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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颜瓷从来没喂过别人,手法属实不算温柔,对她来说,把药喂进去,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都是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一颗都没舍得吃,为了救他,跟不要钱似的一把一把往他嘴里倒,真是肉疼。

      约莫塞了整整一瓶,她这才停下动作。

      少年昏迷着,吞咽困难,被她这么一折腾,嗓子里呛出一口水来,齐刷刷将她喂下的药丸都吐了出来。

      无缘无故被喷了一脸的颜瓷:“……”

      她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了这么多年的宝贝灵丹……

      宗中弟子每月灵丹数目有限,若想再要,只能去药堂自行购买。

      这个月她的月例被她父亲克扣,哪来灵石去买?

      颜瓷没好气地踢了一脚软榻,破罐子破摔捡起地上被吐出来的丹药,捏开少年的嘴,准备再次强行灌进去。

      人不能在她这死了,这些药虽不干净,但掉在地上也不会失了效用,她还是趁着那人未醒,速战速决,把药喂进去罢。

      一直都在装睡的符叙察觉到她的意图:“!”

      ……

      嗓子火辣辣地疼。

      符叙悠悠睁开眼,双眼空洞地朝着屋顶,屋顶精致典雅,坠着各式花蔓,芬芳馥郁溢满整个雅阁。

      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双手握成拳状,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

      “你醒了。”

      视线全被少女挡住,她秀气文弱的眉眼闯入眼帘,像是睁眼就能瞧见的屋顶上的小小山茶。

      “唔……”少年轻哼一声,硬撑着直起身子来,“这是哪?”

      颜瓷回他:“归云宗。”

      少年左顾右盼,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姑娘救了我,多谢姑娘……”

      “不是我救的,”颜瓷一把将他按了回去,又开始烧水喂药:“你现在身体很虚弱,还是好好休息。”

      少女捏着药,送到他嘴边。

      符叙紧抿着唇,冷硬的俊脸绷成一条线,带着些许锐利。

      少女挑眉,示意他张嘴。

      符叙别过眼,巧妙地转移话题:“那是谁救了我……”

      “李轻云。”她顿了顿,少年兴许不知这人是谁,又补充了句,“我师兄。”

      “那我应该当面谢他。”

      说着,他强撑着弱体坐起身来,墨发凌乱,衣襟揉皱成一团,虚弱不堪。

      刚伸出脚准备下地,又被少女按了回去:“何时谢不可?你先把药吃了。”

      这么好的药,可不能浪费了。

      符叙:“……”

      “可我觉得已经好多了。”他低头咬牙,压抑着试图让自己的语气不会太过凌厉。

      颜瓷凑近他,凝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浮动。

      “真的?”

      符叙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修为尽散,多亏令师兄相救,现已无性命之忧。”

      颜瓷放下汤碗,方才为他探脉之时,一股浓厚的灵力于他灵脉上游走修补,是李轻云的不假。

      或许,他内里已无大碍,只是皮肉伤看着唬人罢了。

      唉,就是可惜了这些丹药,被他这么一吐,也没法留给自己吃了。

      颜瓷眸色黯淡一瞬,她挑出一瓶涂抹的膏药,递给符叙。

      “这是积雪玉霜软膏,能促进创伤愈合,”她瞅了瞅少年,他衣衫褴褛,被划破的衣裳下,黑青色的伤口深到皮肉都卷了出来,“你自己涂吧。”

      少年颔首,接下药膏。

      “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颜瓷。”

      “颜瓷……”

      他的声音清润低哑,恍如山涧清泉,潺潺流淌,清脆悦耳。

      少年眸色渐深,嘴里呢喃着她的名字,如轻声呼唤,隐隐有些暧昧。

      颜瓷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少年眼神清澈,容色清逸,俊俏的脸上沾染了些尘土,像被人欺负了似的,楚楚可怜。

      活脱脱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我叫符叙。”他清了清嗓音,总算没那么沙哑。

      屋内血腥气散了些许,颜瓷关了门窗,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符叙打开药瓶,清香冰凉之气飘了出来,随后就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裳。

      颜瓷见状自觉退了出去,院内花花草草受了她的灵力滋养,已长大了不少。

      “主人主人。”

      它们摇摆着花茎,殷勤地呼唤着她。

      颜瓷蹲下身子,满含宠溺地摸了摸它们的头:“我去睡会儿,你们好好看着这人,有什么动静叫我。”

      花草们摇曳着,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她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内,颜瓷飞奔向自己的床榻,三两下就脱了鞋袜,摘了首饰。

      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了。

      她拉过被子,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被子覆盖住自己整个身子。

      雅阁内,少年一只腿曲起,倚坐在软榻上,冷峻的神情与刚刚清澈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阴沉着脸,将手中瓶盖弹了出去,才关上不久的窗户登时就被弹开。

      少年冷眼看向窗外。

      他所在的雅阁与颜瓷的屋子相邻而望,一打开窗户便能瞧见她的窗边,葳蕤绽放的蔷薇花。

      这人好似很喜欢那些花花草草……

      正如此刻窗户下,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悠悠晃晃,碎着步子来到窗下。

      喉咙灼痛之感还在,符叙摸了摸后脑,神色愈发阴鸷。

      那个颜瓷,就是故意的!

      ……

      他一直都醒着。

      从被李轻云拾起的那一刻,有过短暂昏迷,之后,身体上的伤痛就减轻了许多。

      意识甫一清醒,不断的争论就传入脑海。

      他断了修为,是为了潜入归云宗,为了不引人注目,装模作样沉睡下去。

      顺势搞清楚那些人在争论什么。

      手指勾出一坨白膏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一遍又一遍地碾过手臂上快要结痂的伤口,直到殷出血,这才停下。

      软膏性凉,敷在伤口上,冰凉如雪花飘落,淡淡香气沁人心脾,浓郁灵气溢出,修复着破开的伤口。

      透过一旁的铜镜,清晰地瞥见后背上,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口。

      他微微叹了口气,手下得重了,怪不得那女人会怀疑。

      他又勾了些软膏涂抹在脑后微微肿起的地方,这是山门外时那女人将他磕到地上形成的肿块。

      这人狡猾得很,欲将他丢在山门外不成,又使计拿热水烫他,见他没反应,还准备用腐坏的丹药毒害他。

      符叙嘴角弯起一抹冷笑,现在时机不对,暂且先忍耐下来,他日再千百倍还之。

      时景逢秋,万物萧瑟寂寥,然庭院内,一朵又一朵花枝隔在窗户外,骤然间,花团锦簇,如临暖春。

      竟浪费极大的灵力来滋养这些无用的花花草草。

      少年发出嗤笑。

      小小花枝颤颤巍巍捏着碎步,蹦哒着凑到窗户旁。

      他冷着脸,在灵花看不见的地方,扬起手,露出手腕处,泣血般晶莹的镯子。

      那镯子盘旋着转了起来,伴随着些微血色光芒,原本光滑洁净的表面,忽而凹凸不平起来,粗糙得像是老旧的树皮。

      脂玉般剔透的镯子,慢慢散去红光,死物有了生机,细长的尾巴轻轻圈住他的小指,昂扬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吐着信子。

      大拇指按了按他的头,少年语气不悦:“不是让你不要跟来吗?”

      昨夜,它为了寻主人,一不小心爬到后山上,没敛住气息,被李轻云发现,直追到山下,千钧一发之际,缩了身子,套在他的手上,这才逃过一劫。

      竖瞳紧了又紧,红色的小蛇翘起尾巴来,像是在受了委屈后撒娇。

      主人,我要跟着你。

      小蛇天生身手灵巧,出其不意间便能飞出去,紧紧缠绕在人的脖子上,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咬破颈动脉。那毒液注射到人的血脉里,不过须臾,对方便会痛苦而死。

      如今这只蛇,张开嘴,露出里面细长尖牙,那尖牙小巧又锋利,看起来极为骇人,可小蛇只是松软了身上的鳞片,自在地摆动尾巴,乖巧又听话地任他玩弄。

      窗外的牡丹花还在探着花苞注视着他,他摸了摸小蛇,小蛇弄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抽身飞出窗外。

      可蛇头刚探出半指,那人又将它按了回去:“罢了,还是莫要打草惊蛇。”

      蛇脸疑惑:我只看到草,没看到蛇啊?

      符叙:……

      小蛇一脸郑重:主人你放心,我只是遵从你命令吃了那朵花,绝不欺负那些叽叽喳喳的草。

      它摆动着身子,跃跃欲试。

      符叙又将它半个蛇身子都拉了回来,院内繁芜如春,到处都是生了灵智的花草,这番动作,难免引人注目。

      他入归云宗是为了寻一件东西,现在可不能为了区区一株碍人的牡丹,误了大事。

      小蛇收起了尖牙,耷拉着脑袋,心情不太美妙。

      好吧好吧,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它乖乖听话就好啦!

      这般想着,骤然开朗许多,它尾巴又翘了起来。

      主人主人,好几天不见,我好想你!

      它低鸣着,蠕动着身躯,攀上了他的手臂。

      少年沉思着。

      窗外到处都是她的眼线,他若是贸然行动,必然会闹出动静,那女人看他看得正紧,不可轻举妄动。

      可……无法出去,如何行事?

      手臂上,一吸一张的红色蛇鳞引起了他的注目。

      他揪起小蛇尾巴,稍微用了点力气,叫它不要闹出动静,将它抛了出去。

      还未来得及与主人亲近一番的小蛇:“?”

      ……

      天旋地转间,身下已是松软的泥土。

      坚硬的沙砾磨得它鳞片都掉了几片,蛇尾拍了拍晕眩的脑袋,方才恢复几分清明。

      蛇瞳缩了又缩,它紧紧盘旋在地上,尽量让自己缩在一处。

      有兰花草居高临下,用花叶扒拉着。

      “这是什么?”

      “是蛇!”

      蛇瞳有些涣散。

      主人刚刚说什么?

      不要闹出动静……

      小蛇瑟瑟发抖蜷缩着,冒出一只脑袋环视,四周已被花草围的水泄不通。

      逃不出去,又不能变大吞了这些花草,它歪了歪脑袋,只好松了松鳞片,表达友好之意。

      阳光照耀在蛇鳞上,犹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还真是蛇啊!”

      “墨云峰哪来的蛇?”

      蛇瞳竖成一条绷直的线。

      “肯定又是六长老饲养的灵宠。”

      又松散开来。

      “快将它丢出去,主人最怕蛇了!”

      话音刚落,墨云山峰上,红光闪过。

      归云宗的杂草受了灵气滋养,比一般的草木顽强高大,被扔到山峰下的小蛇蛄蛹着身子,隐匿在草丛中,施施然朝着其他五峰爬去了。

      ……

      巨大的饥饿感裹挟着她,胃里空空,肚子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储物袋里无论什么东西早在山下就被她胡乱丢给大白兔了,逼得她不得不爬起来寻些吃食。

      在这个世界,修士们修行到一定境界是可以辟谷的,很显然,她并没有那样的修为,离不开人间五谷。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舍不得那些好吃的。归云宗有专门为弟子提供吃食的饭堂,那里面的厨子手艺精湛,做出来的饭菜精致美味,实在让人难以割舍。

      颜瓷承认自己挺没骨气的,可骨气是什么?能吃吗?

      身为一个大反派,要骨气简直是辱没了大反派的名头。

      门扉轻开,风吹起少女耳边一缕发丝,头上的碧桃缠枝钗松松垮垮地随意插在头上,弯弯柳叶眉低顺着,颜色恹恹,如同霜打了的茄子。

      院中几盏灯火明亮,投在少年俊俏的面容上。

      风吹门的动静惊扰了窗下的灵草。

      “主人,主人。”

      牡丹花摆动花叶:“这个人一直在发呆,什么也没做。”

      颜瓷投去目光,雕花窗棂精美雅致,窗下大簇大簇花朵斑斓娇艳,一层又一层,围在窗户前。

      灵花灵草们受了她的灵力,自然启了灵智,它们以绿叶为首、花苞为头、花心为眼,聚精会神地齐齐抬起头望向一处,花茎深深扎在在土壤里,连夜起的晚风都撼动不了分毫。

      也不知道它们盯了多久,也许是她睡觉前刚刚嘱咐完,它们就前仆后继涌上来,监视着……

      颜瓷有些懊悔地扶了扶额头,这么多灵花灵草围着他,他能有动作才怪。

      今后还是不要随便交给这群非人的“生灵”,如若打草惊蛇,少年察觉到她监视的意图,谨慎起来,就不好办了。

      幽暗的灯火明明灭灭,投在少年清俊脸庞上,美的惊心动魄。

      她有过片刻失神,很快调整过来,清清淡淡道:“你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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