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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草原骑马 ...

  •   塔公草原的秋日,像被反复渲染的油画。远处的雅拉雪山,和深浅不一的金褐草甸,是这副油画的主角。

      姚媛情不自禁,张开双臂环抱清风,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干草、牛羊粪便与远处煨桑炉飘来的柏香,混合成一种原始而醇厚的气息,直往人肺里钻。虽然这里空气稀薄,但立于广阔天地间,还是令人神清气爽。

      马场的藏族大叔牵着几匹毛色油亮的矮脚马,马鞍上装饰着彩色的氆氇和铜铃。

      章绒绒一眼就相中了一匹鬃毛雪白的母马,兴奋地让大叔扶她上马。

      “媛媛姐,你也一起来骑呀!”章绒绒在马背上晃着双腿,朝姚媛招手。

      姚媛点头。刚好马场主牵来一匹棕色牝马,用带着口音的汉语说:“这马叫‘卓玛’,最听话了,我牵着你走。”

      “不用,我会骑马。”

      章绒绒满脸崇拜:“你会骑马啊!好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姚媛低头笑笑,想起两年前学骑马。那时她还在英国。

      姚媛第一次去莱奥家的庄园,是被陆佳蔚半哄半拽的。

      英格兰诺里奇的郊区总笼着层湿冷的雾,莱奥家那片占地三十英亩的庄园却永远绿草如茵。

      “Orla是从爱尔兰运来的纯种马,很温顺。”

      莱奥操着带意大利口音的英语,把一匹棕白相间的母马牵到姚媛面前。这马的鬃毛梳得油亮,鼻环上还挂着枚银质马蹄铁吊坠。

      姚媛刚结束一门诗歌研讨课的大作业,头昏脑涨,正需要痛痛快快发泄一下。

      她接过缰绳,温声细语地跟马儿打招呼,用的还是英文,怕它听不懂:“我叫Yara,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她翻身上马。

      马场的马术教练是个留大胡子的壮汉,据说年轻时在都柏林的赛马场当过骑师,膝盖受过伤才退下来,之后就留在莱奥家当教练。

      他放缓语速,耐心教她握缰的手势。姚媛歪着头调整脚蹬,食指紧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抓紧了!”教练话音未落,姚媛已轻磕马腹。Orla打了个响鼻,迈开稳健的步子走向草场深处。

      最初两圈只是慢走,马蹄踩过露水未干的草地,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姚媛能感觉到马背的起伏,像某种有节奏的呼吸。

      等Orla熟悉了指令,她试着将缰绳稍稍后拉,舌尖抵住上颚发出轻啧——这是刚刚教练教她的。

      没想到它真的加速了。

      慢跑时的风灌进衣领,把她的头发吹成凌乱的穗子,将远处惊呼的陆佳蔚甩在身后。

      姚媛又施令让Orla慢下来,好回头看清碍眼的两人。

      莱奥和陆佳蔚永远共乘一匹马。

      那匹叫“阿波罗”的黑马总驮着两个相拥的身影,在马场边缘的白杨林下慢慢踱步。陆佳蔚的笑声混着莱奥的低语,透过雾气传过来时,总带着股黏腻的甜。

      “你们能不能别在马背上腻歪?”姚媛驱使Orla靠近他们,打断接吻的前戏。

      莱奥摊开手,用蹩脚中文重复陆佳蔚在他耳边说的话:“眼不见,心不烦。”

      姚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为了躲开那对黏糊的情侣,她总是骑着Orla往草场深处跑。她的骑术就在这样的躲避中突飞猛进。

      从控缰慢跑,到学会压浪、起坐,甚至能在教练的指导下完成简单的障碍跳跃。

      其实姚媛心里清楚,她贪恋的不是骑马,而是奔跑时耳边呼啸的风。那风声能暂时盖过心里的杂音。

      每当Orla的四蹄腾空,她总觉得自己像挣脱了什么。

      “骑士啊,你是否听见/

      荆棘丛中,蔷薇的呼唤?”

      *
      此刻站在塔公草原的马场,姚媛忍不住摸了摸卓玛的鬃毛,这匹棕色牝马也回应她,温顺地蹭着她的手掌。

      “我随意骑两圈,不用跟着我。”姚媛翻身上马,轻拽缰绳调整坐姿,卓玛便踏着碎步走向草原深处。

      风掀起她的发梢,发尾被吹成饱满的弧。

      一圈骑完,姚媛还意犹未尽。

      当她勒转马头返回马场时,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马场主身边——章绒绒雀跃地踮着脚,郑翊正低头调整护腿,张见霖则饶有兴致地抚摸着马脖子。

      唯有韩洲僵坐在马背上,面色看着不太好。

      可能是病还没好。

      “腰挺直嘛,手放松......”马场主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比划着。他伸手想扶韩洲的膝盖,却被对方下意识的瑟缩挡开。

      韩洲身下的那匹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不安地刨着前蹄,喉间发出低低的嘶鸣。

      “既然坐在马背上,就不要表现出怯懦,要不然会影响到马儿。”

      说话的人是姚媛,她牵着马,声音由远及近。

      韩洲见她走近,手指因为紧张而攥紧缰绳,腿也不自觉夹紧马腹。下一秒,那枣红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蹄猛地刨地,不等众人反应便撒开四蹄,朝着草原深处狂奔而去。

      缰绳在韩洲手中绷成了直线,他整个人因惯性向后仰,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韩老师!”众人尖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马场主跺脚大喊“拉住缰绳”,但韩洲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死死攥住那根救命稻草,根本无暇分辨指令。

      枣红马越跑越快,草原在马蹄下飞退,远处雪山仿佛都在晃动。

      姚媛的心猛地一沉,没等旁人反应,她已翻身跃上卓玛。轻啧声未落,棕色牝马已领会指令,四蹄生风地追了上去。

      草原的风灌满姚媛的衣袍,她伏低身子,目光紧锁前方那团失控的红影。韩洲的惊呼声隐约传来,夹杂着枣红马沉重的马蹄声。

      两匹马的距离逐渐缩短,她扬声喊道:“韩洲!听我指挥!别拽缰绳!”

      风声太大,他似乎没听见。枣红马突然一个颠簸,韩洲的身体险些被甩出去,他发出一声闷哼,手臂却攥得更紧。

      “放松手指!”姚媛驱马靠近,与他并驾齐驱。

      “冷静下来!放松!”

      韩洲僵硬地转过头,循着熟悉的声音看见熟悉的脸。他强稳着颤抖的声线,嗫嚅着双唇:“我……我做不到!”

      “看着我!”姚媛伸出手,“模仿我的动作!对,慢慢松开……”她示范着将缰绳松至合适的长度。

      “现在,用膝盖轻夹马腹,别太用力。”

      韩洲的身体还在发抖,对上姚媛沉静的眼神时,他心里的慌乱少了几分。膝盖微收的瞬间,枣红马的步伐似乎顿了一下。

      “很好!”姚媛立刻鼓励,“现在,舌尖抵住上颚,发出‘啧啧’声,让它知道你要减速。”

      草原上响起两声清晰的舌响,韩洲做得生涩,却奇迹般地奏效了。枣红马的速度明显放缓,不再是失控的狂奔,而是变成了稳健的慢跑。

      “接下来,向后轻拉缰绳,同时说‘吁’。”姚媛的声音始终平稳,“动作要柔和。”

      韩洲深吸一口气,按照指令将缰绳向后轻带,干涩的嗓音挤出一个字:“吁……”

      枣红马打了个响鼻,步伐渐渐减慢,最终在一片盛开的格桑花旁停了下来。

      韩洲浑身脱力,伏在马颈上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马鬃上。姚媛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他身边。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韩洲抬起头,眼里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茫然,却在触及她目光时,忽然笑了,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有你。”

      姚媛原本想伸手替他擦额间的汗,因为这句话硬生生打消想法,将手伸到他面前:“下来吧。”

      要是没有姚媛伸出来的这只手,韩洲怕是要软瘫倒地。

      他借势将身子大半的重量压向姚媛,整张脸也埋进她的脖颈。姚媛踉跄着退后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肩头又洒下温热的喘息,烫得脖子酥酥麻麻。

      姚媛念及他刚经历危险,便任由他靠一会儿缓缓。可直到其他人走近,韩洲都没有缓过劲来。

      “你靠够没有?”她语气不耐。

      “还没......”

      “我管你有没有,赶紧给我站起来,其他人看到了该怎么想?”

      “可是我的头好晕、腿好软......站不住......”韩洲哼哼几声,分不出是撒娇还是难受。

      姚媛冷笑,不再惯着他,双手稍微使力将韩洲从自己身上推开。

      姚媛自认为力气小,可韩洲却整个身体向后栽,然后跌坐在地,最后更是大剌剌躺在草地上,半睁着眼睛看她。

      她睁大眼睛,恼怒道:“你碰瓷啊!”

      众人跑过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韩洲软趴趴躺在地上,跟没骨头似的;姚媛抱手站在旁边,黑着脸睨他。

      “韩洲老师您没事吧!”几个小辈围上去,七嘴八舌的。

      韩洲是装头晕,此刻被他们围着,戏险些演不下去。他向一旁看好戏的吉老师使了个眼色,吉吉会意,拉上三个小孩儿走。

      “你们韩老师想呼吸新鲜空气,就不要围在他身边给他添堵了,我们先回去吧。”

      “可是我还没骑马......”

      “骑马多危险呐!”吉老师赶紧打消他们的想法,“你看韩老师,都躺下了......”

      其他人走远,韩洲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他抬起一只手,冲姚媛说道:“拉我起来。”

      姚媛白了他一眼,抱着手臂没有动作。她倒要看看,这个韩洲脸皮有多厚。

      可她显然低估了他。

      韩洲见她不动,手臂就一直这么一动不动地举着,也不嫌酸。最后姚媛看不下去,不情不愿拉他起来。

      韩洲计谋得逞,手臂绕过她的脖颈。稍微收紧,将姚媛往自己怀里带。既是搀扶,也是亲昵。

      “这几年,你变化挺大啊。”姚媛突然感叹一句。

      三年前的他,温柔体贴,没人比他更小心翼翼;三年后的他,小心思颇多,变得死皮赖脸。

      韩洲心思微动,回忆在脑海里百转千回。

      他问:“哪儿变了?”

      姚媛偏头看他一脸认真,像是较真了,便怼道:“变得跟忍者神龟一样了。”

      草坪烧烤的那晚,她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他现在居然还能凑到跟前来晃荡。

      韩洲先是一愣,随后嗤笑出声。

      现在让她说一句真心话,这么久这么难呢?

      “你也变了。”隔了好久,他突然接上这一句。姚媛疑惑,拧眉看向他,就听他继续说道。

      “变得口是心非。”

      “让人捉摸不透。”

      【小剧场】
      众人步行前往停车场,准备返程。

      姚媛走得很快,刻意跟韩洲保持距离。

      韩洲知道她在闹脾气,也不敢凑上去惹她心烦。正在他苦恼怎么哄人时,吉老师慢慢靠近,最后贴上他的肩膀。

      “我记得之前拍MV的时候,你不是会骑马吗?”

      “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您别这么大声。”韩洲紧张地瞥不远处的姚媛,她没回头,应该是没听见。

      他松了口气:“替我保密。”

      吉老师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让他放心。

      这件事情,姚媛永远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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