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时代》根瘤菌

5、游戏开始

　　人群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客服那一下异常的卡顿瞬间将她从一个虽不合常理但还能交流的对象变成了一个不可名状的东西。

　　她在半空中游曳着，保持着那个越发夸张的笑，一开始还隐约有些的童真早已被纯粹的诡异所取代。

　　超过一半的玩家都缩着肩膀，垂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但客服却完全没有结束这个环节的意思，一遍又一遍地在人群中扫视着，似乎要一直等下去。

　　一直没出声的从昭终于抬头，看向了客服，客服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和她的对上。

　　从昭开口：“请问...游戏开始了吗？”

　　......

　　那个笑消失了。

　　客服缓慢凑近，面色阴沉地盯着她，沉默了许久后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随后，她升了回去，目光却依旧死死地黏在她身上，一阵风吹过，她身上的布料随之晃动。

　　人群中响起几道抽气声——布料之下，没有身体。

　　伴随着一道冰冷的、不含有任何情感的话，客服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提问环节结束，游戏正式开始。”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显示屏一条接一条地弹出，耳边传来轰响，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地摇晃。

　　【滴——】

　　伴随着惊恐的喊声，人群东倒西歪地散成一片。

　　【关卡“序幕”正式开启】

　　路旁那些没倒的也开始摇晃，一棵树拦腰断开，实实地砸在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生身上，却听不到尖叫声。

　　【剩余时长：14时59分59秒】

　　两侧刚刚作为他们入口的墙面也开始倒塌，站在边缘的人摇晃而踉跄地朝路中心跑，却还是有几人被掉落的树枝或砖块砸伤。

　　【温馨提醒：请玩家珍惜游戏资格】

　　“哎——什么情况！？”

　　“妈妈！妈妈！！”

　　“树——树要倒了！快跑！！”

　　“疼......救...救救...我......”

　　【祝您，游戏愉快】

　　最后一块显示屏消失，从昭紧紧地拉着伊竹，努力地抬头分辨着周围的事物，捕捉任何一个可能在下一秒倒下的东西，远离它们。

　　一个男人踉踉跄跄地撞到她的肩膀，同时一阵更加剧烈的晃动爆发，从昭和伊竹拉着的手，断开了。

　　从昭心下一惊，却来不及辨别伊竹的去向，离她不远处的地面裂开一条缝，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像一张巨口，试图吞噬逃散的人们。

　　“啊——救救我！救救我！！妈！爸！救我！”

　　是那个被断树砸到的女生，不断扩大裂缝离她不远，在她身边一男一女正抱着树干，似乎想要把它搬开。

　　女人脸上淌着泪，仰头无助地朝周围的人看：“帮帮我们！求你们帮帮我们！”

　　可没有人理她，剧烈的颠簸中人们自顾不暇，又哪敢到紧挨着那道裂缝旁去帮他们。

　　从昭正踉跄地寻找伊竹，听到声音抬头，脚步顿了一下。

　　裂缝扩大的速度不算快。

　　树干的方向和裂缝近乎垂直。

　　只要卡准时机，速度够快，有希望利用时间间隙抬起一端把树干送下去。

　　这么想着，从昭左脚已经迈出一步，但下一秒，右脚被一双手抓住。

　　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直接原地栽倒，回头就看到地上趴着一个小男孩，一双手抓着她的脚踝努力地仰头，用一双带着祈求的大眼睛看她，衣服上还零散地有几个脚印。

　　......踩踏事件。

　　从昭蹙眉，俯身快速把人捞起来横不横竖不竖地抱着。

　　“啊——”

　　几道拉长的、但越来越远的喊声突然响起，从昭猛地回头，看到那条裂缝扩大的速度突然加快，顷刻间一家三口都落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中。

　　倒吸一口凉气，从昭抱着那小孩儿抬脚就跑，随后，晃动停止了，同一时刻，那条已经宽到不能称之为缝的裂缝也不再扩大，静止地横亘在路上。

　　看着它，一种后怕的情绪从从昭心头涌起——如果刚刚自己直接过去了，现在掉下去的就不止他们三个。

　　从昭垂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孩儿，他自打被捞起来之后就一动也不动，就算是现在这样一看就挺难受的抱姿也一声没出，乖得不正常。

　　默默地把人竖起来，她抬起头，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伊竹的影子。

　　散落的人群重新三三两两地聚了起来，左边，路旁一对母女哭着抱在一起坐在一个生死不知的男人身旁——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后脑淌出；不远处，一个女人坐在路边，咬着牙面色苍白，左臂有一处面积不小的擦伤；右边，一个女生缩在父母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时不时发出一声克制的呜咽。

　　在往前走几步，便看到了伊竹。

　　她正和那个一开场丢了孩子的母亲——于清——坐在一起，凑在她耳边似乎在安抚她，察觉到从昭的目光，抬起头。

　　随着她的动作，于清也抬头看了过来，不久前的歇斯底里已经褪去，脸上充满了疲惫。

　　“小姐，这是......？”伊竹的目光落在从昭怀里的人身上，歪了歪头。

　　从昭俯身把人放下，一言不发地把仰头看她的小孩儿转过去对着两人，然后坐在了伊竹身边：“自我介绍一下？”

　　伊竹：小姐你搞的好像面试你这样好吗人家还是个孩子。

　　小孩儿张了张口，低声：“我叫...乐童。姐姐，谢谢你救我。”

　　那孩子长着一头乌漆嘛黑头发，头发不短，看起来像许久没有剪过，有几缕甚至已经盖着眼睛，那双眼睛大大的，看人的时候很认真，却总是低垂着，让人觉得就算现在让他从那条缝跳下去他都不会说什么。

　　“哎呀好孩子！”伊竹一把把人捞过去双手上阵rua他的脑袋，“不用谢奥！我们从大小姐就是人美心善！哎呦真稀罕这么乖呢名字也好听以后就跟姐姐混奥！”

　　乐童整个人几乎都缩了起来，挣扎着扭了出来缩到了从昭身边。

　　伊竹立马泪眼婆娑：“你不喜欢我吗......”

　　乐童低头，小声开口：“喜欢。”

　　伊竹夸张的面部表情僵了一下缓慢收起，沉默了片刻，捂住脸：“很好，愧疚了。”

　　从昭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啊，想起来了，是当时倒数第二个进来的，那个一直垂着头站在人群边缘的孩子。

　　她认真地看着他，开口：“你是自己来的？”

　　乐童安静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找到爸爸妈妈。”

　　伊竹身旁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于清抬头，空洞的眼睛似乎有了些许焦点，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操！什么破游戏！老子不玩了！！”

　　人群中微妙的平静被一道暴躁的骂声打破，不少人看了过去，那人将近一米八的身高，穿一件黑色的短袖。

　　在他旁边，一个相较瘦小不少的男人用力捂着他的嘴：“祖宗啊，你喊什么？”

　　那人一把推开身旁的朋友，大声嚷着：“我怕什么！那个叫什么三什么七的！给老子出来！！”

　　“哎呦祖宗欸，我求你了你消停点吧！”那个朋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语气中充满了着急和恐慌，“那东西......”

　　“有人喊我？”一道银铃般的嗓音突然响起，空中，客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歪着头，淡淡地扫视着人。

　　那个朋友的话戛然而止，他往前走了一步，但刚吐出了一个“没”字就被男人拉了回去。

　　“我喊的！”他在一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指着客服，“这破游戏老子不玩了！老子告诉你，你别整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一分钟，老子要出去。”

　　客服脸上没有半分怒意，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开口：“玩家杜成河，是否确认放弃游戏资格？”

　　“哎别介，不确认...哎！”他那个朋友又一次插了过来后又一次被一把拉到了后面。

　　男人扯着他的胳膊，大声冲客服喊：“老子确认！”

　　下一刻，他的身形原地消失。

　　没有血迹，没有尖叫，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杜成河那个朋友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整个人似乎都被吓懵了，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都没动。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直到有人犹豫着问了一句：“他......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