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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辽炀卷·第十五章 ...


  •   15

      鬼机灵一边往自己身上泼药酒消毒,一边跑着跟随指引来到了府衙的二层,还没挤进人群,就先听到了婴孩的哭声。

      “孩子已经出生了?”鬼机灵高声问,“大人怎么样?”

      闻声,用身体组成人墙的女子们当即让出一条路来。

      跪在孕妇身前、满手是血的一名老妇人抬起头来,满脸的绝望,声音颤抖着,“血流止不住,您是纪姑娘纪大神医吗?求您快给她治治!”

      妇人还醒着,只是很是虚弱,完全说不出话来。

      鬼机灵连忙上前先给妇人喂下一颗药丸,又运起内力点过止血的几个穴位,血流很肉眼可见的变得细缓,并逐渐停下来。

      离得近看到的人都松了口气,连连称赞神医。

      鬼机灵没管,静下心来去摸妇人的脉,又检查一番,这才对众人道:“已经没有性命之忧,等她醒来,你们喂她服用两贴补气血的汤药,平时尽量补足她所需的食物。”

      她起身去看孩子,是个男孩,有些瘦小,但面色不错。

      她脱下外裳给小孩包裹起来,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才仔细还给旁边的妇人抱着,“很健康,但这几日又下起了雨,尤其要小心照料。”

      抱着孩子的妇人连连点头。

      鬼机灵又回到刚生产完的妇人身边,“你好好休养,稍后我给你送些滋补下奶的药物和吃食来,钱宅那边也刚刚生下了一个孩子,可能需要你一同喂养。”

      一听到钱宅,众人都是一惊,毕竟都怕染上疫病。

      但刚生产完的妇人却强撑着起身,虚弱但笑着保证道:“您带来,哪怕只有一口,我也会分一半喂那个小娃。”

      “谢谢你。”鬼机灵握住她的手,又说,“放心,若那个孩子不幸染上了疫病,我们不会抱过来的。”

      妇人点点头。

      鬼机灵正欲收回手起身,就察觉到腰间香囊里传出来的异动,她一惊,连忙起身,“我有急事,要离开一趟,你们派一个人去钱宅……”

      还没交代完,湿漉漉的沂源从窗户进来。

      鬼机灵连忙挤出人群去道他面前,“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沂源点头又摇头,鬼机灵连忙言简意赅重复一遍,如此,沂源才点头,并且侧身让出通往窗户的路。

      “多谢,这里就交给你了。”尾音未落,鬼机灵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众人不解困惑的目光纷纷看向沂源,沂源不想说话,也顺着窗户溜了。

      不等她们收拾干净,两贴药包从窗户扔进来,弄得一群人又是怔愣不已。

      *

      利州堤山上。

      五天前,完成各城池的疏水搜救事宜后,邹瑅便带着大量兵士来到利州堤,挖渠疏水,避免再次下雨导致河水暴涨,再淹没了城池。

      结束一天辛苦的挖渠劳动,吃过晚饭后,邹瑅回到自己的营中,照例从枕头底下拿出磨了好几天的一个圆玉环。

      说是圆玉环,其实已经能看见手镯的雏形了。

      玉质细腻清透,好似春雨后、山林上方的天空,在邹瑅黝黑粗糙的双手的衬托下,尤为细腻珍贵。

      镯心中间还缠绕着金、绿两抹鲜艳颜色,像鸟又像龙,似缠绵又似酣战。

      这是被邹瑅救下的一位玉石商人送来的,邹瑅从没收过任何谢礼,却被其玉质和其中两抹亮色深深吸引。

      他瞬间想到了纪灵,又想到纪灵还送了他一个香囊,于是便买了下来,打算当做还礼送给纪灵。

      还处于灾祸中,一时找不到好的工匠打磨,他便从玉石商人那里一并买来了工具。

      每日睡前磨一会儿,再一想到纪姑娘收到时可能会出现的惊喜表情,他只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邹瑅一边细致的打磨,一边幻想着纪灵看到这个手镯时的神情。

      欢喜、惊喜、震惊、受宠若惊……邹瑅想了很多,却都觉得不对味,但脸上的笑容却没少分毫。

      突然,帐帘被人掀开,邹瑅一惊,急忙起身并下意识将玉镯塞到怀中。

      不等他问,就听急匆匆赶来的朱轶焦急道:“不好了殿下!怀鹤堤被暴雨冲垮了,大量积水涌入怀鹤乡,城中已经被淹没,守城的府兵都被冲走不少。”

      “什么!怎么不早点来报?”邹瑅骂着,佩剑都没拿,就冲了出去。

      他走得太急,完全没注意朱轶一闪而过的得逞笑意。

      刚冲出营帐,杜英亮和几个人从树上跳下来,“殿下,您一人去救不了多少人,当务之急是集结兵士一同前往。”

      “这个点几乎都睡了,等全部集结太慢了。”邹瑅一边往马棚走,一边对跟着的朱轶说,“你速速派人去集结兵士,我带二百龙武军先往,你随后立刻带兵前来救援。”

      朱轶连忙应好,拖着肥胖的身体和几个随从转身去实行。

      邹瑅又取下身份令牌丢给杜英亮,“派人传令给张乔,让他盯紧朱轶,朱轶若敢搞幺蛾子,立刻将其捉拿,而后带兵来怀鹤乡救人。”

      杜英亮立刻吩咐下去,才吩咐好,就见邹瑅已经骑上了马,杜英亮和手下人也只得去寻马匹和蓑衣。

      杜英亮将寻来的蓑衣和斗笠给邹瑅穿戴上,又去集结人马。

      很快,邹瑅带着两百龙武军和杜英亮等人先骑马赶往怀鹤乡。

      *

      目送邹瑅和两百龙武军远去,朱轶当即放慢了速度。

      一千二百名神武军早早集结,只待一声令下。

      地方府兵拖拖拉拉,半天没能集结好。

      神武军的将领张乔实在受不了了,当即带着两个副将找到朱轶,“朱城尉,神武军已经集结完毕,何时才出发?”

      朱轶在张乔面前远没有在邹瑅面前阿谀奉承,他缕缕胡子,“我正要去找张将军呢。”

      不等张乔说什么,他又说:“我在想,有灾民就需要粮食药物,张将军来得正好,就由你带着这一千二百名神武军去利州粮仓取吧。”

      “一千二百人都去?”张乔只觉不可思议,连忙又说,“当下救人要紧,有两百人去运粮足矣……”

      话音未落,朱轶拿出一块身份金牌,“张将军,你要违抗殿下的命令不成?”

      “殿下的身份令牌!怎么在你这?”张乔说着就要抢过来,但被朱轶笑着躲开了。

      “诶,张将军这是何意?殿下说了:”朱轶一副小人得意的模样,模仿着邹瑅的口吻说,“让张乔速带一千二百名神武军前往利州粮仓运粮,若有不从者,当场斩首勿议。”

      张乔瞬间没了精气神,全靠两个副将在身后支撑着他。

      他们虽不相信邹瑅会下这样的命令,但朱轶手中的身份金牌如假包换。

      张乔只恨自己今夜睡得太早,没能在邹瑅带兵离开前见到邹瑅一面。

      两个副将连忙劝张乔冷静,军令如山,不得不从云云。

      见张乔不得不接受了,朱轶催促道:“张将军,速速带兵出发吧!”

      张乔虎目狠狠瞪朱轶一眼,这才转身恶狠狠离去。

      一千二百名神武军很快离开营地,去往和怀鹤乡截然相反的利州粮仓。

      朱轶身边的师爷恭维笑道:“大人料事如神,今夜定能心想事成。”

      其余人也跟着七嘴八舌恭维。

      朱轶笑着听够了,才说:“按计划行事,派两百府兵跟上神武军,他们若是掉头,先以三皇子的名义与之周旋,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

      当即有人应声然后转身去实行。

      朱轶又道:“其余人随我前往怀鹤乡。”

      众人起身应是,很快,整座营寨中只剩下百余人不到。

      远处密林中传来的些许动静也就无人注意知晓。

      *

      密林深处一个山洞里,王安听浑身湿透的探查兵说完,立刻来到邹杲身边,小声道:“王爷,朱轶动手了。”

      邹杲嗯了声,朝王安伸出手,“扶我起来。”

      手上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邹杲脸上更是惨白得吓人。

      “王爷,您就在此处等候,小人带皇上旨意亲往即可。”

      邹杲摇头,收回手说,“你非军中人,他们不会轻易信你,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即刻出发。”

      说着,大步往洞口走去。

      见状,王安只能上前扶着他往前走,忍不住又劝道:“那至少穿上蓑衣吧,王爷!”

      邹杲再次摇头,“雨水对此刻的我来说反而有利,戴上斗笠护着头脑即可。”

      说话间,也走到马匹面前,邹杲拿过千赤身上挂着的斗笠戴上,在王安的搀扶下上了马。

      他勒马看向山洞前的五十来人,“天下第一阁能不能得到陛下的认可,就靠今夜了,为了父母妻小,众弟兄,随我出发!”

      “出发!”

      众人齐声高呼,策马紧跟在邹杲左右,朝利州城的方向追去。

      *

      一千二百神武军只有百余匹马,在张乔的有意为之之下,行进的速度更慢。

      很快,林副将来报,“将军,三里外有至少两百府兵跟随。”

      另一名周副将闻言当即苦口婆心劝道:“将军,掉头回去吧,殿下向来以人命为重,如此危难时刻,他定不可能让一千二百名神武军全部去运粮。”

      林副将面色为难,“可朱轶手中有殿下的身份令牌,我仔细看过,上面的划痕都一样,绝非造假。”

      周副将还要再说,张乔突然抬手打断两人,身后众兵士也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一双虎目突然看向左边黑幽幽的树林,凶狠骇人,腰间成武帝亲赐的佩剑也被他缓缓拔出。

      周副将也听到了,小声道:“有动静,是马蹄声,不过百人。将军,末将愿带一百人将其揪出。”

      张乔满脸凶狠,“不必,等他们出来。”

      他又说:“他们最好有这个胆量,别让我等太久。”

      林副将纳闷,“此处地势平坦,虽左边有大片树林,却绝非设伏的好地方,怎么会在此处设伏,朱轶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数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树林中冲出,直奔他们而来。

      “将军小心!”两位副将大惊,连忙驾马上前一左一右护在张乔身后。

      张乔巍然不动,数到黑影很快来到眼前,张乔正欲下令攻击,就见为首的人距离在他们两丈远的位置勒住了马。

      来人掀开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神武军中无人不识的英俊脸庞来。

      邹杲笑道:“张将军,许久不见,近来如何。”

      张乔又惊又喜,连忙越过两位副将上前,他身下的马儿绕着千赤撒欢,亦如张乔本人。

      “大将军……”张乔热泪盈眶环视了邹杲许久,才吐出一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陛下他……”

      邹杲眼眶一酸,差点没维持住云淡风轻的笑意,这种真切的关心最容易让人变得矫情软弱。

      他笑着摇摇头,“和义父无关。”

      从邹杲口中听到‘义父’二字,张乔心中安稳一些。

      不等他再问什么,邹杲拿出怀中成武帝传来的密旨递给张乔,“怀鹤乡发大水是假,朱轶设伏欲杀三殿下是真。张乔与神武军一千二百名将士听令,即刻同本王救援三殿下,并清剿逆贼朱轶极其党羽!”

      还未打开密旨查看,张乔便先出声应道,“末将听令!誓死救出三殿下,清剿逆贼朱轶!”

      众兵士齐声应和。

      张乔连忙对两名副将吩咐,喊二人传令下去,立刻掉头。一千二百人不是小数目,光靠他一嗓子不可能让所有人听到。

      趁大军掉头的间隙,张乔不由担心道:“不知陛下这密旨是何时传到大将军手中的。敢对三殿下出手,朱轶背后之人恐怕是要反啊!”

      闻声,邹杲顿了顿,成武帝先后给他写了两封密信。

      第一封,是决定派邹瑅前往利州治水的当夜写的,一是关心他的身体,二是让他在暗处多多留意邹瑅。

      第二封则是郓城城尉的密信送达的第二日发出来的,号令神武军的密旨也在其中。

      思及此,邹杲看向张乔道:“陛下早有预料与防备,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带着密旨来此。”

      张乔一听也是,这时,副将来报,可以出发了。

      “大将军,朱轶派了二百府兵跟随,末将先率一百骑兵在前开路,你带着大部队慢行。”

      邹杲点头,看向身后他带来的五十余人,“他们随你同往。”

      事不宜迟,张乔一应声,当即带着一百五十骑冲了出去。

      不等朱轶派来的府兵说什么,先被神武军打得乱了阵脚,四散而去,根本没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得知邹瑅的身份令牌不在他们手中,朱轶留下五十人打扫战场,立刻又带着大部队往怀鹤乡赶。

      *

      雨越下越大,月亮完全被厚重的云彩挡住。

      行到必经之路的一处峡谷,马儿都慢了下来。

      杜英亮和龙武军校尉余衡的眼皮都直跳,直觉不妙。

      两人先后开口劝道:“殿下,前方峡谷道,若两边有人埋伏,我方纵使天兵下凡,也难逃一劫。”

      杜英亮附和道:“殿下,容小人先带人前往试探,若无伏兵,殿下再率大队兵马通过。”

      邹瑅焦心怀鹤乡的情况,但也知道大局为重,于是叹气答应了。

      杜英亮得令,当即让手下几个兄弟骑马先往,余衡又喊几名龙武军弃马爬到两边山顶上查看。

      随着人马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不多时,探路的兵马去而复返。

      “殿下,地面未见埋伏!殿下,地面未见埋伏!”

      “好!”邹瑅大喜,当即就要发令继续前进,却听余衡劝道,“殿下,去往山上探路的兵士还未回来。”

      邹瑅再也没耐心等,当即道:“分两批,我带一百人先往,若遭遇埋伏,你立刻救援,若无埋伏,你带另一百人跟上也不算迟。”

      余衡还想再劝,但也知道再劝只会惹邹瑅不悦,“殿下,还是由末将带一百人先行吧。”

      邹瑅知晓余衡救人干活时有多卖命,片刻的思考就同意了,“好,那你万事小心。”

      余衡点头应好,又说:“若却又埋伏,殿下不必相救,先回营搬救兵,怀鹤乡万余条人命更要紧。”

      邹瑅沉重拍拍他的肩膀,策马靠边,让出道路。

      余衡高喝一声,带着一半人马先冲进峡谷之中。

      末尾的人马才隐如黑暗之中,就听道两边山上传来呼喝声,很快,峡谷中惨叫声和马鸣声传来。

      邹瑅和杜英亮都是一惊,杜英亮比起邹瑅,还多了一分庆幸。

      杜英亮当即道:“殿下,我们速速回去调集援兵吧!”

      邹瑅摇头,还未发令,身后两边的树林中涌出不少人。

      只听有人高声喊道:“杀啊!杀一人得十金,杀十人得百金,杀领头的得万金,富贵在此一举,兄弟们冲啊!”

      来人乌压压的,数量不少。

      这一下,别说普通兵士,连杜英亮都是一惊。

      哪来这么多人手,这是不杀了邹瑅绝不甘心,朱轶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邹瑅也是震惊不已,但他历经沙场,很快沉声道:“两队汇合冲过峡谷,方有一线生机,随我冲!”

      说罢,他先一步挥鞭斥马冲进峡谷之中。

      众龙武军立刻应召,策马加速跟上。

      峡谷两边若干暗箭射出,杜英亮几人分散在邹瑅四周,替他截去飞箭。

      很快,便遇上带兵往回冲的余衡。

      不等余衡震惊担心,邹瑅想说:“后方有至少三百追兵,前方定然也有拦截,但应该会少一些,率众通我杀出一条生路!”

      邹瑅这的确算反其道而行之,但后追兵前有拦堵的,怎么都免不了一场厮杀,自然是人多更好。

      余衡等人当即响应,勒马转身,同邹瑅一齐往峡谷的另一头冲去。

      暗箭一直未停,痛呼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落马,但大部队策马不停,很快,视野变得开阔。

      果不其然这边也有伏兵,还未完全走出峡谷,几条粗粝的拦路绳先拦住冲在前面的人的马匹,不少人从马上摔落,不等他们起身,就有人冲出来补刀,一时惨叫连连。

      邹瑅等人在队伍中段,马匹未受到影响。

      “冲!”邹瑅当即带兵前往救援。

      很快,两拨人厮杀起来。

      拦截的只有百余人,对上训练有素的龙武军,哪怕是战损后的,也很快败下阵来。

      邹瑅带着百余人冲了出去。

      不多时,追兵就追了上来,他们手中有弩机,一边策马追,一边不间断发射弩箭。

      后方又有不少人中招,邹瑅听着别提多心痛,但也只能加速往前冲。

      没多久,他就看到横在前方路上的几块大石头和几根粗壮的树干。

      这边的地形邹瑅有印象,两边是茂盛的草丛,外侧草丛之外,就是高耸的落崖,下方是水流湍急的河流,再往下十里就是怀鹤堤。

      在马撞上拦路障的前一刻,邹瑅连忙勒马,高声喊道:“前方有遮挡,左边是落崖,走右边!我先探路”

      余衡补充又喊道:“草丛中多半有陷阱,提高警惕,发现不对立刻弃马。”

      说着,追上杜英亮,同邹瑅骑马闯进右边的草丛。

      果然,草丛中有不少尖木刺,邹瑅的马儿前蹄被刺穿,嘶鸣着扑趴而下,邹瑅直接被抛飞了出去。

      幸好邹瑅早有准备,且轻功和夜视能力都不错,稳稳避开陷阱借力回到路中间。

      草丛后面的树丛中果然还有伏兵,嘶吼着冲出来。

      他们被包围了。

      杜英亮当即英勇道:“我断后,余校尉速带殿下攀过路障撤退!”

      余衡朝杜英亮抱拳,而后抓住邹瑅就要带他走。

      却见邹瑅边走出人群,边脱去身上的斗笠蓑衣,对追兵喊道:“你们可知道你们要杀的人是谁?”

      两面的追兵都顿住了,邹瑅当即又道:“我乃当朝三皇子邹瑅,还是本次利州涝灾的安抚司尉。”

      “我听到了,杀我可得一万金,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一万金,你们有命拿,有没有命花?杀害皇嗣和朝廷命官,可都是诛九族的重罪!让你们来杀我人告诉过你们这些律法吗?”

      这一下,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追兵中有人喊道:“事已至此,杀人灭口才有活路,杀!”

      部分人一听也是,立刻跟随着上前。

      却听邹瑅又道:“我观你等衣着,皆为麻布衣衫,定是迫于生计、遭人蛊惑,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余衡当即应声,“三殿下最为仁善,别说如今你等皆为我大嬴子民,就算是早几年,你等都是敌国兵士,只要听降,殿下都会优待,我龙武军营中就有不少受殿下恩德的敌国兵士。”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用利州地方口音自报家门,告诉众人他的经历。

      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

      刚燃起杀意的众人又动摇了。

      眼见有机会,邹瑅正要加大力度劝说,突然,一只利箭划破黑夜,朝邹瑅射来。

      杜英亮最先察觉,快步上前拉开邹瑅,却不幸肩膀中箭。

      “今夜过后,天下就是二皇子的天下了,听我号令者皆有从龙之功,不听号令者格杀勿论!”

      是朱轶的声音,此话一出,众人不响应也得响应了。

      “朱轶!”邹瑅愤怒的话没说完,朱轶一声令下,弓弩上膛,等待他们的将是万箭齐发。

      比起被他们杀死凌辱尸体,邹瑅宁愿跳进河水之中,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不想死后被凌辱的随我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邹瑅说罢,带着杜英亮一跃跳下了下去。

      余衡紧随其后,还活着的龙武军个个宁死不屈,一个接着一个,都跟随着跳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很快不见了身影。

      这样的忠毅,别说朱轶带来的众人,就是朱轶本人也没想到。

      藏在右边树林中的朱兴贤来到朱轶面前,愣愣问:“爹,现在怎么办?”

      朱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还能怎么办,去下游打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朱兴贤却弱弱反驳道:“爹你不是说今日之后就是二皇子的天下了吗,邹瑅就算侥幸活着,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我等其实不必去追。”

      还不等朱轶骂他,后方传来慌乱声与惨叫声。

      “朱轶叛贼,你还束手就擒,放了三殿下!”

      是张乔雄浑的吼声,朱兴贤一惊,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朱轶也是吓了一大跳,见儿子被吓得落马,慌乱的同时又气血上涌。

      他想过张乔察觉不对会追上来,却没想到张乔来得这样快。

      但想到邹瑅已经跳入湍流之中,十有八九已经溺毙,瞬间又有了底气。

      “叛贼又如何?”朱轶哈哈大笑,“邹瑅已死,这天下已经是二殿下的天下,我有从龙之功,你今夜敢杀我,二殿下登基之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张乔大惊,邹杲也是一愣,若非中间还有朱轶从临近城池调来的府兵,两人都恨不得冲到朱轶面前一看究竟。

      张乔冷静下来,厉声问:“胡说八道,三殿下现在何处?”

      “死了,先中了我三箭,又跌落到这陡崖之下,他纵使是玄鸟祖龙转世,也活不了了哈哈哈哈——”

      朱轶又反过来劝张乔,“张将军,迷途知返,为时不晚,我愿将你引荐给二殿下,你我一文一武,正好做二殿下的左膀右臂,如何啊?”

      朱轶气急,邹杲也不再藏匿。

      他抬起头来,露出斗笠遮掩着的面容,“朱轶,看来本王给你的那些忠告,你是一句也没记住啊!”

      话音刚落,突然电闪雷鸣,邹杲惨白的脸色像索命的厉鬼一样,吓得朱轶浑身哆嗦。

      不等他狡辩什么,邹杲拔高声音又道:“张将军,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宣读陛下圣旨,而后清剿逆贼。”

      张乔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打开怀中的密旨当众高声宣读:“传陛下旨意,众府兵不得擅动刀戈,违者夷三族。”

      “利州郡郡守兼领利州城城尉朱轶,贪渎暴虐、玩忽职守,朕素有所闻。今利州逢大水、疫病肆虐,不思辅佐安抚司尉、三皇子邹瑅勤治水患,以图悔过,又结党营私、私调地方府兵,残害朕之臣、子,此獠不诛,朕怒不平、天理难容!敕令常胜王邹杲、神武军骁勇将军张乔,速整部曲,发兵讨伐。务擒元凶,押往鄂阳。胁从者,能自归者免罪。其速荡涤奸秽,安靖地方!”

      张乔念完,生怕府兵们听不懂,连忙又补充,“陛下圣恩,尔等府兵皆为胁从者,能放下兵刃归降者,全部免罪,可酌情官复原职。”

      话音落下,张乔身后黑压压的神武军适时以手中兵戈震地,威慑十足。

      这一下,别说被从别地被不明不白调过来的府兵,就连不少官员都想归降。

      朱轶人傻了,但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咬牙,决定一条路走到黑,欲厮杀出去等二皇子救他。

      对于负隅顽抗的朱轶及百余号人,张乔根本没当回事,只让两名副将带骑兵将其击杀。

      后方,张乔看向咳嗽不止的邹杲,担心道:“大将军,你没事吧?”

      邹杲摇摇头,缓过来才说:“我有要事需先行一步,我已经提前命人在怀鹤堤附近等候接应,以防万一,你现在立刻亲自带兵前往,务必确保三殿下无碍。”

      坚持着把话说完,邹杲又剧烈咳嗽起来,还吐出了两大口乌黑的鲜血。

      邹杲摇摇欲坠,张乔大惊,连忙飞身下马接住他。

      “大将军!”

      “王爷!”王安也被吓得不轻。

      邹杲紧紧抓住张乔的手腕,口齿间挤出三个字,“救殿下。”

      隐约间,他看到一匹黑马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奔来,好像是玄翼,可是玄翼不是随小棋儿留在了金曲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他看清楚那匹黑马是不是玄翼,他手一松,彻底晕死过去。

      “大将军!”张乔眼眶都红了。

      张乔今年四十有余,邹杲甚至比他长子还小一岁,但从张乔对邹杲的称呼足以见得他有多认可尊重邹杲。

      神武军中很多人都受到过邹杲的恩惠,甚至不少是因为邹杲而得以活命至今。

      突然闯过来的黑马让张乔大惊,还以为是马儿受惊,要伤人,拔出剑就要朝马儿掷出去。

      王安一惊,和千赤前后出声,“张将军,不可,这是王爷心爱之人的坐骑。”

      张乔闻声大惊,连忙侧身避开,玄翼趁机来到千赤身边,绕着千赤撒欢,显然很快乐,小灵狐也从它身上跳到邹杲身上。

      很快一马一狐都察觉到邹杲的异常,都安静下来,低落候在旁边。

      看着还不愿离去、又朝他们走来的张乔,王安连忙出声劝道:“张将军,王爷有小人照顾,浩然山庄的寒泉水能压制王爷体内的火毒,您速按王爷意愿,去接应三皇子殿下,小人也这就带王爷去浩然山庄。”

      一说这,两个大老爷们的眼泪又有些憋不住。

      但张乔很快抹去眼中热泪,死死攥住王安的手臂,是恳求,也是威胁,“你务必照顾好大将军!”

      “小人这第条命是王爷给的,小人虽身份卑微,对王爷的关切却不比将军少分毫。”

      说着,他将邹杲抱上千赤的马背,趁张乔帮忙扶着邹杲,自己连忙也爬上去,并扯下衣物将邹杲紧紧捆在身后。

      张乔送王安等人带着邹杲离开,立刻带人前往怀鹤堤寻找邹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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