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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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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傍晚,晚霞漫天,微风里带来散不去的热气。
苏意岫提着瓜果蔬菜,并肩跟着张承书往隔壁山头走去。
硬化马路将两片山头划分开,苏意岫家靠路而建,张家离道路距离有些远,少不得要走上十几分钟。
必经之路是一片梯田。
梯田里有几个穿红穿黄的小孩,大一点的孩子手里拿着塑料瓶,在田边捉蚂蚱,小一点的则站在梗上看着,手里时不时掐一张稻叶把弄,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一个红色上衣孩子见有人来了,赶忙叫住其他小孩。
上一秒还吵吵闹闹的小孩,看见张承书那熟悉的脸,顷刻间噤声。
大人们从小就吓唬他们,单独住在山腰吊脚楼里的蛊师是个坏人,长得白白净净阴森,若是惹到他了就会被抓走,被他抓去炼蛊虫,他的楼底下全都是不听话的小孩。
苏意岫身形小,又走在张承书后面,小孩们第一时间没看见。
她本来想出声逗逗小孩,孩子们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有些好奇。
从张承书身后探出脑袋,她对着几个小孩挤出鬼脸吓唬。
“谁家的小孩啊,那么晚了还在地里玩,小心被抓走。”
小孩们第一次见她,偏不怕生,张口一字一句回答,“漂亮姐姐,我们马上就回家,你不要跟你前面这个坏蛋玩。”
旁边小孩一把捂住开口小孩的嘴,自以为小声,凑在耳边说道“敢说蛊师大人坏话,你不要命了,小心他把你抓去练蛊!”
“姐姐你自己小心,我们就先走了”带头小孩推搡几个萝卜头离开。
苏意岫看小孩们都走了,伸出手指戳了戳前面的人,“走了走了。”
“名声那么差,你到底干啥了那么招小孩,瞧那小脸紧绷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欺负小孩了。”苏意岫在路上问了出来。
张承书想到刚刚小孩紧张的表情,脚步只停留了一刹,顺着路一直往前走,“我确实不如你招小孩喜欢。”
苏意岫在寨子里待了几年,小孩喜欢长的白白嫩嫩的小朋友,加上她脾气好讲义气,寨子里没几个不喜欢她的。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可能心里会有些酸气,大人哪能和小孩计较,这点酸气也就随着热风消散了。
吊脚楼不多时便出现在视线里。通往小楼路上有一片小竹林,明明刚刚还吹着热分,一靠近竹林,凉风袭来带着寒气。
顺着小路往上,路旁种着一丛丛红色蝶茶花,花色艳丽,配上竹林里的冷风,花蕊里住着多色甲虫,时不时还能看见一只蝎子蜈蚣,黑色毒虫盘踞在树上,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闻到生人的气息,毒虫们视线整齐盯着女孩。
苏意岫看着这些虫子的诡异表现,心跳骤然升高,热气上涌,砰砰声在耳边响起,提着塑料袋的手指感受到与心跳同频的跳动。
她几步躲到张承书背后,眼前人高达的身躯挡住大部分视线。
眼不见心不烦,只要看不见那就不存在,虽然借着对方挡视线好像有点丢人,但是她现在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这些,安心感满满就够了。
张承书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女孩,嘴角隐秘的翘起来,转瞬即逝,掏出青铜铃铛,动手一摇,铃声诡谲,毒虫僵硬转动头部,缓缓爬入树叶、花瓣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苏意岫才敢探头,刚才整齐划一的虫子已经隐入林间,只剩下蝶茶花开得灿烂,她手抚胸口,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自己。
心情平静下来,她开始对账。
“张承书,你的这些小玩意吓到我了,你打算怎么赔罪?”
这太可恶了,明明知道她怕这些小虫子,还在房子周边放这些虫子,教唆虫子吓唬她,这简直太讨厌了。
苏意岫对张承书的不满又增加了。
“先进屋吧。”张承书只说了这一句。
他没什么好说的,对方认定是自己的小伎俩,他也确实没提前告知对方,这是他的错。
苏意岫跟上,嘴里没闲着,“今天你不出点血这件事过不去了。”
她一心觉得这是放的下马威,也是在和她炫耀,小手一挥毒虫就听他号令,好不威风。
张家就住着张承书一个人,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往,小屋幽静,蛙叫虫鸣。
吊脚楼檐下挂着青纱,后面背靠山体,左右两处都种满蝶茶花。
苏意岫跟着脚步前行,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不安从心底涌上来。
她四处环视转了一圈,周围很干净,蛊虫已经被死对头赶走了,她放下心来,继续前行。
直到脚踝上传来触感,苏意岫身体直接僵住,她低头一看,有蝎子爬上她的脚踝了。
苏意岫:“!”
飞速抬起左脚乱甩,速度快到出现残影,蝎子被甩飞,脚上诡异的触感消失,环顾四周,视线里已经没有虫子,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做多想,她飞奔向前,助跑起跳一气呵成,将身体牢牢挂在死对头身上。
张承书发觉女孩没有跟上来,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温热的气息瞬间从背上传来,他下意识用手拖住腿。
“下来,男女授受不亲。”他皱眉,手上动作却固定得更紧。
她对谁都这样吗?
“不要,刚刚蝎子都爬到我脚上来了,谁知道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虫子,我不管,你现在要负责我的安全。”苏意岫把头埋在对方肩膀上。
这样好像不太好?她想从背上下来,这样好丢脸。
脑子里又出现另外一个念头,那咋了,这是在收利息,谁让对方的毒虫吓到自己,这理所应当,死对头就是死对头,应该给自己当牛做马的!
被自己说服,苏意岫闭上眼睛任由身下人背着自己。
吊脚楼里只住了一人,放眼望去打扫的干干净净,用物归置合理。空气里弥漫这似有若无的药味。
张承书将东西放在厨房,“你先坐会儿,我去把要处理的的药材收拾一下。”交代完他便进了药房。
苏意岫绕着堂屋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好玩的。
小黑蛇从药房爬出来,停在她面前。
她蹲下身体摸了摸舌头,“小由真乖。”朝药房门口探探头,确保人还在药房没出来。
她捧起黑蛇,压低声音,“小由你待会儿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去我家玩”
黑蛇听懂了,蛇头上下晃动。
“哟,你们俩叽叽咕咕在说什么我不能听的。”
讨人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意岫把蛇放在桌子上,拐别人家的宠物被人发现了。
“没说什么,我在夸小由呢,是吧小由?”她说完朝着小由挤了挤眼睛。
黑蛇随着女孩的话点了点头。
张承书看着眼前睁眼说瞎话的人,差点被气笑了,“我听见了,不可以带走,小由过去当心在夜里吓到阿婆。”
“嘶嘶嘶-”黑蛇不甘心。
张承书把手里端着的竹筛放在桌子中央,把香囊袋子一一铺开,又将凳子摆放好。
“别想着偷偷过去。”他扭头警告黑蛇。
“小由的卖照钱,这六十个香囊需要组装好,药材我分好了,你把药材和旁边的符纸装进去就行。”他一边示范一边开口教学。
二人坐下来装着香囊,手上动作不停歇,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去。
*
苏意岫第二日提着礼物拜访寨子里的老人,她打算先从长辈那里收集一些资料,以此为蓝本在继续调研。她走在路上,田里地里看到的大多都是老年人,年轻人个顶个稀少,马路旁边蹲着凑在一起玩耍的小孩。
大山里没啥活计,县城发展的不算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支柱产业,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把孩子留在老家让家里老人照顾。
留守儿童的出现也是家长没办法的事,带在外面不安全,没有办法读书,只能留在家里。
不知不觉间即将到达第一站,族长家。
“意岫快进来,你婆婆昨天就和我们说你要来了。”
族长妻子李盈香将苏意岫迎进里屋。
苏意岫将礼物放下,坐在凳子上。
“打扰了您了,族长在家里的吧?”
“就等着你呢,你看,正说着呢就出来了,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沏几杯糖水。”
里屋出来一位长相方正的老年男性,约莫五六十岁,两鬓斑白,精神看起来不大好,步态有些不稳。
苏意岫和族长寒暄几句,随即说明来意进入正题。
族长摸了摸下巴的胡须,面容和蔼,笑容满面。
“意岫啊,你说的这是个好事,要我说就得大力支撑,打出名气打出名声,让外界都知道我们这个地方。”
他大力赞扬,不等苏意岫说些什么,随即叹了口气,语气一转。
“哎,你也看到了,我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光是处理寨子里的事务就有些力不从心,家里也没几个年轻人,到是有个孙女,可惜那丫头也不咋了解咱们寨子里的历史。”
“我就是想帮你也没那个心力,要不你去找其他几位族老。”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意岫也明白对方这是不想帮忙,面上不显,起身客气礼貌道:“族长阿公我晓得了,那就打扰您了,我就先去拜访其他家。”
老狐狸,话说得倒是好听,滑不溜秋。
“去吧,别耽误你了。”对方笑颜不变。
瞧着女孩走远,族长妻子疑惑,“你咋不答应呢,也没啥麻烦的,不就给她讲些故事吗?”
族长瞥了眼妻子,“麻烦事,小屁孩一个,能做成啥事,若是搞出些东西也是扰了寨子里的清静。再说了,和张承书那小子交好,晦气。”
苏意岫一连拜访好几家,得到的结果不是委婉拒绝就是闭门羹。
最后有位腿脚不便的乔阿婆给她沏了糖豆,给她指了一条路。
“岫崽啊,你之前去的那几家交好族长,秉性就那样,别气馁。你不是住蛊医旁边吗?蛊医大人学识渊博,年级小本事大,要说了解咱们寨子,除了族长那一脉就数他最熟悉,小时候你和他交好,你不若去找他帮忙。”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来乔阿婆的话,眉头微皱,心里不得劲。
“意岫啊,你这是要去找蛊医吗?”田里劳作的苏家婶子喊住路上的女孩。
苏意岫听见声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去往张家的路口。
“我这回家呢。”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心里还在纠结。
“我跟你说,蛊师大人脾性不好,轻易不给人解蛊帮忙,解蛊看心情,你就是求也不一定能求到。”女人一边锄草一边开口。
“就是就是,他性子古怪得很,独来独往的,怕不是有啥毛病。”有人附和道。
苏意岫疑惑,怎么张承书口碑在大人那边更坏?
她回复道:“多谢婶子,我晓得了。”
她记忆里的张承书除了孤僻和爱和她作对,没啥不好的地方,不过也没反驳对方的话。
在路边走来走去,直到太阳下山,劳作的大人都扛着锄具归家,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找张承书。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终于下定决心,抬起脚步走上前往张家的小路。