄家手中摇晃的骰盅,嘴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没有忙着去找长老销赃还债,反而将家中最后变卖出的资财都送进了这吞金噬玉的无底洞。

      “开!四五六,十五点大!”

      庄家唱喝声落,张丰佃面前本就不多的筹码被尽数刮走。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去,踉跄了一下,双手死死抠住桌沿,指节发白。但双眼狠狠一闭,将兜里仅剩的留以度日的灵石掏出。

      叶昭弦心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她想起沈屹舟冰冷的目光,心道张丰佃不过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可这枚棋子,似乎甘愿沉沦在这自我毁灭的泥潭中。一个念头莫名升起:若他赢上一把,会作何打算,从此收手不大可能,能先赢回吃喝所用的过活钱,早些找长老办正事也好…

      当下一次骰盅摇响,张丰佃将仅剩的几块下品灵石押在“小”上时,叶昭弦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一缕精纯至极的土系灵力隔空渗入骰盅之内,无声无息地改变了骰子的点数。

      “一二三,六点小!”

      筹码被推回张丰佃面前,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狂喜之色,几乎是扑上去,将那些灵石紧紧搂在怀里,嘴里不住念叨着:“回来了,老子翻盘了……”

      叶昭弦静立一旁,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举动。是见好就收,还是……

      下一局即将开始,张丰佃脸上的狂喜尚未褪去,眼中却已被更深的贪婪占据。他呼吸粗重,目光扫过赌桌上所有的筹码,猛地将刚刚赢回的本钱连同之前残存的几块灵石,一股脑全推到了“大”的区域!

      “□□!老子押大!”

      叶昭弦闭了闭眼,心底最后一丝怜悯也消散无踪。原来这种人,不把身上最后一个子儿输光,是不会收手的。他们追求的并非翻盘,而是那种孤注一掷的刺激,自愿迷失在欲望的深渊里。

      骰盅再开,并未再有“好运”。张丰佃脸上的血色与狂喜霎时退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半晌,才失魂落魄地挤出人群,踉跄着离开了赌坊。

      叶昭弦无声地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并未立刻回家,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停在一个卖烧饼的摊子前,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咽了咽口水,最终颓然离开。走到无人处,他将手深深伸进怀中,摸索着,掏出了那枚储物戒。

      夕阳的余晖落在戒指暗沉的材质上,反射不出丝毫光亮,那萦绕的血色在日光下似乎淡了些,却更显诡异。张丰佃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戒指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对着戒指喃喃自语几句,又珍而重之地将其揣回怀里。

      叶昭弦在暗处叹了一口气,心道:明日,他总该去找下一位长老了吧。

      是夜,叶昭弦并未回弟子房,而是径直去了后山的寒冰洞。洞口冷气氤氲,尚未入内,便能感受到那足以冻结灵气的极寒。

      这是九宸宗淬炼筋骨、打磨体魄的秘地之一,在成为剑宗首席之前,叶昭弦次次都要去向长老报备方可入内,如今掌门特赐她随意进出的特权。

      洞内万年玄冰散发出的寒煞之气,对于未曾炼体的修士而言,堪称酷刑。叶昭弦褪去外袍,仅着单衣步入冰窟。万年玄冰的寒息扑面而来,刺骨寒意瞬间裹挟全身,她却面色沉静,身形舒展似修竹,行止间仍旧潇洒自如。

      寻了一处开阔的冰台,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寒的空气入肺,非但没有带来刺痛,反而有种冰润的舒畅感。她身形一翻,以手代足,稳稳倒立于冰台之上,同时心中默念《九宸锻体诀》的心法。

      充沛的寒煞之气被她主动引入体内,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运行,冲刷着筋骨皮膜,乃至更深处的脏腑。初入此洞时,她也曾四肢僵硬,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冰刀,五脏六腑针扎般刺痛。

      但这几年持之以恒的苦修,加上她单土灵根对自身躯体的强大掌控力与滋养之力,早已让她适应了这极端环境。

      如今,她不仅能在此处保持恒定体温,更能引导寒煞为己用,更高效地完成躯体的洗炼。冰台之上,她身形稳如磐石,周身隐隐有淡金色的光晕流转,那是金丹之力与锻体诀共同作用的表现,将侵入的寒气转化为淬炼之灵力。

      一夜时光,在极致的寂静与苦修中悄然流逝。

      晨光熹微,驱散了山间的薄雾。叶昭弦从寒冰洞中走出,周身气息愈发凝练。她直接动身,再次探查张丰佃的行踪。

      为免打草惊蛇,她早在张丰佃可能出现的几个地点——其居所附近、通往几位长老洞府的必经之路、乃至他常去的几家酒馆外围,都悄然布下了以自身土系灵力炼化的泥塑灵体。这些灵体被捏成顽石枯枝,或是寻常花草,毫不起眼,却能与她心神相连,一旦张丰佃出现,便能第一时间感知。

      然而,直到日上三竿,泥塑灵体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叶昭弦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她亲自在宗门内快速探查了一遍,确认张丰佃今日并未前来报备或试图求见任何一位长老。

      不再犹豫,她立刻下山,直奔张丰佃在山脚的住所。

      那是一个颇为破败的小院,位于城镇的边缘,周围住户寥寥。叶昭弦隐蔽身形,悄无声息地翻过矮墙,落入院中。脚步刚站稳,便嗅到了丝丝血腥气。

      她心头一凛,灵力瞬间遍布全身,同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闪身掠向那扇虚掩的屋门。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与血腥混合的怪异气息。叶昭弦几步跨入内室,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缩。

      张丰佃倒在靠墙的角落里,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惊恐与难以置信的神情。他并非被利刃所伤,而是口鼻间溢出大量已经半凝固的鲜红,染透了他破旧的衣襟。看其倒地的姿态和周围并无太多挣扎痕迹的景象,像是被人一步步逼至墙角,然后瞬间格杀。

      血液颜色鲜红,并无中毒常见的青黑异状,夺走他性命的,是一种直接而霸道的力道,震碎了他的内脏经脉。凶手的修为远在他之上,杀他就像碾碎一只蚂蚁。

      可什么样的高手,会专门来杀张丰佃这样一个修为低微、负债累累的小人物?

      叶昭弦压下心头的震动,上前仔细查验。张丰佃的衣衫有些凌乱,似乎被人翻找过。她伸手在他怀中、袖内摸索,果然空无一物。那枚他视若性命,昨夜还深情擦拭的血色储物戒,已不见踪影。

      凶手的目标,明确至极。

      叶昭弦不放心,又迅速而仔细地搜查了整个屋子和院落,除了确认再无其他线索外,一无所获。对方手脚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能指向身份的痕迹。

      她面色凝重地离开现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回九宸宗的路上,山风徐徐,却吹不散叶昭弦心头的寒意。她取出沈屹舟给的那面宝镜,低声唤道:“沈屹舟,沈屹舟。”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起来,片刻后,沈屹舟那张俊脸出现在镜中,他的背景似乎是一处昏暗的密室。“我在。”

      叶昭弦直视着镜中那双深邃的眼眸,声音低沉:“张丰佃在家中被杀,随身的储物戒被夺走了。”

      镜中的沈屹舟沉默了片刻,这个结果似乎并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再开口时,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觉得是何人动的手?”

      叶昭弦眸光一闪,脑中飞速掠过几位长老的影像,最终定格在萧长老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她思索片刻,斟酌着地回道:“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向凶手的线索。但,据之前探听所得,最有可能的,便是萧长老。他前番拒绝交易也许是为了撇清关系,而后再杀人夺宝,永绝后患。”

      镜中人闻言,垂下了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其中神色。片刻后,他缓缓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推断,随即问道:“你可有把握,查到那枚储物戒的下落?”

      叶昭弦神色变得有些迟疑,之前探听还是可以保持相当的距离,可如今是要去搜寻很有可能被随身携带的储物戒。

      它如今的拥有者是一位修为高深、警惕性极强的实权长老,其风险不言而喻。她迟疑道:“近身萧长老…很有难度。他神识敏锐,上次便差点被他发现。但是我可以试试,寻找机会下手。”

      沈屹舟的目光穿透镜面,看出她眼中的忐忑。他声音放缓道:“你留意他的行踪即可。”他略一停顿,补充道,“我这边暂时无法抽身。两日之后,我会亲自去九宸一趟。”

      听闻此言,叶昭弦心中稍定,郑重地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镜面又泛起波纹,随即消散如初。叶昭弦将宝镜收起,抬眼望向云雾缭绕的九宸主峰。山雨欲来,这看似平静的仙门清流之下,暗涌的漩涡正越来越大,即将破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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