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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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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清河县郊外破庙。
女子蹲在地上，盯着一具女尸，全神贯注。
身旁唯有盏油灯在跳动。
她指尖划过，蹭到一点干涸的血，轻轻捻了捻。
目光掠过尸身，停在心口，有道蛇纹烙印。
突然，一阵风灌入，竟绕着她打了个旋，扑向油灯。
灯灭了。
破庙里霎时黑透，唯有雨点砸落在屋顶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
一股极淡的异香飘来。
她左手捂住口鼻，右手探向靴中银簪。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女子屏住呼吸，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电光，瞄准方向，朝那黑影刺去。
却刺了个空。
风中传来诡异笑声，非男非女：“验了这么多蛇傀，还没找到你想找的人么？”
来不及反应，身影晃动。
女子只觉后颈一痛。
闭上眼的前一秒，黑影袖口上的蛇纹一闪而过。
……
许久，女子猛的醒来。
眼前是一条坑洼不平的路，向着无尽的迷雾蜿蜒，路边开满了从未见过的花，红的妖异。
许多身影虚幻的人排成长队，浑浑噩噩地向前飘去。
她下意识摸向银簪，还在。
一股蛮力突然抓住她，扯着她向前冲。
眼前景物模糊成片，那力道猛地一松，她重重摔落。
触感清晰。
她挣扎着抬头，对上一道玄色身影。
男子扫了她一眼。
一袭素净的粗布衣裳，却难掩清辉，肌肤似雪，不施脂粉。
那双眼睛明亮异常，透着一股扎眼的生命力。
手中紧攥着一支银簪，是戒备状态。
不像亡魂，倒似误入幽冥的妖精。
男子竟一时移不开眼。
直到女子起身，举簪指向他：“你是谁？”
他才收回目光，故作镇定：“亡魂叶小舟，阳寿廿三，今日终了。随我入地府。”
话音刚落，男子怔住，一滴温热的泪划过脸。
他茫然擦拭，胸口生疼。
这妖精会法术。
叶小舟不信他的鬼话，趁他失神，眼眸一闪，银簪已刺向他心口。
男子未动，周身却倏地漾开一圈淡金色，一股强大力量将她击退。
他不是人类。
她猛咳几下，奄奄一息。
男子见状，无奈：“姑娘莫要攻击我，小心受伤。”
见她魂光黯淡，气息不稳。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光晕，屈指一弹，点向她近乎透明的身体。
叶小舟轻颤，一股暖流融入，身体瞬间凝实不少，她大口呼吸着，惊疑不定地看向男子。
他明明可以轻易捏碎她，却选择了救治。
实力悬殊，硬碰硬是以卵击石。
只好认怂：“我真的死了？”
“刚来的生魂总归有些不适应。”男子转身，“跟上罢。”
叶小舟抿了抿嘴，默默跟上。
许久。
她开口：“我是枉死的，您既是地府的人，可知凶手是谁？”
“阴阳有隔，阳间恩怨，地府不问。”
“那我能托梦吗？给我衙门的同僚递个话？”
“亡魂不得干扰生灵。”
他答得斩钉截铁，心下却道真是红颜薄命。
“无辜之人枉死，申冤无门；奸诈之人作恶，逍遥法外。这地府，也是这般？”
男子停下脚步，转头。
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曾攥着刀，说过一样的话。
即便在冥界几百年，他都未找到答案。
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满眼不甘，精致的面庞因急切添了一抹红，竟更勾人些。
男子声音轻柔：“规矩如此。”
叶小舟这才看清了他的脸，面色惨白，五官冷峻，偏偏嘴唇红的突兀。
她下意识道：“这地府竟如此养人？大人生得真好看。”
他愣了下。
不知怎么接话，向前走去。
这妖精法术精湛，还会魅惑。
她追上：“人间最讲因果报应，害我之人会下地狱吗？”
不等回应，远处忽然飘来几声呜咽，声音扭曲，不似人声。
她缩了缩肩膀，这不是自己熟悉的人间刑狱。
小声问：“这地方从来都这么黑吗？”
“我……有点怕。”她警觉地四下望望。
男子突然加快脚步，瞬间将她甩在身后。
似乎是烦了。
其实是不会接话。
刚才还敢攻击自己，如今却因几声呜咽吓得瑟瑟发抖。
这又是什么招数？
叶小舟小声嘟囔：“什么脾气……”
小跑着追了上去。
……
男子将叶小舟带入一座黑色大殿。
“怪事……按这卷宗所记，你阳寿未尽。怎会跑到这地方来？”判官懒懒地翻着册子。
叶小舟急了：“这话该我问您才是！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摆摆手。
“罢了，八成是生死簿抄录的时候笔误了，也是常有的事。”
“？”
她瞪大眼睛，惊讶地府竟也如此不严谨。
“笔误？这等大事也能出错？”
判官轻咳一声，略显尴尬：“错既铸成，当务之急是补救。你去往生阁查证本命灯册，那是天地规则所化，记录生灵命格根基，从不出错。若灯册证明你阳寿确未终，便可依此申请‘还魂令’，送你回去。”
他说着目光转到门口，语气变得恭敬：“将……褚衡大人，劳烦您带她走一趟。”
被唤作褚衡的男子没应声，转身朝外走。
……
门外冥府依旧不见天日。
男子走在前头，脚步比来时稍慢了些。
叶小舟跟在他旁边：“大人叫江褚衡？”
他纠正：“褚衡。”
“哦。”她应着，心里盘算着这位大人身份不凡，或许是个突破口。
“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不记得了。”
“那你遇见过我这般情形的么？”
“近百年来，你是头一个。”
可你是最好看的。
还会法术让人哭。
叶小舟“哦”了一声，换了个问法。
“若我回不去了，在这儿也能谋个差事么？反正我爹娘走得早，人间……也没什么牵挂了。”
红颜薄命，还身世凄惨。
褚衡沉默了许久，本想说点安慰的话。
说出口却成了：“我杀过很多人。”
她吓了一跳，拉开距离，杀人犯！
急忙闭紧了嘴，不敢与他并肩，而是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褚衡笑了笑。
胆小鬼。
没多久，眼前出现一座深褐色阁楼，檐角挂着一串串古铜铃铛，发出细碎空灵的轻响。
褚衡侧身，让她先行。
一股陈年纸卷的霉味扑面而来。
阁内光线昏暗，书架直通房梁，架上的古籍堆叠如山。
一个穿灰布衣的老鬼从书架后探出身，满脸褶子，眼睛却亮。
“煞星来了。你这闷罐子，今日怎得空踏我这门槛？”
褚衡并未理会调侃，只说明来意：“查她的本命灯册。阳寿未尽，疑似生死簿抄错了。”
老鬼围着她踱了半圈：“哟，好俊俏的丫头。叫什么？阳间住哪儿？”
叶小舟赶紧回答，一字不敢错。
老鬼点点头，钻进书架。
不多时，便捧着一本册子回来。
他紧盯叶小舟：“你的本命灯，三月前就灭了。”
“？”
她愣了一秒：“不可能。三月前我还在衙门当差，追查……”她的话戛然而止，想到了什么。
老鬼眯起眼：“灯灭人必亡，这是天地铁律。除非……”
他忽然收声，瞟了眼窗外的浓雾。
褚衡上前半步：“除非什么？”
老鬼压低嗓子：“除非有人用阴毒法子，强行掐灭了她的阳火……”
阁内一时寂静。
叶小舟只觉得冷。
褚衡往她身边挪了半步，恰好挡住门缝里钻进来的风。
她一字一句道：“有人……要我死？”
“怎么解？”褚衡异常热心。
老鬼后退半步，嗓音尖利起来：“解？”
“这可是逆天改命！老朽在这儿几千年了，也没见过几回。上一次还是……”
檐角铜铃突然剧烈作响。
老鬼慌忙闭嘴，满眼惊恐。
褚衡深知问不出什么：“走了。”
目光转向叶小舟，此刻她倒是不怕。
这一次，他的脚步似乎又放慢了些。
她走的实在慢，他将脚步放到最缓，才能与她并肩。
叶小舟皱着眉，只觉摸不着头脑。
她不是意外，不是失误，而是被某个藏在暗处的“东西”精准删除了？
自己不过是个最微末的仵作，何德何能？
念及于此，她反而生出些平静。
死就死了，也值了。
“大人，”她侧过脸，小声试探。
“除了杀人还有什么法子能找份差事？”
褚衡步伐未停，看着前方。
他心下失笑，这份差事到底有什么好？百年如一日，无趣的很。
他想了下，带着些自嘲：“或许，做些别的恶事？”
叶小舟撇了撇嘴：“就必须做恶事吗？难不成大人是在此地坐牢？”
是的。
他嘴唇微动，却没开口。
……
褚衡将她带回判官殿。
判官听罢回禀，脸色沉了下来。
他在案前踱了几个来回：“篡改灯册，强勾生魂……绝不是寻常小鬼能做到的，得禀阎君。”
叶小舟倒不在意：“既如此，我便不还阳了，给我安排投胎罢。”
判官厉声道：“不可，命灯有异，轮回通道拒不接收。”
“那我去哪儿？”她声音大了些。
双手重重拍在案上：“我要上告！！”
二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判官审视许久，才收回诧异：“你先暂居滞魂谷。”
滞魂谷？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去处。
叶小舟刚想开口，褚衡上前一步：“暂且由我看管吧。”
他又补充，藏好自己的私心：“滞魂谷阴煞之气极重，生魂触之即溃。况且魂是我带来的，理应负责。”
判官眼神闪烁，不敢不应：“是。”
叶小舟眼珠转动，迅速权衡：这位大人虽是杀人犯，但那未知的滞魂谷恐怕更凶险。
况且自己再微不足道，也是有名有姓，这大人总不会吃了自己。
她下了决心，仰头冲褚衡讨好地笑：“那就劳烦大人啦。”
褚衡看呆了。
他的住处藏在山崖下，僻静得很。
一座孤零零的石屋，粗糙冰冷，没有生气。
推开门。
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张石榻，墙角堆着几卷竹简。
褚衡依旧侧身让她先行，叶小舟环视一周，好奇又忐忑。
“大人，我有话问你。”
褚衡径直走入，本想整理石榻，却发现空无一物。
“说吧。”
“你是不是倾慕于我？”
“……”
他身子一僵，有些慌乱。
“没有。”
叶小舟皱眉：“可大人总是呆呆的看我，那不是爱慕女子的眼神吗？”
她很熟悉那种眼神，原是让人不舒服的。
可褚衡却不惹人讨厌。
空气静下来，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绝对是妖精！！！
他故意压低声音：“你可记得，我和你说我杀过很多人？”
她用力点头：“嗯！”
“你再多言，我还可以再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