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之水向鹤而生》僰阳山

35、我的妻子

　　而南和西，是当时的魔族殿主派来的人，与宁家没有直接关系。

　　“东和北两人上下三代直系，斩。府中一切暂归城主府接管。”

　　娅领命，而后消失。

　　明迁鹤起身走向南和西两人，她的话语让他们心中提起的气松了一半。

　　“南和西，司职不变，余下两位我会让人接替，但……”

　　他们知晓她未言明的。

　　若是让她知晓他们继续糟践这座城，下场只会比抄家灭族更惨。

　　“属下知晓，绝不再犯。”

　　“两位大人不必惊慌，我还有事想请你们帮我。”

　　她的语气重新变得客客气气，却只会让两人暗道不妙。但所幸，她的要求并不难办。

　　上水城城主府被灭，四位下属只余两位，城中人唏嘘，魔尊竟还留下了两人。

　　但接下来的半个月，城中却是热闹非凡，明显是外地的人比往日更多了。

　　只因为尊上下令，上水城试炼场将从下月初一开始，有为期一月的试炼比赛，参赛机会只有一次。

　　前二十五日中，每日胜出的第一名，将有机会进入最终比试，最终的奖品为三十年魔珠。

　　魔珠一直都是令魔族趋之若鹜的东西，这颗魔珠可增加三十年功力。
　　一生又有几个三十年能留给自己修炼。

　　并且每日余下九名胜利者可获得丰厚的钱财宝物、修炼资源，可自由选择是否进入魔宫。

　　最特殊的，当属上水城的试炼场是整个魔界唯一拥有试炼契约的场地。

　　试炼契约规定双方必须遵守比斗规则，擅自违规者视情节接受处罚。

　　直言就是这场比赛既有机会获得丰厚的修炼资源，最基本的性命问题也有保障。

　　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场比赛而失去性命。
　　只赚不亏的买卖。

　　当然也会有人趁此机会大赚一笔，城中商户、鬼市……皆有可能。

　　乱？也有可能。但除非忽视街边巡游的魔兵，忽视城主府中坐镇那位。

　　“你搞这一出想干什么？”
　　招灵镜站在案上问向明迁鹤，她反正想不明白。

　　“让这城中热闹热闹，不行？”
　　……我该信吗。

　　明迁鹤也不和招灵镜瞎掰了，她直言，“当年宁无的母亲曾交给了我一件东西，她说是他们族内的传家宝。”

　　“她把传家宝都给你了？你跟她什么关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本意想让我帮她寻找她的其余族人，但之后两年我便‘死’了。”

　　“所以你想找到她那一族的后人？”
　　“嗯。”
　　“那也不对啊，她不该交给他儿子吗？”

　　明迁鹤定定地看着她，而后摊手，“不知道，我也曾问过这个问题。”

　　但她带着这个传家宝消失了千年，也该还给人家了。

　　“我还是不明白，那你又怎么确定来人里一定有这个后人？”

　　“她的传家宝有了感应。她说过，这是代表族人离得不远了。”

　　招灵镜的小眼睛转悠两圈，还是不懂，“那你直接去找不就行了，干嘛费这功夫弄这个比赛。”

　　“你以为我从前没试过？一旦我靠近感应立刻就消失了。”
　　邪乎。
　　但很有可能是那传家宝为了保护后人而为，不让任何危险靠近。包括她。

　　“所以，你只能等那人来了。”

　　招灵镜说着跳到地面，变化成小女娃的模样，在明迁鹤眼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这还是她第一次决定变回这个样子。

　　明迁鹤闭眼不看她，这副样子还不如原先那副鸟样。

　　“不如何。”
　　“尊上，应公子来了。”

　　娅不敢有表情，她之前与廿一样，看应久江的笑话，但她哪知道那个盲女就是尊上。

　　应久江进门与招灵镜眼对眼。

　　怎么说呢，一个死了很多很多年的人，今天还是头一次以人形与他碰面。
　　“你来干什么？”

　　“谁家孩子？”

　　招灵镜一脸坏笑，她冲过去想抱住应久江的腿，但扑了个空。

　　她随即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圆圆的小脸皱成了白面包子，“爹爹，你不记得我了吗？”

　　从前每次殷砚下人间，不给她买东西她就这样坐地上哭，但次次都没用。

　　娅在屋外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她竖起耳朵仔细听。
　　哪儿来的小孩？还叫应久江爹爹。

　　应久江无视招灵镜。

　　招灵镜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闹了。果然是殷砚转世，死样子一模一样的。

　　“别乱认，我没这么大的孩子。”

　　招灵镜躲在帘后对着他做鬼脸。

　　明迁鹤瞥了招灵镜一眼，招灵镜努嘴冷哼，她才又看向应久江。

　　“不在灵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应久江被她一句话气得两眼发昏。
　　这是什么话？新婚不过两日她就远走他乡，再没回过灵界，也没找过他。
　　他誓要看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她还有个丈夫。
　　“我为什么不可以来？”
　　“我没这么说。”

　　明迁鹤觉得她说的好像是有点歧义。
　　“那你来得正好，看看热闹。”
　　应久江坐在她对面，双眼视线一直追随着她，“我不是来看热闹的。”
　　“我找，我的妻子。”

　　明迁鹤下意识地垂眸，她承认，她就是故意不回去的，也是故意不回他的来信。

　　他总想着让她回应家，就念着让人知晓那个盲女不仅没死，反而是魔尊。

　　“你知道吗，总有人问我，为何不见我的妻子。”

　　应久江成了婚，谁都知晓，惊叹于他突然成婚的同时，定然好奇他的妻子到底是谁，又是何模样，是何身份。

　　只是碍于某些原因才没有明着问出。

　　“你可以不予理会。”
　　“我的确没有理会，可我想有一天我能向别人说出，我的妻子是你。”
　　我的妻子，是你。
　　她看向桌上那杯热气升腾的茶，一半水雾在光影中，一半隐于光影外。

　　她可是灵魔双修，到底是心软了，陪他走一趟吧。

　　明迁鹤的眼中闪过细碎光芒，笑意灿烂，应久江有些怔愣，他第一次看见她的双眼含着温柔笑意。
　　耀眼，动人心弦。
　　他的心跳有些急促，好似她那时在人间轻抚他的眉眼。

　　“我可以跟你回去。”

　　然而她的话语比她眉眼间的笑意更令他欢喜。

　　“真的？”
　　“真的。”
　　明迁鹤心底痒痒的，明明没有东西入口，可甜甜的，像饴糖。
　　以前看不见他的笑，只能听出他言语间的些许笑意，现在能看见了。
　　真好看。没有哪个男儿能笑得比他好看。
　　丰神俊朗，神姿夺目。
　　她果然没说错。

　　“不过，要等一个月后，因为我要守在这里。”
　　“那我也不走。”
　　“我有个要求。”
　　应久江此刻什么都能答应她。
　　“你说。”
　　“你不可以出现在明面上。”

　　应久江答应了，此刻没有什么比她愿意与自己回去更重要。

　　招灵镜还以为这两人又要吵起来，看来没有。她从帘后探出圆乎乎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应久江和明迁鹤都没搭理她。

　　“她就是我从神境带出来的那个异宝，叫招灵镜。”
　　“猜到了。”

　　招灵镜蹿出门外的身影一顿，忽觉不妙，勉强也算是两任契约者，但两人成夫妻了，她成外人了？！

　　初一，是上水比赛第一日。
　　允许所有想观赛的人进入外场观赛，但试炼场内外重重把守，参赛者从另外的入口进入。
　　试炼场内的人齐齐抬头看向高台。
　　那个坐在高台上的银发女子，就是如今的魔尊。
　　场外重兵把守，场内有她坐镇，谁敢妄动。

　　比赛逐一进行，人们开始活跃起来，只不时抬头看看那个身影还在不在。

　　“那个什么传家宝，有反应吗？”
　　“这才第一日，你慌什么。”
　　“我慌？我管那么多呢。”
　　招灵镜啄啄桌上的果子，抬头嘀咕两声又低头继续啄。

　　台下进展激烈，但台上冷冷清清。
　　那个传家宝的反应时有时无，她靠近不得，只能等。

　　上水城街道，人群熙攘间，一男子戴着面具，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娃，两人在街上游荡。

　　“二哥，人是真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秦月抽抽嘴角，她一巴掌拍在秦仞的面具上。
　　“大哥让你读了几天书，你就装上了？”
　　秦仞掐着秦月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死丫头，你说，你读过几本书？你那些东西被大哥收走了哭都没用。”

　　“我？我不要那些东西也行了。”
　　真人都在世了，还要别的东西干什么。
　　“你说得容易，我看你敢不敢去见她。”
　　“我有什么不敢？”

　　兄妹两人朝着试炼场方向走出，进入场中后两人抬头，那个高台的人面无表情，红瞳无波无澜。

　　“二哥，你看。”
　　“我不瞎。”

　　那个身影，与在他殿中时的模样相差太大，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大哥和秦月那时在催风山亲眼见到了她，他也要亲眼见见她，看她还认不认他这个朋友。

　　秦月看见了人，才突然生出一丝迟疑，“你说，她会不会见我们？”

　　她所知的明迁鹤与心鹤，还是同一个人吗？
　　心鹤会温言细语同她讲故事，明迁鹤会吗？

　　“这个时候开始担心了？”

　　秦月抬头看着这个她从前最想见一面的人。阅遍话本的她脑中蹦出一个词，叶公好龙。

　　落日隐下试炼场高楼，夕阳下，今日的第一名已经决出。

　　是一名面容年轻的男子。
　　明迁鹤走下高台，走向那男子面前。

　　近了，场中逐渐寂静，原来如今魔界中一人杀进魔宫斩下首领头颅的新王是这般模样。

　　男子俯首。

　　“姓甚名谁？”
　　“罗遂。”
　　他的眼前出现一块木牌，逐渐显出罗遂二字。
　　“若你选择进入魔宫，可凭此木牌来魔宫找我。”

　　场中人群逐渐散去，试炼场等待着又一轮日升。
　　明迁鹤回到了城主府，但她站在府门外，并未进去。
　　人群看见她停滞了一瞬，又恢复了动作，但步履明显比之前更快了。

　　“你在等那两兄妹？”
　　“等等看。”
　　千里迢迢来上水，也说不定只是为了看一场比赛。

　　长街逐渐有了灯火，黑夜接手天幕。
　　一大一小的身影从人群中走出，站在城主府门前与明迁鹤大眼瞪小眼。
　　明迁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她轻声，“公主，不认识我了？”
　　她还是她！
　　“鹤姐姐！”
　　秦月变回原形跳进明迁鹤怀中，口中不断发出嘤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