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失眠的夜 ...
-
凌晨三点五十一分。
沈今安从梦中惊醒。
梦里有人在不停呼喊她的名字，但她始终追不上那道声音。
天花板一片灰白，像一张被时间洗褪了色的底片。
她盯着它发呆，思绪一点点坠入更深的空洞。
她翻身下床，摸到手机。屏幕的亮光刺痛她的眼。
消息列表空空如也，只有系统提示：“您今天没有新的通知。”
她笑了一下，那笑意轻得几乎要碎。
——三十二岁。
——无业。
——单身。
好像她所有的标签，都变成了“过去式”。
几个月前，她还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那时她擅长替别人写故事，却忘了自己的人生也需要一个。
辞职那天，天灰得像要下雨。
她以为自己只是需要休息几天，却没想到这一“休息”，成了彻底坍塌的开始。
白天，她在咖啡馆刷招聘；晚上，她躺在床上数天花板的裂缝。
时间失去了节奏，生活变成漫长的空白。
今安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暖气坏了，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潮气。
窗外的风呼呼作响，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关在一座透明的瓶子里——外面有灯、有声音，但都与她无关。
她披上外套，推门出去。
门锁“咔哒”一声，像是她对这个夜晚的妥协。
外头的风很冷。
街道空荡，楼下的流浪猫蜷在角落，听见脚步声也不逃。
天空没有星星，只有远处立交桥上闪烁的车灯，一闪一灭。
沈今安裹紧衣领。
不知走了多久，她看见街角那家便利店。
白色的灯光透出玻璃门，干净得近乎温柔。
门口的广告牌上写着：“24小时营业，温热即刻。”
这几个字让她莫名生出一种想笑又想哭的冲动。
她推门而入。
“叮——”
铃声清脆，像夜里的一声问候。
店内暖气适中，空气里混着咖啡、面包和消毒水的味道。
货架整齐，灯光柔和。
收银台后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深色制服，神情专注。
他抬头时，目光与她短暂相遇。
“欢迎光临。”
他的声音低而清，像深夜电台里的男声。
沈今安微微点头，走向饮料柜。
她犹豫了一下，取出一瓶牛奶。
“那瓶快过期了。”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一愣，回头。
他正冲她笑，那笑容安静，却带着一点温度。
“这瓶更新鲜。”他说着，递过另一瓶。
“谢谢。”她接过，语气轻得像怕惊动夜色。
男人将牛奶放到收银台上，问：“要加热吗？”
她愣了一下。
“可以吗？”
“当然。”
他把牛奶放进加热机。玻璃上反射出他侧脸的线条，温柔得像灯下的影子。
这时，门铃再次响起。
一个外卖员走进来，带着夜风和雨气。
“老样子。”他笑着打招呼。
男人点点头，熟练地冲咖啡、取饭团。
他们之间显然很熟。
“今天又是连轴转？”男人问。
“是啊。”外卖员叹口气，“夜里单多，白天睡不着。感觉自己跟城市的节奏反着走。”
“反着走，也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外卖员一愣，随即笑起来。
“你啊，总爱说这种文艺话。”
“那也是种活法。”男人淡淡地笑。
沈今安在一旁听着，不知为何，胸口有点发酸。
这些看似普通的对话，却让她忽然意识到——
原来，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在凌晨仍努力维持生活的节奏。
外卖员离开后，便利店重新归于安静。
窗外有风吹动塑料旗帜的声音，像某种节奏在呼吸。
男人收拾桌面时，不经意抬头，与她目光相遇。
“夜太冷了，喝点热的好些。”
沈今安点头，接过牛奶。
瓶壁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她的掌心，那一瞬，她差点有些想哭。
“你经常失眠？”他忽然问。
她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家店凌晨客人不多。你看起来，不像第一次来。”
他说得很平静，没有打探的意思，语气像是陈述。
沈今安低头笑了笑：“也许我该说，是第一次‘醒着’看到这个世界。”
男人也笑了。
“那就欢迎回来。”
沈今安在窗边坐了一会儿。
外面有一辆环卫车驶过，灯光在地面划出一条缓慢的弧。
城市在缓慢运转，像一个还没完全睡去的梦。
她想起自己离开公司的那天，老板对她说：“你这么感性，不太适合广告行业。”
她没反驳——因为那一刻，她确实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
“我叫陆时予。”男人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抬头，看见他正把整理好的零钱盒放好。
“如果以后你还来，可以直接叫我。”
“沈今安。”她轻轻说出自己的名字。
说出口的瞬间，她忽然有点恍惚——
像是很久没对谁这样认真地自我介绍了。
“今安？”
他轻轻重复了一遍，笑意浅淡：“好名字，听起来让人安心。”
沈今安心里微微一动，却没再多言。
她离开便利店时，天色已经泛白。
街灯还亮着，远处的天空逐渐被晨光染开。
她回头，看见陆时予站在店里，正将收银台后的灯重新调亮。
那盏灯光穿过玻璃，照亮了她脚下的一小块路面。
那光不强，却让她莫名心安。
她忽然想——也许明天凌晨，她还会再来。
也许，她可以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 失眠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