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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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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那林木草窠间,幽幽烁烁亮起十几簇绿莹莹的幽光。
绿光向前一涌,化作道道黑影,一只接一只地踱出,自林间现出身形,竟是条条涎水滴沥、龇着森白獠牙的恶狼。
细细数去,竟有十几匹!
狼群悄无声息地转开,挨挨挤挤间,眨眼便兜成一个圈,将这四人围得铁桶也似。
恶狼瘦骨嶙峋,月光下一双双绿沉沉的眼,分明是饿极了,要拿他们充饥。
而不远处土坡上,立着一只异常雄壮的灰狼,它倏然引颈而嗥,长啸破空而起,声遏行云,分明是狼王。群狼闻声立时应和,登时四下里嚎声四起,山鸣谷应,汇成一片。
阴风惨惨。
直教人头皮发麻。
沈放眼见秦四郎宰了那只畜生,一口气还未喘匀,乍然抬头却望见更多畜生步步逼来,那点子刚聚起的魂儿“嗖”地又飞了,顿时瘫在地上,再也挣扎不起,口中只一迭声地嘟囔,“休矣!我命休矣!”
吴大龙哪顾得上他,抢前一步朝秦四郎道,“这些畜生肚皮贴脊梁,怕是要拚命!”
秦四郎将郁芍往身后一揽,一口唾沫狠狠啐在地上,“干他娘!左右是个死!爷爷今日便跟这伙畜生见个真章!”
口中虽放着狠话,胸膛里一颗心却兀自颤了起来,若只他孤身一人,豁出这条命,未必不能杀出条血路,大不了一死,倒也痛快!
可眼下阿果在旁,他若逞强猛冲,叫她一人如何是好?
汉子握刀的手竟沁出汗来。
郁芍一边齿关打战,惊惧中一个念头蓦地撞入脑海:小说中何曾有此飞灾?若早知这一劫,她便是有泼天的胆子,也断不敢半夜溜到这潭边来!
她心下飞快盘算着:此地离大营不过一箭之地,这群畜生弄出这么大动静,霍枭何等机警,断无无视之理,此刻想必已被惊动,必会清点人马火速来援。
如今权看他们这几副血肉之躯能否熬到救兵了!
但见群狼步步紧逼,当先那几只更是按捺不住凶性,龇出白森森獠牙探身欲扑。
秦四郎将郁芍护在当中,撕下衣襟草草裹了伤,对地上筛着糠的沈放厉声一喝,“等着喂狼?还不麻溜滚过来!”
那沈放正两股战战,早被吓破了胆,被秦四劈头一喝,只得压下满心惶遽,连滚带爬地踉跄起身,与三人围作一团。
四人遂脊背相抵,结成方形阵势,欲与群狼周旋一二。
沈放见狼群凶悍,早面无人色,浑身抖个不住,他眼风忽见一处狼迹稍疏,似有隙可乘,这厮心下暗道:“此时再不走,莫非等死不成?”
一时哪还顾得旁人死活,竟撇下郁芍三人,径自朝着那空隙埋头鼠窜而去!
可任他跑得再快,岂能快过四腿的畜生?这怂货方蹿得三五步,狼群中早有两道黑影射出,一左一右直扑其身:一狼取其腿,连皮带肉扯下一大块;另一狼凌空跃起,一口咬上他咽喉,但听“咔嚓”一声骨裂,竟生生咬了个对穿!
那厮竟未及出声,手脚胡乱蹬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这一出可把郁芍惊得够呛,一颗心砰砰砰地直要蹦出来!平生第一遭见大活人变作血葫芦,还这般血赤糊拉的,登时手脚都软了。她怔忪了半晌,魂灵儿才悠悠归了窍。
秦四见状朝沈放尸身冷冷啐了口,“没屌用的孬货,合该喂了畜生。”
众狼见了血,愈发得狂躁。
沈放这一逃,四人阵势登时被撕开了个口子,不过眨眼功夫,十几匹恶狼便将三人冲得七零八落:五六匹精壮公狼觑得真切,知那秦四是几人主心骨,立时低吼着卷将上去,将他死死困在当中;郁芍和吴大龙亦各自陷入两三狼的围困。
秦四眼见郁芍被困,急得目眦欲裂,“阿果当心!”奈何他自己也被六七匹狼泼风似地缠住,一时竟脱身不得。
他心头一急,拳势更添三分凶悍,掌中短刃翻飞,可狼群前仆后继,爪影如山,他虽奋力招架,不过瞬息,背上臂上又添三五处新伤,浑身已是鲜血淋漓。
却说郁芍这厢,两匹瘦狼见她落了单,龇着獠牙便逼上前去,她因身怀底牌,倒也不急,反俯身抄起块巴掌大的石头,觑个正着,朝当先那狼奋力一掷,只听“噗”的一声响,竟正中其面门!
那瘦狼吃痛“嗷”了一声,缩头暂退数步。
郁芍见状更不迟疑,但凡觑得哪只探爪弓身,便抢先一发石子击去,也是她准头甚佳,还许是那些畜生饿得慌了,气力不继,竟几次三番都应声而中,虽不致命,却也勉强稳住了阵脚。
两狼一时只在原地龇牙逡巡,不敢过分相逼。
这旁吴大龙亦被两狼缠住,他见对面畜生爪牙森森,凶光毕露,而自己身无寸铁抵挡不得,惶急间觑见身侧瘦弱的少年,一时陡生毒念。
恰此时一狼腾空扑来,吴大龙发了狠,猛地将郁芍往身前一扯,直当那肉盾!
郁芍自恃系统三次救命之能,故而托大,全然未防人心险诈,她身量本就娇小,登时被那厮扯得向前一头栽去,眼见那血盆大口扑来,森白狼牙已至眉心!
生死关头,她于神识中大喊,“系统救我!”
可那狼头愈逼愈近,已是腥风扑面,四下里却静悄悄的,竟是全无动静!
她不由骇得魂飞天外!
眼瞅着那恶狼斗大的脑袋赫然扑来,她却周身僵痹,竟难移分寸!
獠牙森森,猛噬入骨!
剧痛攻心,眼前金花乱舞,左半身更是木然!危急关头,她也顾不得伤,只一径蜷身抱头,死命护住那咽喉要害。
那瘦狼叼住她肩头,腥甜入喉,竟死咬着不撒嘴!
秦四郎在那头将吴大龙所为瞧得清清楚楚,登时怒起杀心,“狗贼!安敢如此无耻!”
眼见那厢危急,他一股血气直冲顶门,竟舍了自身周全,腾身一跃,谁知此举正露破绽,背后空门大开——
一狼觑得便宜,自后疾扑而上,森森利爪狠狠掏向他后心命门!秦四郎听得身后动静,待要闪避已是不及,这一爪好生厉害,狼爪过处,竟剐出四道血槽,道道入骨三分!
汉子霎时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喉头竟涌上一股腥甜,他生生将逆血咽下,再强提一口气,踉跄几步抢到郁芍身侧,掌中短刃借冲势奋力一送,齐根没入那狼的腰眼!
狼最是铜头铁骨豆腐腰,立时松了口,直在地上打滚扑腾,“嗷嗷”惨叫。秦四更不迟疑,照准狼头狠狠一刀,那畜牲登时便蹬了腿儿。
郁芍肩上开了个血窟窿,疼得差点背过气去,可眼见秦四为她落得遍体鳞伤,再想起先前种种算计,竟是无地自容。
“阿兄,是我对不住你。”
这次字字皆是肺腑的至诚之语,再非从前的虚情假意。
秦四听见这话,铁打的汉子鼻头一酸,正要答话,忽闻身侧异动,扭头见两恶狼一左一右扑将上来,他已是樯橹之末,却硬生生提起最后一口气,挥刀一刺,但见寒光闪过,当先那狼的前爪应声而断!
却见另一狼朝他下盘攻去!
秦四全身上下已有七八处伤,力尽难支,避无可避,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狼竟将他的腿骨生生咬断了!
他浑身一颤,两排钢牙咬得嗞嗞作响,偏不肯泄出半声呻吟。
郁芍心头一软。
想她平日见得笼中虎豹都要绕道走,此刻见那恶狼死死叼住汉子腿肚子不放,一股血性冲上来,连疼都顾不上了,她狠狠抡起手中石头,照准狼头便猛地砸下!
“砰!”
恶狼猝然遭此重击,倏地撒了口,扭头便将两盏绿森森的眼珠子直勾勾射向她面门。
郁芍非但不退,反高高擎起石头,将胸脯一挺,一双眸子亮灼灼地射向对面那畜生。
“再敢来,我取你狗命!”
它竟被唬得一时不敢近前。
一片血糊淋当中,秦四浑身都木了,早觉不出痛,他痴痴望着面前女子,这会子忘了伤,忘了命,天地惧寂,惟余眼前那抹娇影灼灼。
想他素日将妇人看低了三分,只道是掌中珠,纵然心头爱煞了阿果,也只当对方是个无用的瓷娃娃,岂料...
眼前这女子,
分明是颗照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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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群瞧出为首的汉子已受重创,当下便将二人团团围定,只待时机便会扑噬分食。
吴大龙觑得众狼被那俩苦主绊住,暗忖天赐良机,缩颈藏头便要钻了空子遁去,哪知一尖眼畜生早盯着他这厢,灰影一闪,血口已死死叼住他下盘,任他如何甩动再不松口。又一狼蹿将上去,两下里撕扯拽夺,登时间血肉横飞,不过片刻便将他大卸八块,比先前那人的死状更为骇人。
秦四郎以刀拄身,背上的血滴滴嗒嗒直淌,在地上洇开大片的猩红,好不骇人。
郁芍举着石头虚张声势,不时回头瞟他伤势,见他脸如白腊,却还咳着血沫安慰自己,“莫慌,俺还能战,断不会让这群畜生伤了你...”
郁芍心口忽然绞了一下。
“阿兄说的甚么话?你且撑住,待退了狼群,我沽两坛子好酒,定与你痛饮一晚!”
秦四郎闻言笑了,“这可是你说的,俺可当真了。”
口中虽如是言语,胸中却涌起万千酸楚,此番怕是难逃死劫。想他半生浑浑噩噩,直到这生死关头,方明白情之一字,竟甘醇绵长至此。
可恨天意弄人。
时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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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清辉中,一双双绿眸忽明忽灭,森白獠牙间,犹挂着几簇猩红碎肉。
郁芍孤零零立在狼阵当中,心下有些发懵:穿书还不到一月,还没玩尽兴呢,好些个角色连面儿都还没照上,这身份便要被她给折腾没了?
余狼嗅得漫天血气,个个眼泛红光。那狼王傲立青石上,长啸声声,群狼得令,登时收拢包围,眼看就要发难。
生死一线间,忽闻得蹄声如骤雨击磬,自天际滚雷而来,她举目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