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睛》尘小夕

24、赶山

　　第二天吃早饭时，徐琪宣布了一个事情。
　　她一脸淡定地往黑咖啡里兑了点牛奶，轻轻地搅动着，勺子碰在咖啡杯上叮铃作响：“我在湖南有个别墅。”
　　程浩呛了一口豆浆，咳嗽了好一阵，程偃灵嘴半张着，一边还帮程浩拍了会儿后背。
　　徐琪顿了顿：“我的意思是，要不然咱们直接去那边住，后面进山也近，而且别墅在市郊，人少安静，水电网都通着，我们查资料或者买装备，都方便些。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一定得回落水洞附近住，这就是个提议，看你们决定。”
　　程偃灵看了一眼张晞，后者点点头，她也觉得不错，道：“不是一定要回落水洞的，那就听你的，我们也去住住大别野。”
　　“会不会添麻烦？”毕竟是去对方家里住，张晞有点不放心，又问道，“说起来，我们还不太了解你之前的社交……”
　　徐琪道：“我自己的家在福建，因为有一段时间经常出入湖南地界，喜欢那边的风景，就买了栋别墅，不常去住的，我平常除了和一些户外团打交道，就是和跟你们提起过的那几个家族保持联络，那别墅除了我自己，没人去过，所以放心，没什么不方便。”
　　于是几个人一拍即合，饭后直接收拾行李，启程直奔湖南。
　　这次路途很长，要七八个小时，除了程浩和徐琪换着开车以外，张晞也偶尔开一段，只有程偃灵一个没驾照的，在后排坐着睡睡醒醒，吃吃喝喝。到傍晚反而精神了，翻出几个记事本，开始给大家念资料。
　　除了崀山和扶夷江的地理特点以外，程偃灵重点读了一下秦始皇赶山入海的传说。
　　这个传说，其实在南方很多地方，尤其是水系发达、山形奇特的地方都有流传。
　　相传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为了稳固江山，想要削平天下所有的山岭。他有一根神奇的法宝，通常说法是一条‘赶山鞭’，具有驱使山岳移动的神力。他就挥舞着这条神鞭，带领着自己的军队，将从各地驱赶来的山峰，像牧羊一样，一路朝着东南方向的大海赶去，意图填平海域，扩展疆土。
　　传说里，这浩荡的‘赶山’队伍，就曾经过崀山。
　　后面流传的故事，版本就比较多了，比较大众的说法，是说秦始皇赶山至崀山时，这片土地的山神或土地爷不忍生灵涂炭、地貌尽毁，于是设法在鸡鸣前模仿公鸡打鸣，秦始皇误以为天快亮了，情急之下挥鞭一‘赦’，喝令群山‘止步’，赶山行动就停了下来。
　　所以崀山古名就叫‘良山’，意思是这些山是‘良善之山’，也是被‘赦免’的山！它们本来是要被赶去填海的，却因此被留了下来，成了‘幸存者’。
　　“呵！怪有意思的，把山当羊一样赶，那得多大一条鞭子。”程浩刚换下司机位给徐琪，正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听故事，听到此处，不禁脑补了一下画面。
　　徐琪补充道：“也有的说法，是说某些具有灵性的山体，不愿离开故土，奋力抵抗，导致了队伍的停滞。”
　　张晞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所以，我梦中听到的鞭响，应该和这段传说有关。只是摸不准是吉是凶。”
　　程浩道：“只要那鞭子不抽我身上，那就是吉，大吉。”
　　话音未落，后脑勺就被程偃灵来了一记巴掌：“少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程浩自知失言，连呸了好几下。

　　车辆最终在暮色四合时，驶离了主干道，转入一条清净的盘山公路。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和常绿乔木，将夕阳的余晖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洒在车前窗上。空气明显变得更加清新湿润，带着植物和泥土的特有气息。
　　“快到了。”徐琪操控着方向盘，轻车熟路地转过几个弯，一片倚着缓坡建造的别墅区映入眼帘。这里的房子间距很大，设计各异，掩映在树木之中，显得十分幽静。
　　车最终在其中一栋灰瓦白墙、带着明显现代简约风格的二层小楼前停下。院子没有过于繁复的装饰，只有一圈低矮的栅栏，以及几丛恣意生长的翠竹和几块形态自然的景石。
　　“到了，就是这里。”徐琪熄了火，率先解开安全带下车，“都别客气，没有任何不能看不能动的东西，大家随意。”
　　几人拎着行李，好奇地打量着这处新的据点。程浩夸张地吸了口气：“嚯，这空气，比咱们那儿还甜点儿！”
　　徐琪在门口给大家都录入了指纹密码，才引着他们进屋。
　　室内装修一如外观，简洁利落。色调以白色、浅灰和原木色为主，家具线条流畅，没有多余的装饰。客厅宽敞，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幽深的庭院景致，此刻已染上夜色。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但也因此缺少了点“家”的烟火气。
　　不过人一多起来，气氛自然就热闹了，徐琪看上去很开心，给他们介绍着：“我拜托物业管家给我找了个阿姨，每周过来收拾一次，所以保持得还不错。房间在二楼，有三个卧室，都带独立卫浴。张晞和偃灵你们住一间大的吧，程浩你自己一间，我住最小的那间。”
　　程浩连忙摆手：“别别别，琪姐，你是主人，哪能让你住小的，我皮糙肉厚，睡哪儿都行。”
　　徐琪不在意地说：“我那间书房改的，安静，我喜欢。别争了，先把行李放上去，看看缺什么，待会儿我们可以去附近的超市采购。”
　　张晞和程偃灵上楼时，从楼梯上往下看，目光落在客厅一角那个装备齐全、甚至有个小型消毒台的医疗角，以及靠墙书架上那些厚厚的医学典籍和地理图册上，心中了然，这里与其说是度假别墅，不如说是徐琪一个功能完备的野外工作站。
　　晚饭是程浩自告奋勇出去买了一趟食材，回来煮了一大锅面条，虽然味道清淡，但热乎乎的下肚，也驱散了长途跋涉的疲惫。
　　“我想，不管是我梦里的场景，还是秦始皇赶山入海的传说，都发生在晚上，所以这次进山免不了要过夜。”张晞放下筷子，与大家商量着，“只是有一点，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徐琪很少看张晞犹豫不决的样子：“说来听听？”
　　张晞蹙眉：“梦里面月亮很大，很亮，所以我才能看清楚地形地貌，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得挑一个非常晴朗，而且月圆的时候去？”
　　程偃灵翻出手机看了看日历，笑了：“下一次月圆，是中元节。”
　　“好家伙。”程浩挠了挠头，也有点没主意了，“会不会有点儿不吉利？”
　　程偃灵却一脸桀骜，不以为然：“进山之前，正好给师父烧点纸钱，有师父坐镇，我倒要看看什么东西不吉利。”
　　徐琪表示赞成：“我也觉得，既然得到了提示，那就遵照提示去做，总没错的，大家都是怕中元节撞见邪祟，但我们找的不就是邪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