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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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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虞一听,着急问道:“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姜虞便马上回道:“你别慌,我马上过来。”接着顺手抄起一件外套匆匆出门。
班衍衍是姜虞的大学同学,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个子小小的,品学兼优,只是性格有些懦弱怕事,但对姜虞那是掏心窝的好。前不久两人还是合租伙伴,只不过临近毕业班衍衍找到的实习离两人住处实在太远,迫不得已班衍衍才另找住处。
下班晚高峰向来堵车,等到姜虞匆匆赶到公安局天色已经不早了,路灯也三三两两地亮起。姜虞向警察说明情况,警察便带着她去找班衍衍。班衍衍一看到姜虞眼睛一亮,接着眼里瞬间涌起泪意,含着一包眼泪,要掉不掉。
姜虞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抱住她,将外套给她搭上,柔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民警见状,开口解释:“我们接到报案,有人在商场对班女士进行偷拍猥亵,幸而这位先生出手制止,但是嫌疑人因左手腕骨骨折伤势过重,先送往了医院治疗。”姜虞顺着民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这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人。
“是你?”看着面前这个“盛装打扮”的男人,姜虞有些意外。
“是你,姜姑娘。”郑彧也有些吃惊,“这位班姑娘原来是你的朋友。”姜虞和今天下午见面时很不相同,精致的妆容卸了,满头的饰品和华丽的服装也不见了,就连那一头及腰的长发也变成了干练利索的及肩短发。姜虞一身朴素的白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但是五官还是那般精致可人,还是那样的熟悉,像极了从前那张每天都睡不醒,却硬撑着起床送自己上朝的面孔,只是少了一丝妩媚,多了一丝清冷。
班衍衍没留到郑彧嘴里奇怪的称呼,看着两人的互动,奇怪地问了一句:“你们俩……认识?”
郑彧没说话,姜虞淡定回道:“今天下午漫展见过一面。”
旁边的警察恍然大悟似的小声嘀咕:“原来是从漫展回来,怪不得这身奇怪装扮。”
“现在是这样的,班小姐和郑先生的笔录已经做完了,可以回去了。但是由于嫌疑人还在医院,所以过几天可能还需要过来一趟,需要留个联系方式,不知道方不方便?”民警说。
班衍衍配合地说出电话号码,轮到郑彧,他有些不决:“我的,丢了。”
闻言,民警投来一丝疑惑的眼神。毕竟郑彧怎么说也是班衍衍的恩人,见状,姜虞只好先解围:“先记我的号码吧,我能联系上他。”
三人走出公安局,姜虞郑重地向郑彧道谢:“今天的事谢谢你了,后续如果那人要赔偿医药费什么的,你联系我这个电话就行。”接着又把刚刚在警察局报过的电话号码再报了一遍。
其实刚刚郑彧就已经悄然记下,此时他不动声色,点点头。
郑彧目送着两女孩走远,忽然,那抹白色的身影定了定脚步,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走向郑彧,对他说:“手机不见了最好尽早买一个,到对面营业厅办个卡就行。”至于钱,姜虞倒是不担心郑彧。
郑彧深深地看着姜虞转身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小鱼,你不知道今天真的吓死我了。”
“没事了没事了,不过要是让我抓住那人,我定要两个手腕都给他掰折。”姜虞狠狠地说。
班衍衍也是个心大的,没再纠结,又突然想起两人合租的事:“小鱼,你找到合租的人了吗?”
“没呢,本来不是说隔壁班一个朋友说一起租吗,后来又说算了。我也托了房东帮我找,但是还是没找到。”
姜虞和班衍衍一路走一路聊天,郑彧本就是会武之人,耳力比一般人强不少,加上两人声音完全不压低,他无意间听到了两女孩的对话,琢磨了一下,转身离开。
十月的南城还是很炎热,出去折腾了一番,姜虞浑身又黏又累,连忙回家冲了个澡,时间也不早了,躺床上准备睡觉。姜虞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便浮现出郑彧那张脸,接着是父亲、母亲、宁婉芊、宁相……过往的人和事似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来。熬到不知几时,姜虞睡意才渐渐上头,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夜更加宁静,世界陷入一片安宁,姜虞却忽然双眼紧闭,眉头紧皱,额尖不停冒出细细的汗,手指抓着床单,痛苦地摇晃着头,呢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噗!”昂贵的燕尾重莲绫瞬间被染红,像一朵雪莲慢慢地渲染开来。
侍女春桃惊呼:“娘娘!”接着朝外急喊道:“唤太医!”
隔着帐子,传来姜虞沙沙的声音阻止道:“不碍事。”
姜虞坐在床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漳绒被,身上仅着一件素白的寝衣,头发也并未挽起,散散地垂落在单薄的背后,面无血色,只有那唇角点缀着些许暗红,她虚虚地靠着床背。床帐半扎起,细腻光润,给昏暗的床榻透进点点光亮,床头沉香熏着,床上的人儿看得越发不清晰,隐约看到青葱的十指展信,颤抖着。
姜氏嫡子,靖辽将军姜承力战殉节,已于武帧三十年十一月三日薨逝。
信中所言,让本就泡在药罐子里的姜虞再支撑不了,猛吐了一口毒血,满喉腥甜。
阿兄,阿兄……姜虞缓缓闭上双目,一行清泪从脸上缓缓滑落。
“啪!”姜虞的贴身侍女夏芷被扇倒在地。
殿外,侧妃宁婉芊大发雷霆,声音刁蛮:“怎么?你个贱婢还敢拦我的路?我只是去探望一下姐姐,难道这都不行?”
夏芷不敢委屈,跪在地上解释:“侧妃娘娘,奴婢不敢,只是太子妃娘娘刚睡下,现在去怕是不妥。”
姜虞听到了外面的争执,擦了擦眼泪,冷冷道:“让她进来吧。”
床边的春桃急了:“娘娘,这不可啊,那侧妃娘娘摆明了是要看您的病态,看您出丑,怎能如了她的愿!”
帐内的人淡淡道:“无妨,把床帐全部放下吧。”
闻言,春桃无奈只好照办。
过了一会,帐外传来声响,宁婉芊看到垂落着的帐子,还有一旁冒着一缕缕细烟的香炉,不由得轻笑一下,声音懒散:“妾身见过太子妃娘娘。”
帐内传来端庄的女声:“免礼。本宫身体抱恙,怕把病气传给妹妹,就不露面了。不知芊儿妹妹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见她没打算露面,宁婉芊是演都不演了,直接找了张椅子坐下:“也无甚大事,就是听说姐姐病了,妾身好歹是侧妃,怎么能不来关心姐姐一下呢。”
姜虞没有说话。
宁婉芊也不尴尬,又开始假惺惺地自说自话:“我还听说了靖辽将军的事,真是可惜了。斯人已逝,还请姐姐节哀啊。”
在帐内,姜虞垂在被子上的手紧了一下,强撑着淡定开口:“我姜家的儿郎,驰骋沙场,保家卫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有何可惜。”
宁婉芊假装震惊说漏嘴:“姐姐,你还不知道吗?姜将军不是死在战场上的啊,他……”然后适时合上嘴。
姜虞忍不住追问:“他怎么了?”
宁婉芊这才继续,低声道:“将军他,是被处死的啊。”
姜虞脑子里“轰”的一声,她不相信,语气严肃了不少:“妹妹可不要乱讲!污毁烈士名誉可是要降罪的!”
哪知宁婉芊丝毫不惧,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说:“姐姐莫要太过天真,姜承战死沙场的说法已是陛下给他最大的体面了,这豪门士族何人不知?”她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也是,姐姐卧病一个多月了,不知道也是正常。”
接着又站起来,靠近姜虞的床帐,吹灭了她的香炉,隔着一层薄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姐姐卧病太久,人也糊涂了,这有的位置也是时候让出来了。”
隔着薄绫,姜虞见她灭了炉子,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警惕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婉芊阴柔地说:“放心,姐姐会走得不痛苦的。”
姜虞蓦然望向香炉:“你在香里动了手脚?”
宁婉芊没有正面回答:“南疆有种香名为岁华燃,又叫三秋烬。平日里看不出,医师也诊不出,你身子倒是比一般人柔弱,还不到三年呢看来就要香消玉殒了。不过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姐姐不要怕。”
姜虞皱了皱眉,宁婉芊的那香她分明已经偷偷换了。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你就不怕太子殿下知晓此事?”
宁婉芊理所当然:“如果没有太子殿下默许,你觉得我敢吗。”
难道……是他……
姜虞如同五雷轰顶。她已经记不得,往时人人称颂的那对少年夫妻,到底是何时变成这样了。姜虞还是不敢相信,两人少年情谊,夫妻多年,且不说一直琴瑟和鸣,好歹也算是相敬如宾,且她一直帮他操持府中上下,他何至于对自己下此杀手?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自己也看不懂他了……
太子殿下默许……
殿下默许……
默许……
姜虞从床上惊醒,庆幸地发现自己已不在大祁,这只是一个梦。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几个字,久久缓不过神来。她坐在床上坐了许久,从满室漆黑坐到金乌升起。
姜虞晃了晃脑袋,拍拍脸,不愿回想。
太疼了。实在是太疼了。
郑彧在酒店床上缓缓睁开眼,脑中混乱,他抬手摸了一下脸,却惊讶地发现满手濡湿,心脏像针扎般一跳一跳地痛。他闭上眼睛,梦里的情景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竟都记得清清楚楚,梦醒之后,满是疑惑。
原来她不是因体弱病死的吗?
再次睁开眼,只剩下满目后悔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