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灯下的纸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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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灯下的纸条
沈今安醒来的那天，天还没亮，风掠过窗台，把灰色的黎明割得稀碎。她起得太早，也太无所事事。
她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盯着桌上那叠便利店的便签纸。那上面写着几句熟悉的字——“今晚风很冷，回家路上小心。”
她想了几秒，把它夹进了笔记本最中间。
也许她应该去外面走走。
她穿了件浅灰风衣，头发没扎，像个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影子。
街口的路灯还没熄，昨晚的雨没干，地上映着一层浅浅的水光。她走到那家便利店，门却是锁着的。
店里的人影还在，陆时予坐在收银台后，低头写着什么。
那一刻，她犹豫了。玻璃上映出他侧脸的弧度，整个人被灯光包裹着，看上去很安静，也很远。
几秒后，她轻轻推门。
铃声“叮”地响了一下，他抬头，神情有点惊讶：“你今天来得早。”
“睡不着。”
“我以为你终于能睡个整觉。”
“还没到那一步。”她苦笑。
她走到柜台旁，看见他身边摊着几张小便签——熟悉的纸张，上面写着不同的字：
“今天的你，看起来没那么累了。”
“有些路要一个人走，但不代表没人同行。”
她愣住。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这些纸条的笔迹，与她夹在笔记本里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可更让她在意的，是最上面那张，写着：“明天别熬夜，她会担心。”
她的心突然空了一拍。
她想问“她是谁”，却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立场。她什么都不是，只是夜里的一个顾客。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垂下眼，把发丝别到耳后。
“那些是随手写的，给自己看的。”他轻声解释，“夜太安静，总得找点事做。”
“是吗。”她笑了一下，笑得很浅。
她拿起那瓶她常买的牛奶，却发现保质期已经过了一天。
“这瓶过期了。”
“啊，我疏忽了。”他起身去换。
她看着他走到冷柜那边的背影，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既不是愤怒，也不是失落，只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空。
她低头，看到那张写着“她会担心”的便签被风吹起一点角。她伸手想压住，却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字迹太认真，不像“随手写写”。
她想问清楚，却又怕问出口的那一刻，答案会让自己难堪。
他把新的牛奶放在柜台上，语气依旧平和：“这瓶新的，今天到的。”
“谢谢。”
“还热吗？”
“今天不用了。”她笑，“反正，心里也够热的。”
这句话带着轻描淡写的讽刺，她自己都能听出语气里的刺。
陆时予抬眼，看了她几秒：“你生气？”
“我没有那个资格。”
“资格？”
“我们不熟啊。”她笑了一下，语气淡淡的，“你写什么给谁，都和我无关。”
他好像愣住了。
空气静了两秒，连冷柜的嗡嗡声都变得清晰。
“那张纸不是写给别人的。”他语气低了下来，“那天……你走得太快，我怕你淋雨。”
“你不用解释。”她转身要走，“我只是不想再误会。”
“沈今安。”他叫了她的名字。
她停下，却没回头。
“误会，也要有人在乎才会发生。”
她的喉咙像被什么卡住，眼眶有点热。
她想说点什么来维持体面，可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只是轻声道：“我今天有点累。”
那天她没有再去便利店。
她坐上公交车，窗外的风把灰尘拍在玻璃上。城市开始苏醒，车上人越来越多，她被挤在角落，手里攥着那瓶牛奶。
手机屏幕亮起，是前男友何臻发来的消息。
【我刚好路过你那边，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她盯着那行字，犹豫了三秒，竟然回复了：【好。】
他们在老地方见面，那家靠近地铁口的咖啡店。
何臻穿着一身笔挺的衬衫，看上去依旧整洁自信。
“你变瘦了。”
“最近睡得少。”
“还是为那份工作吗？我早说过，不该去那种公司。”
她笑了一下，不想争。
“你现在在做什么？”他问。
“休息。”
“休息多久？”
“还没想好。”
“你总是这样。”他叹气，“不够坚定，也不够野心。”
那一刻，她的指尖抠着杯沿。
她看着咖啡表面晃动的光，像被切割的自己。
“你说得对。”她低声道，“所以我才会被留下。”
他没有再说话，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那种沉默，比责备更让人难受。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她没带伞，只能靠着屋檐边走。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脖颈，她冷得发抖，却不想躲。
走到街角时，她看见那家便利店的灯还亮着。
像是等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
陆时予站在柜台后，看见她，全身都湿透了。
“怎么淋成这样？”
“我没带伞。”
“坐下。”他递过一条毛巾。
她接过，嘴唇有点发白。
“喝点热的？”
“不用。”
“今安——”
“我说不用！”她的声音突然拔高。
那一刻，连门铃的余音都被打断。
他怔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杯子。
沈今安低着头，肩膀还在抖。她用力吸气，声音低下去：“我只是太累了。”
“是因为那条纸？”
她没回答。
“还是因为别人？”
“都不是。”她抬起头，眼神湿漉漉的，“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工作、关系、自己。连喜欢别人都不敢。”
他静静听着，没插话。
她吸了一口气，笑了一下，“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连别人对你好一点，都不敢信。怕一靠近就被看穿，怕下一秒那个人就走。”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大概，是那种不值得别人留下的人。”
“不是。”他打断她。
“你不懂。”
“我懂。”他靠近一步，语气平静却坚定，“因为我也这样活了三年。”
她怔住，抬头。
他目光很稳：“那场事故之后，我每天都怕自己还活着。怕看到别人的笑，怕别人靠近。你不是第一个怕的人，但你是我第一次，想让她别再怕的那个人。”
沈今安的眼泪在那一刻掉了下来。
她想躲开，却被他轻轻拽住手腕。
“对不起，”他低声道，“那张纸——真的是写给你的。”
她没再说话。便利店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照亮她湿透的头发，也照亮他掌心的温度。
门外的雨像终于累了，变成一阵轻柔的雾。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抽回手，声音几乎听不见：“我能留下来一会儿吗？”
“当然。”
“我就坐这里，不说话。”
“好。”
她坐在窗边，背靠着玻璃。雨后的空气有一点凉，他把那瓶牛奶放在她手边。
“过期的那瓶，我换了。”他说，“这次记得喝完。”
她抿了一口，温度刚好。
她转头看向收银台，那叠便签纸被整齐地压在糖盒下。
最上面那张，换成了一句新的字——
“有些事，不问也能知道答案。”
她看了很久，笑了。
那笑带着疲惫，也带着一种难得的安心。
凌晨四点，街上还有几点灯亮着。
她靠在窗边，终于觉得，夜没有那么长。
（第三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 灯下的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