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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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蓝思杨悠悠转醒。陌生的床梁，陌生的来人，还有陌生的自己。
众人见到蓝思杨醒了，一片躁动，兴奋不已。大夫大叫：“银花，快去炼丹房叫蓝道长过来。”
“你们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在干嘛？”
众人窃窃私语。
“我受伤了？”
众人纷纷点头。
“你们干的？”
众人慌忙摇头。
“那——我是谁？”
众人闭口不语。
完了，身子好了，脑子还得治。
一个头戴青色冠巾，身着蓝色大褂，臂挽拂尘的道人匆匆而来，衣袖飘飘，围堵的众人立刻分开两路。
那道士抱住蓝思杨，“孩子，你终于醒了。”
蓝思杨一脸懵逼，“你是？”
那道士并未错愕，宽慰道：“思杨，半月前你伤了脑袋，现在才刚醒，可能暂时失忆了。没事，义父会慢慢医治你。”
失忆？蓝思杨摸摸头，那里缠着好几层的纱布，还隐隐作痛，努力想想以前的事，全是空白，反而越想越疼。
道士看出他的痛苦，“思杨，你大病初愈，先不想从前的事了，这是银花，你的贴身婢女，忘记的事，尽可以问她。” 说着又吩咐厨房熬点参汤，好好给公子补营养。接着又遣散众人，给蓝思杨安静的养病环境。
银花伺候完参汤，又服侍蓝思杨睡下，温柔地掖好被角。
“咳咳，为什么刚刚那个道士，额，义父——叫我公子？”
“您是道长收养的唯一的义子，所以——”
“你真是我的贴身婢女吗？”
“。。。”
“那你不知道我是女的！”
“呃——道长说您女扮男装更好行走江湖。”
“。。。”
“不过，知道您真实身份的，只有道长和我，公子不必担心。”
“那——道士说是我义父，我是怎么来到府上的？”
原来六年前，天降大旱，粮食无收，饿殍遍地，大饥之后有大疫，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尸横遍野。蓝道长正当游历四方，日行一善。路过杨家村，寂静的村庄里，只听到一个婴儿细小的啼哭声，他循声寻去，这一家人病的病死，饿的饿死，只留下这个襁褓婴儿，蓝道长便收养了，取名蓝思杨。
蓝思杨点点头，看来自己这个名字也是提醒自己不忘根源，顿了顿，又问：“我怎么受伤的？”
“蓝道长一介男子不方便带一个女婴，便交给一个京师远房嬷嬷教养，年年定期去看你，并付予财物。十年过去了，你渐渐长大，蓝道长也进了皇宫，渐渐得到皇上的宠信。那天白莲教叛乱，抢取财货、虏劫幼女。有教徒知道你是蓝道长收养的，便把你和嬷嬷掳走。嬷嬷被酷刑折磨死了，你身上的伤也是在白莲教监牢里受的，蓝道长好不容易率官兵把你救回来。可你这一昏迷就是半个月，把我们都吓坏了。”
蓝思杨摸了摸脖颈，那里有黄色的淤青。转了转手腕，还残留刀割结痂的痕迹，不解道：“白莲教是何人？为何绑我？”
“公子，你在外面千万可别说这个。”银花用手指嘘了一声，轻声道：“白莲教反明复元，是个邪教，现在朝廷全力通缉白莲教徒，为首者绞刑，从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蓝思杨心里涌现无数个问题。
是银花说的这样吗？为何自己完全不记得。
是不是这个义父做的？道貌岸然也未可知啊。
银花跟他们一伙的吗？或许真得小心一点。
慢慢的，蓝思杨发现自己多想了，每天好菜好饭好补药流水一样送上来，天材地宝已经吃到要吐的程度。安躺了十几日，蓝思杨身体渐愈，准备下床溜达。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是银花！
只见她手托一个食盘，食盘上放置一只白瓷碗，贼大那种。
“——银花，又是什么？”
“人参莲子羹，您近期失眠，这羹生津安神最好不过了。”
“银花，我对你有个要求。”
“蓝公子尽管吩咐。”
“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您您您了，你比我大，又处处照顾我，我实在受之不起啊！”
“这不行，上下有别。”
“这有什么关系，我从不在乎这些等级，就这么说好了啊！还有一个时辰前，我才吃完一碗灵芝白术肉汤，我现在还撑的不行。”蓝思杨拍拍自己圆圆的肚子。
“那我去煮山楂茶，消食开胃最好不过了。”
“别别别，我还是出门走动走动罢了。”
蓝思杨正掀被下床，银花忙给她着衣穿靴，道：“蓝公子，你现在身体未大好，可以在庭院里走动，但是切不可出府。”
“我已经好了，出府走动一下又何妨，你看。”说着，蓝思杨转了一个圈，又稳稳立住。
“虽然是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没有蓝道长的准许。”
“。。。”
蓝思杨悄声道：“没关系的，我偷偷出去，不给他发现。”
银花摇摇头：“不行。”
蓝思杨思索道：“也带上你。”
银花还是摇头：“不行。”
蓝思杨求饶道：“等他回来，我再与他说明原委，好姐姐，好姐姐，让我出去嘛！”
银花坚持摇头：“不行。”
蓝思杨不想说话，拔腿冲出去，银花拦住了去路，正色道：“蓝公子，你不能出去。”
蓝思杨惊退两步，碰倒了桌案上的人参莲子羹。这下好了，大白瓷碗囫囵转了几圈，倒扣在地上，羹全撒了，一滴不剩。
银花神色一紧，面带愠色：“蓝公子，粮食收成本来就不易，更何况是蓝道长为你夜夜上山、精心挖采的人参，你有气冲着我来，别浪费这些天材地宝！”
这是银花第一次发脾气，但小孩子哪管什么道理。蓝思杨气不过，一脚踢开大白瓷碗，故意道：“我，我，我就浪费怎么了。谁，谁，谁要他去挖了，你，你，你要他别去啊！”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大白碗撞在柱子上，摔个四分五裂。
银花什么也没说，蹲下默默收拾地上的残羹碎碗。
蓝思杨只得折返到床上，气的捶床。
三句话伤害了三个人。自半月前苏醒过来，银花便日夜照顾蓝思杨，贴心又慈爱，与其说是婢女，不如说是姐姐、母亲。义父也待她如亲生一般，除了大部分时间进宫之外，其他所有时间都用来陪她了。虽然她才十岁，但这些好她不是不知道。
最可恶的当然是自己了，怎么火气一上头就结巴了，还是控制不住那种。
可巧，蓝道行难得有空回府了，还请来了裁缝，见眼前此景，眉头一皱。
气氛有些微妙。
银花默默收拾完，悄悄退了出去。蓝思杨背坐在圆凳上。
蓝道行心道自己一直未曾管教，让蓝思杨骄纵过甚了，对裁缝戚夫人道：“让您见笑了。”
戚夫人知道小孩子耍脾气，笑眯眯哄道：“蓝公子，蓝道长要给你做几身衣裳，让我给你量量身形可好？”
蓝思杨抬头一看，是一张慈眉善目的女人的脸，约莫四十多岁，明明听声音年纪不大，脸上却皱纹丛生。故事爬满了脸上的沟壑，无端地让人信任。
蓝思杨余光瞥了眼一旁未说话的蓝道行，乖乖站起来，撑开手。
戚夫人边丈量，边问道：“小公子今年多大了？”
触摸处，蓝思杨感觉到戚夫人手上厚厚的茧子，看来是个老裁缝了，信赖道：“十岁。”
戚夫人摇头：“小公子肩窄腰窄，身形消弱，我的卷尺还是第一次量到这么小的腰。小公子得多注意身子啊。”
蓝思杨不发一言。
蓝道行也不发一言。
戚夫人丈量后，自言自语：“要是我的儿子还在，应该也差不多这么高了。”
蓝道行神色一恸。
戚夫人又叮嘱十五之后便可以过来取衣服，便和蓝道行行礼告辞了。
房间里只剩了两个人。
终于，蓝道行问：“发生何事了？”
蓝思杨低头道：“没什么。”
蓝道行叹了口气，道：“你打翻了补药，这是为何？”
蓝思杨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蓝道行问：“今日为何不开心啊？”
蓝思杨摇摇头道：“没不开心。”
蓝道行点点蓝思杨的额心，气笑了：“你要不要看看铜镜，你小脑瓜上就写了三个字，不开心。”
“。。。”
蓝道行摸摸她的头，温声道：“你也瞧见了，义父得经常进宫侍奉皇上，难得回来，也会有体察不到你心思的时候，你缺什么要什么就得说出来，有不开心的事也要说出来，不要怕，不要害羞，不要七想八想，有事直接告诉义父，不要在那里生闷气，好吗？”
蓝思杨早就委屈得不行，只是自尊心强，刚刚强忍着眼泪，现在这一番体己话，倒是让眼泪决堤了，她扑进蓝道行怀里，哭道：“义父，你，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我，我，我不想憋在家里，我想出去走走。”
蓝道行擦干她的眼泪，安慰道：“好好好，出去走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外面鱼龙混杂，你之前就被绑过一次。你想外出的时候得事先跟我报备，还要带上护院。”
蓝思杨泪眼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