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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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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舟醒来时，一眼便瞥见了榻边整齐叠放的青色锦衣。
她伸手，衣料顺滑，似乎价值不菲。
歪了歪头，这位大人很有钱吗？
可没有女子不喜欢漂亮衣裳，既然放在这里，那便是给我的！
她快速换上，刚合身，满意地抚平裙摆。
这才看到锦衣下面的软毯和话本。
这位大人真体贴，她笑了笑，朝门口走去。
昨日的事虽心有余悸，却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绝不能坐以待毙。
离开石屋，她凭着记忆，再次走向那条通往幽都外围的路。
路边亡魂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虽然这次好似更多些，她却并未在意。
看着他们冒着黑气的“伤口”，她暗暗叹气。
恰在这时，一道隐匿在雾中的怪异身影扑向她。
她来不及反应，却见那身影将要触碰到自己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猛的弹开，重重摔落。
那恶魂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遁入迷雾逃走了。
她望着那消失的身影，惊悸之余，想到归途印。
大约是吧。
她心下稍安。
加快了脚步，直到看到那座熟悉的阁楼，才松了口气，推门而入。
老鬼此刻正伏在案前，听见动静，抬起头。
他眯了眯眼，记起她：“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叶小舟笑着行礼：“大人，想跟您打听点事。”
老鬼仔细端详：“丫头这身衣裳倒不赖。说吧，什么事？”
她将蛇纹之事一五一十讲与老鬼听，顺势从怀中掏出那页纸。
他倒不惊讶：“怪不得褚衡找我打听，原来源头在你这丫头身上。”
“他来找过您？”
老鬼不答，只悠悠起身，绕着她踱了半步，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她的衣衫：“这身衣裳，也是他给你的吧？”
她挠了挠头：“也不算吧，我醒来见放在旁边，便穿了。”
老鬼笑了笑，心下了然。
那煞星连压箱底的宝贝衣裳都翻出来了。
她赶紧追问：“大人既已知晓来龙去脉，万望指点。”
话音刚落，铜铃疯狂震颤，发出刺耳的尖鸣。
叶小舟闻声转头，却空无一物。
一股寒意袭来。
她再看向老鬼时，却见他整个人都变了。
那张原本还算和善的脸，此刻却有些扭曲，五官错位，偏偏眼睛空洞，直勾勾地钉在她身上。
那眼神，冰冷、死寂，像……像具尸体。
叶小舟头皮发麻，退了半步。
她神色紧绷，手已探入袖中，牢牢攥住了银簪。
“老鬼”的嘴角猛地向两边咧开，形成一个非人的角度，发出那阵她至死难忘的非男非女之声：“找到你了。”
她死死盯住对方，声音发颤：“你是谁？为何害我？！”
那“人”将嘴咧得更大，整张脸扭曲得不成形状：“你死，我才能活。”
话音未落，他便化作一道黑影，直扑过来！
叶小舟本想将银簪刺出，却见那黑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猛地被弹开。
“呃啊——！”
黑影如同被滚油泼中，魂体接触之处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出阵阵青烟。
他吃痛发出怪叫：“烫……”
几乎同时，一阵阴风凭空卷起，吹得叶小舟睁不开眼，只好下意识抬手遮挡。
待风息止，她放下手臂。
只见老鬼瘫软在地，魂体比之前黯淡了许多，痛苦地抽搐着。
走了吗？
她松了口气，上前想要搀扶老鬼。
触碰到魂体的瞬间，一股冰冷传来。
这感觉，不像简单的魂体受损，倒像是被侵蚀了。
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大人，您怎么了？”
“别碰我！”
老鬼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开，浑浊的眼虚弱又恐惧。
他不由分说，袖袍一挥，一道阴风将叶小舟卷出门外。
“砰！”
石门重重合拢。
她不住地拍打着石门，焦急道：“大人！您到底怎么了？”
许久，门外才传来老鬼气若游丝的声音：“走……快走！莫要再来！离这一切远远的！”
同事，那页画着蛇纹的纸从门缝中飘出，落在她脚边。
她弯腰拾起，蛇纹的竖瞳锐利，似乎在嘲笑她的无力。
叶小舟滞留许久，才揣着纸悻悻离去。
直到石屋门口，她被哭泣声吸引。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独自蜷缩在角落。
而她的头，诡异地“挂”在脖子上。
叶小舟一眼断定：这是被利刃砍断的。
伤口处的黑气不断向外涌，哭声也断断续续。
可怖却不可憎。
她眼眶微红，走了过去。
柔声道：“小妹妹，不怕。”
女孩并无反应，只呜咽不停。
她抬手，本想摸摸女孩的头，却骇然发现，女孩的右臂袖管空空如也。
手僵在半空，无力感涌了上来。
我虽是仵作，也通晓医理，立志解疾苦于危难。之前虽有救治亡魂的心思，可如此破碎的魂灵，我真能做到吗？在这充斥死亡的冥界，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她想起一句话：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冥界，冤魂哀嚎，弱肉强食，和地狱有何分别？
我解不开阳间的冤屈，难道连这咫尺的痛苦，也视而不见吗？
不。
一滴泪无声划过脸颊。
叶小舟默然片刻，褪下外衣，轻轻搭在女孩残破的魂体上。
正在这时，她看到了。
女孩脖颈断裂处，那道熟悉的蛇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
又是它！
她猛地站起身，用力擦去泪痕，眼神坚毅。
转身，却看到褚衡。
叶小舟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你回来了。”
他沉默不语，推开门，依旧侧身让她先行。
目光掠过她微红的眼眶，嘴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叶小舟窝回石榻，抱着膝盖，将下巴埋在臂弯里，发呆。
很安静，只有褚衡翻动竹简时，发出的沙沙声。
许久。
“你……不饿么？”褚衡没话找话。
“不饿。”
“冷么？”
“……嗯。”
他起身，走上前，迟疑一瞬，张开手臂，将她轻轻圈入怀中。
却小心保持着距离，没有越界。
叶小舟身子先是一僵，感觉到温热，并未推开。
没一会儿，压抑已久的啜泣声低低传来。
褚衡沉默着，眉头皱紧，手臂不自觉收拢了些。
哭累了，她轻声说：“我要救她们。”
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
“好。”
“我可以么？”
“你可以。”他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她抬眸，眼中犹有泪光：“为何……相信我？”
褚衡望着这双眼睛，失了神。
他见过无数亡魂的绝望、不甘、怨愤，却许久未见过这样清澈的倔强。
他宠溺地笑：“你不是说，自己是天神下地府，来惩奸除恶的么？”
她第一次见他笑。
温柔似水，甚是好看。
她愣愣盯着他看，最终还是褚衡先败下阵来，他不自在地松开手，移开目光。
叶小舟回过神：“衣服……没了。”
“无妨，给你买新的。”
“没事，给你买新的。”
“你很有钱么？”她眨了眨眼，问得直白。
他挠了挠头，谦虚道：“也……不算很有，只是够花。”
叶小舟却信了，她目光扫过家徒四壁的石屋，对“够花”这个词，产生了怀疑。
本想开口借一些，却开不了口。
他感觉到她的踌躇，无奈，看来下次，不能同她谦虚了。
他柔声引导：“和我说说，天神大人预备如何救她们？”
提及计划，她眼眸亮了些：“我想开个铺子，专治亡魂的魂伤！不仅可以减轻她们的痛苦，还能借此探查蛇纹的线索。”
“对了！”她又补充道，“顺道可以赚些钱。”
他答的极快：“好。可需要我帮忙？”
“呃……”她想到他的“家境”，有些犹豫。
褚衡看穿她的顾虑，故作正经：“我平日节俭，倒也存有些闲钱，可以借你。不过，”他刻意顿了下，“要收利息。””
她笑了：“没问题！”
见她笑，他也笑：“不过，你需要先去找判官，申请一道‘行医符牌’。”
……
叶小舟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石屋依旧空无一人。
塌边整齐地放着一套更精致的月白色锦衣。
她笑盈盈换上，预备主动去找判官。
刚推开石门，判官却自己找上了门，他目光游离，不敢直视她。
她疑惑：“大人是来找我的？可是阎君那边有了消息？”
判官深吸一口气，顾左右而言他：“姑娘……可知自己的身世？”
“诶？”她歪头不解，“我是孤儿，自小被衙门收养，是名仵作。”
判官连连摆手，“不是问这个，是姑娘的命格根基。”
“不知道。”她答得干脆。
他上前半步，压低声音：“姑娘乃是万中无一的‘灯芯命’。”
他压低声音：“姑娘是灯芯命。”
“那是什么？”这个陌生的词让她更为疑惑。
“此命格者，”判官解释道，“阳火极旺，魂魄凝实远超常人，故而生魂便可触及实物。其存在本身，便如一盏明灯……”
她恍然，原来自己能触物的缘由竟是这个。虽有些莫名，倒也勉强说得通。
“大人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个？”她可不认为判官是专程来为她解惑的。
判官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竟朝着她这个“亡魂”微微躬身：
“实不相瞒，下官……有一事相求。”
叶小舟眼眸微眯，警惕起来：“什么事，大人不妨先说说看。”
判官从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页焦黄的纸：“请姑娘，设法点亮这张本命灯残页。”
她伸手接过，纸上只写着“谢明”二字，墨迹黯淡。
疑云更重，抬眸问：“这是谁？要如何‘点亮’？此事……可对我自身有害？”
“这位是下官的恩师，一生耿介，却受奸人陷害，魂灯将熄，落得此下场。”判官言辞恳切，眼中闪过一丝悲恸，但随机有些心虚地补充：“对姑娘定然无害。至于如何点亮……下官虽不知具体法子，但古籍有载，非‘灯芯命’者不可为。”
叶小舟沉默着，审视着判官，并未立刻拒绝。
“容我想想。”她话锋一转，“不过，若能成事，大人也需允我一件事。”
判官见她松口，立刻应承：“那是自然！只要下官力所能及，必当竭尽全力！”
“那我便先谢过大人了。”她行礼，作送客姿态。
判官自然会意，转身离去。
却在半路撞见了褚衡。
他眼眸倏地冷了下来，那条路的方向，只通向他的石屋。
冷冷道：“你怎会在此？”
判官支支吾吾：“下官……找那位叶姑娘，有点小事。”
“哦？”褚衡缓步逼近，“不知是何等要事，需劳你大驾，亲至我的门前？”
判官额上渗出冷汗：“将军息怒！下官绝非有意冒犯，更不敢害她分毫！”
褚衡目光更冷：“我说过，莫要再提那个身份。”
“下官失言！”判官竟躬身至底，声音发颤，“只是……下官觉得，这位叶姑娘的身份或许非比寻常，她竟是……”
“与你何干。”褚衡打断，快步离开。
“莫要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