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圣母的修道史》一玉予成

2、别卡带

　　终于自惜别之后，过了约摸有十年之久。前些时日这老天不知抽了什么风，从天边漫下一汪水，淹了不少村庄。天灾的肆意是这群普通人躲不掉的，也就自然有不少人没有逃出这掌清水的魔掌。微生玉便打算着离开前为这个世界最后在做些什么，于是一路延天水落下源头寻去却发现怎样也寻不到头。
　　其中遭遇天水祸患最严重的是蜀中腹地，四面环山的低洼盆地之处极易积水这低一些的丘陵竟也被埋没至腰间。
　　微生玉踮脚落地，山风扑面而来，值夏中所吹之风竟带着一丝寒意，是妖物萌生之像。
　　她寻觅着，想要拜访此处山中大王。
　　经过水患，手脚利索的跑到了山腰避难，手脚稍差一些的已经失联。微生玉若想救人但仅凭她一个人力量实在微末，所以只能先思索着找找山头。
　　她向山顶寻去，四下无果。不管了，喊两句试试，微生玉想着，嗓门却不给力，只能开琴音拟两声“在否”。
　　还好，有人回了：“在。”
　　来者风度翩翩，微生玉眨眼间探去立刻下定结论对面修为已经至少千八百年，不然以这些山精野怪的修炼程度怕还没有个人样。
　　双方四下打量。
　　“蛇？”
　　“人？”
　　一字过后，双方亦在感叹对方之修为。
　　微生玉率先开口来句客套：“不曾想此处山君竟是蟒蛇。”
　　对方摆摆手：“山君谈不上，只是在此处修炼，不知姑娘何事所求。”
　　微生玉听此便不客气，直接提了出来：“不知可否开山凿道通水路。”
　　能解水祸貌似也只有这一条方法了。
　　对方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可。”
　　他已经大发慈悲救了山底下的村民，还想凿山坏当地气运，自己还修不修炼了。
　　秉着宁愿动嘴也不动手的原则，微生玉在寻摸背后原因后开始苦口婆心劝解。她先是大肆夸赞对方一番救人的善举，随后问出了每只妖都忍不住吐槽的问题：“公子可愿成仙？”
　　“废话。”
　　“成仙之路漫漫，可最后点头却还是要过九天之上玉帝的关。”
　　对方闻言立刻蹙眉：“你什么意思！”
　　“山君救人，此为功德一件，可治水也是功德一件。成仙不仅仅要看修为，还要看你的心，”微生玉两句下来观察对方眉头不见放松，继续补充道，“山君莫要误会，眼下修为已然超越大多妖怪，何不趁此修心，若此刻能成便是位列仙班，就算此刻不成也能受人敬仰拜其供奉，成仙也指日可待。”
　　“人心反复，你这般道理不还是在赌。”
　　“修仙本就是在赌，无非就是哪条路更舒坦些或哪条路更容易成功。”
　　对方听此颇具道理，眉头逐渐舒展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见对方被说动，微生玉也打算撤了去找其他山头。
　　山地绵延千万里绝，没几里地就是一处，这下确实有得费口舌了。
　　动手的地方确实有，不过碰上的大多数还是讲理的。
　　可若是光通路也没个头，她这些日子走下来的却只是冰山一角，为此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走完最后一个山头便去寻觅天水的身影。可还没等走几步，微生玉就因为不眠不休终于倒在了转换山头的路上。
　　熟悉的黑雾瞬间席卷全身，熟悉的老者出面封了她的五窍，五感还是顺手赠予封上的。
　　至于是为何引起，依旧是她心底里的那份执念。这份执念经过十年的成长再加上她十年心态的转换已经有了恐怖的威力。不曾想，人才半步踏进修仙界，心魔就随之诞生了，可见其心性可怖。
　　也正是如此让她不得不暂停休息了七日。
　　微生玉缓缓起身，感受着周围环境带来的窸窣变化。这恍惚十年下来，每当她打坐运气，那白发和蔼老爷子就会出现来指点她修习法术。日头不长却也不短，天赋使然，这让她练得马马虎虎罢，好歹是有了个基础，但这过程中还是不免出了岔子。
　　她扫扫衣裙上的尘土丛林中走去，开不了嗓继续让老友替她喊。
　　啸歌林下山君应，这一次冒出来的是只切切实实的山兽之长。
　　“话不多说，接招罢！”
　　一声虎啸震彻，微生玉闻风拔剑迎招。
　　一阵剑风过去，山君脚接树木，身子横在半空。对方目光落在微生玉手中的这把剑上，不曾想竟还是把断剑！后者封闭五感五窍，只留鼻上二窍呼吸，面颈满是水蓝色符文隐隐泛出，似是在体内封印了什么东西一般。
　　如今样貌落在山君眼里简直就是个奇葩罐子，却很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妖纹。
　　这下可好，原则作废，想动嘴也动不了，只能动手了。
　　微生玉蹬布一剑劈过，双方在一招半式之间转换身位。不明所以的山君还在疑惑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开始喊那一句不过也是为了探探虚实。
　　终于，随着微生玉密密麻麻的剑风袭来，山君终于受不了喊了停，继续道：“你有事，俺听隔壁山头那哥几个说了，答应你可以，俺有条件！”
　　微生玉察觉到对方没了动静后止步，断剑已久端在侧方随时准备。
　　山君不耐烦摆手：“你能不能睁开眼睛听人讲话，俺长的有这么不耐看吗！”
　　可惜现在的微生玉是个无感的残疾，山君说的话当真是一句也听不见。后者还在理所当然地抱怨，在自顾自说了几句后他终于舍得向前走两步。可微生玉却是警惕般动了下头亮了剑锋。
　　山君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他放轻步伐，拿出捕猎的架势向前缓慢探去。在他距离与其只有一步之遥时，观摩着对方的状态，山君也终于明白了对方是个又聋又瞎的残疾。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反应过来方才抱怨与沟通的那几句对面这小女子是一句也没听到。
　　完了。
　　这可如何是好。
　　山君想尽了办法，于是乎开启了一场沉默的对话。
　　【俺可以答应帮你凿道，有条件。】
　　【山君请讲。】
　　【帮俺找俺儿，一个月前俺儿跑下山玩，兄弟几个都帮忙找遍了都没找到，只要能帮俺找着，俺就依了你。】
　　两人互相在对方手心上写字。
　　微生玉来时注意过，哪座山脚下有村庄哪条山路通向哪里。此山孤立，脚下有路无村。一只幼虎能跑到哪里去？莫不是途中被天水席卷。
　　【那水中……】
　　【那是天河落下，弱水飞鸟不过，鸿毛不浮。】
　　微生玉头一动，沉默半晌。
　　一处虎妖从未上界竟然知道天水，她偏头思考的功夫那把剑已经指向了对方。
　　山君眼见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又破裂真是些许崩溃，这还如何交谈？他只能任由剑锋端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向前扒开微生玉另一只手写道：【小道消息，据说这水是为了淹灌江口的一位才开闸。】
　　山君继续写道：【俺搁灌江口那边有人儿，是条蚯蚓，道上的人都管他叫地龙爷。】
　　还是条老蚯蚓。
　　【这不大水一淹后一段时间谁也顾不上谁了，俺也是有心无力啊。】
　　除了水族因水而活能在其中自如行走，其他旱鸭子可是一点弱水碰不得。如今竟交予凡人之手去寻儿子，摆明了刁难不是。
　　【小女也有条件。】
　　【请讲。】
　　【小女与山君须同时进行。】
　　【不中，万一你跑了咋整，必须先见俺儿。】
　　微生玉左思右想无奈应了下来。
　　一转头的功夫，新的问题来到——探水。水域广阔，单是这附近链接山头周围就有八条水路。
　　回顾信息，这天水原是九重天天河弱水，是为了淹一人。不过如此沸沸扬扬的事，下界鬼怪上界神仙多多少少利用都有所听闻，索性打算先找人打听一番，不然直逼灌江口寻源头闹了个乌龙自己再逃不掉就全然毁于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