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今日小雪》胡萝宝

2、第 2 章

　　大夏天的高温被空调隔绝在外，房间里凉丝丝的。

　　一冷一热两股气流在霍雪川身上交织碰撞，形成一种奇异的体感，让他不自觉地蹙紧了眉。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他的私人医生的消息。

　　「少爷今天还有不适吗？」

　　看到这行字，霍雪川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

　　「没有。」

　　谎言脱口而出。

　　过去的十七年里，他努力忽略身体的异常，平时除了免疫力差些倒也相安无事。

　　可这两天，小腹会频繁传来坠痛感。第一次将这事告诉秦医生时，对方的猜测让他如鲠在喉。

　　霍雪川宁愿相信是自己吃坏了肚子。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对方回复：「那就好，有什么不适请随时告诉我。」

　　霍雪川盯着消息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冷着脸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没有回复。

　　等到坠痛感稍微缓解了一些，他才起身，拿上换洗衣物走向浴室。

　　衣服脱下，少年白皙修长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灯光下，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肌肉线条柔和却不失力量感。这是一具漂亮到极致的身体。

　　当然，没有人知道在这具躯壳之下，藏着一个秘密。

　　那里的存在感很弱，平时霍雪川不去刻意触碰，甚至会忘记它的存在。那里的存在感又强得可怕，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与众不同。

　　霍雪川开始机械地清洗身体，他面无表情地把身上都清洗了个遍，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再也无法拖延，才迟迟地将手伸向双腿之间。

　　指尖触碰到那片柔软时，他猛地闭上眼睛。猛地打开水龙头，开始用冷水粗暴地冲洗。

　　水很冰很凉，而那处又格外脆弱。冰冷的刺激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这才老实换回热水。

　　片刻后，他像完成一项艰巨任务般松了口气，关掉水龙头，胡乱地擦干身体。

　　穿好衣服路过镜子时，他瞥见镜中人眼尾泛着一丝薄红，他抿紧唇，迅速别过脸去。

　　＊

　　不适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积越重，终于在周五这天达到了顶峰。

　　早上一醒来，门外就传来管家的敲门声。

　　“少爷，起床的时间到了。”

　　霍雪川赖了会儿床才坐起来，拉开被子的一刹那，小腹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绞痛。

　　他猛地皱紧眉头，一只手死死捂住小腹。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席卷全身，比前几天的坠痛要猛烈得多。

　　他在原地静静地呆了很久，直到那阵令人窒息的剧痛稍微缓解了一些，才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洗漱间。

　　洗漱完毕后，他拉开房门，只见两个佣人正恭敬地站在门外。他们一人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银质托盘，托盘上叠放着一套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便装。

　　见到霍雪川，两人立刻躬身，齐声祝贺：“少爷，祝您生日快乐！”

　　霍雪川的目光扫过一旁的电子钟。

　　4月19日，星期五。

　　今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他整理完毕后坐进了车后座，车辆缓缓驶向学校，打开手机，屏幕瞬间被各路生日祝福淹没。他面无表情地选了几个人回复便合上眼帘，将手机随意扔进了口袋。

　　抵达学校，果然不出所料，一群同学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祝他生日快乐。

　　“霍哥，今天是你生日啊。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李子来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脸都快贴到他脸上了，霍雪川想也没想抬手就用力推开。他还没开口，肩膀却突然被猛地一撞。

　　他回过头，只见一个与他身量相当的身影正踉跄着站在他跟前，那人离他极近，比刚才凑过来的李子来还要近上几分。

　　“靠！土包子，你没长眼睛吗？居然敢撞霍哥！”蒋朋的声音从身后慌乱地传来，他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推得更踉跄了些。

　　旁边一个女生小声嘀咕：“明明是你先推周展，他才没站稳撞上……”

　　话没说完，就被蒋朋恶狠狠地一眼瞪得咽了回去。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展身上，同情，幸灾乐祸，或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无论责任在谁，撞到霍雪川的始终是周展。

　　霍雪川是什么人？家世好，成绩好，相貌好，可偏偏脾气不太好，出了名的阴晴不定。

　　没人会为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小透明去触霍雪川的霉头。

　　刚才还七嘴八舌的人群瞬间噤声，生怕下一个被迁怒的是自己。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面前这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是霍雪川第一次与对方如此近距离地对视。那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面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

　　本就憋着一股火气的霍雪川因为这一眼心情更加烦躁，可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小腹的坠痛感越来越强烈，连带着后腰也莫名其妙地又酸又软，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最终，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全都滚。”

　　周围的人见状无不惊讶，他竟然没为难周展。但慑于他的气场，众人也不敢多问，纷纷散去。

　　李子来刚坐回座位，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点开一看，竟是霍雪川转来的账。

　　他一头雾水，手指刚在键盘上敲出「霍哥，你……」，对方的消息就先一步弹了出来。

　　「给我买点止痛药。」

　　很快，李子来拎着一大袋药回来，霍雪川随手摸出一片就着水咽了下去。

　　但不知道是因为药不对症还是其他原因，小腹的疼痛并没有缓解多少，反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越来越密集。

　　整个早上，他都感觉精神萎靡，无法集中注意力。

　　午饭时间，教室里的人基本走光了。李子来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霍哥，你还是不舒服啊？”

　　霍雪川趴在桌上没应声。

　　“要不去医院看看？”

　　“离我远点。”霍雪川的声音从手臂间闷闷地传出来。

　　李子来叹了口气：“那我待会儿给你带份饭回来。”

　　霍雪川在桌上又趴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感觉小腹的绞痛似乎缓解了不少。就在他以为这阵折磨终于过去时，下身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湿润感。

　　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

　　＊

　　走廊的男生卫生间里，一群男生正围成一个圈。他们有的出言不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有人时不时地伸出手，用力推搡一下中心人，看着他摇摇晃晃的样子散发出一阵哄笑。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为首的男生不耐烦地回头，看清来人后，脸上的戏谑瞬间僵住。

　　这群人立刻收敛了行为，恭恭敬敬地打招呼：“霍哥，你上厕所啊。”

　　霍雪川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识趣地噤声，灰溜溜地从他身边挤过去。

　　卫生间里，很快只剩下他和那个地上的受害者。

　　霍雪川看都没多看一眼对方，径直朝最里面的隔间走去。

　　伸手去拉门的瞬间，一股眩晕感猛地袭来，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连忙扶住门把手。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下身猛然涌出，伴随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霍雪川心中一紧。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地上的人。只见对方正静静地盯着他的后背，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部分眼睛，让他无法窥探其眼底的情绪。

　　他双手瞬间攥紧，快步冲进隔间，狠狠甩上门，门板因为他的动作剧烈抖动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巨响。

　　隔间内，他迅速脱下裤子，铁锈味愈发浓烈。薄薄的布料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抖着手翻开外裤，赫然也是一片红。

　　坐在地板上的周展在门被甩上后缓缓移开了视线。卫生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寂静中，隔间内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清晰可闻。

　　他没太在意，扶着冰冷的瓷砖墙壁缓慢地站了起来。好在蒋朋他们打到一半就被霍雪川的出现打断了，所以他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他刚站稳，准备离开这个空间，那扇紧闭的隔门却又“咣当”一声被猛地拉开。

　　门内，霍雪川已经穿戴整齐，但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扫来一个阴鸷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周展身形微顿，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涟漪，随即恢复如常，他平静地吐出一个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